此刻它就在心底叫嚣,让她不顾一切抹杀这些罪恶的制造者算了。
就像现在这样把人打到毫无反手之力,尽管骨头酸痛发痒,浑身上下被愤怒充斥,都还会像个永动机一样继续动作。
爱丽丝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完全依靠本能在进行攻击的怀玥听见,终于回了点神。
她双眼一动,低眼看向满脸是血的爱丽丝。
不知为什么,她惨兮兮的模样忽然让她不合时宜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来。
那年师傅才想方设法把她送入学校读书,一帮自诩正义的臭男人指着她鼻子骂她是个小混混,她也是这样一拳一拳揍得他们脸蛋开花,血飙得满教室都是。
事后师傅却没怪自己,她只是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和长辈,一点点帮她擦干净拳头上的血,仿佛家常闲聊,平静地说:“学会压抑愤怒很难,学会驯服愤怒也很难,但接受它却很简单。”
她说:“因为我们的生活和世界是不完美的,它充满了偏见、焦虑和不安,可它也是多面的,你看见它是什么样它就会是什么样。看见黑暗之下努力发光的人这世界就是美好的,看见到处都是争吵时就是混乱的,我们无法改变现状,所以要学会接受。”
“去接受外界带给你的愤怒或者危险,还要学会无视它,甚至克服。拳头固然可以发泄情绪,但只会挥拳头的话,那么你就会一直往没有底线的深渊里坠。你得学会在有限能动的规则内,在满足你内心的野兽时进行反击。”
当时她很天真地问什么叫有限能动的规则,师傅回答她:“不超越法律底线就是规则。”
后来怀玥一直觉得自己做到了她教导的这般,冷静面对一切挑战,愤怒之下也不忘规避风险再惩治罪犯,安安稳稳到今日,直至对上爱丽丝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学会。
只要对她出手,她就不可避免想起徐可那张干净娟秀的面孔上插着一支箭的可怕模样,于是动作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时,大概是因为她在思考,动作有些迟缓,终于得空喘口气的爱丽丝出声。
“咳咳……我感觉出你的招式了,你绝对是警察或军人,你们华夏军人向来以纪律严明著称,没有上头允许,尽管我是境外的人你也不能杀我吧?你要是杀了我,你就和我一样是个罪犯!哈哈!”她用力咳出血和被打碎的牙,继续不知死活挑衅,狡猾地笑着。
听言,怀玥身形一僵,准备再度挥舞下去的拳终于停住。
【怀玥,我相信你可以搞定驱使你变得愤怒的情绪。】
【你可以做凶狠的野兽,但绝不能做没有自我掌控力的野兽。】
许久未回忆起的慈祥温和面孔在脑海中闪现,怀玥很少刻意去记起,然而穿越时空与记忆的声音主动在夜风中交错来回,她似乎感觉到有一只手温柔地揉乱了自己的发,笑声和过往如出一辙,充满着对她的期待。
怀玥目光陡然锐利并坚定起来,没错!
徐可的仇要报,被爱丽丝掀起来的愤怒要驯服,戏还要演,计划还要执行,她怀玥绝对不是没有自我掌控力的野兽!
“你错了。”
记忆缓缓褪去,理智回归的怀玥冷冷回望爱丽丝,不再掩饰内心深处的黑暗想法,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有权利杀你这个垃圾,我也会杀。”
她的思考与停顿,只是因为在没有武器且不能暴露的情况下,她需要考虑该用什么方法对付爱丽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绝对不能被硬生生拳头打死,因为这会是暴露自己身份的最关键证据。
那么,死亡方式……怀玥耳廓一动,听到不远处些许动静后,立即扑倒她,一个用力,翻滚让她反骑在自己身上。
改换成从外人来看变成她挨揍的姿势后,她冲爱丽丝微微一笑:“抱歉,我更喜欢以眼还眼。”
话落,她迅速抓起一根树枝,准备让她也尝一尝徐可曾经受过的滋味。
眼球这种脆弱的地方要是被戳到,就是钢铁制造的人都得失去行动能力,更何况刚刚头部遭遇连续击打的爱丽丝,她虽眼疾手快抓住了即将戳到自己的树枝,可她本来就晕,怀疑自己已经被打出脑震荡,很快,她的手被打飞,失去了反击之力。
见状,怀玥再不犹豫,用力将树枝扎进她眼窝欲图完成反杀!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可巨大的痛苦让爱丽丝发出响亮嘶嚎声,她双手胡乱挥舞想去掐死她,结果混乱中无意摸到怀玥从丹尼尔身上搜刮下来的小型匕首,她干干脆脆拔起,随即用力插进了怀玥的肩膀处。
怀玥闷哼一声,无视肩膀的伤口,握着树枝的指尖力道愈发狠辣。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鲜明的鲜血味道,又腥又浓稠。
“我要杀了你!!”爱丽丝感觉疼痛在每一根神经末梢奔腾,终于陷入了完全的癫狂。
她不敢相信自己从一开始就打不过对方,所谓的不相上下不过是正常交锋,之后的压制性被揍才是真谛,现在又被扎伤眼,巨大的愤怒如同龙卷风席卷,她大吼一声用双手拔出刀,就着纯粹本能往下扎。
而怀玥听到不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没去管,腥臭难闻的血一滴滴滴落在她脸上,她一眼不眨,唇角始终勾着平静至极的笑。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提醒你一下,海云山。”
“我说过了,以眼还眼。”
话落,怀玥先是一拳打在她拿刀的手腕上,随即掌心向上,一掌劈过去将树枝完全打入爱丽丝的眼眶。
与此同时,几道手电亮光照亮这片黑暗。
亮光突起的瞬间,刀尖寒芒飞扬,无人看到怀玥眼中掠过一丝果决阴鸷的冷光,但他们却清楚的看到她被高举匕首的爱丽丝压在身下。
随即,怀玥听见钟缘发出了尖利的喊叫:“怀南!”
她恍若未闻,随意扯下爱丽丝一块衣角后撇到一边,然后立马翻身压倒爱丽丝,作出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惊人力量的模样。
而爱丽丝,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她全身,她惨叫着松开匕首,被重新压倒后却突然回味过来海云山三个字。
失去一只眼睛的她茫然地转动着头颅,她记起来了,她曾经在海云山用弓弩击杀了一个来自华夏的狙击手。
那次绑架是老杰克愚蠢的表弟搞出来的,偏偏老杰克不忍心他死,所以派她去了,后来她听说她杀的是华夏猎鹰小队的成员。
爱丽丝还记起来,当时营救人质行动中最令她胆寒的送钱女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却身手矫健得不行,竟然突破重重障碍追到了直升机处,连连射空几枪后愤怒嘶吼着一定也会打瞎她的眼睛。
当时她和大家都笑了,尽管事后听说她是猎鹰小队的临时队长,拥有山豹这样凶恶的外号,许多罪犯更是闻风丧胆,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谁能想到居然会在这一天如同回旋镖扎在了她的身上呢?
她怎么可能想得到,谁特么会想得到一个铁血铮铮的特种兵会潜伏在学校里当一个学生!!
“呃……”眼眶里汩汩流出来的血汹涌地灌入口鼻,爱丽丝艰难地吞咽着铁锈味的血,“你……”
怀玥不可能允许她说完全。
杀人诛心点到为止,余光扫到焦急万分的钟缘几人正在上前,她不动声色将捡起另一根树枝,重新深扎嵌入她另一只眼眶内,语气冷漠。
“下地狱去吧。”
……
呱嗒一声。
好像成熟到濒临极限的西瓜皮裂开的声音。
这令人脊背发寒的声音细微,却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满头大汗的钟缘和庄昕芸目露惊恐,随后赶到的齐河、江璟和封淮、顾骁不约而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前头钟缘手里的手机灯光在发颤,清楚照亮白色的浆液混着鲜红的血从怀玥掌心缓缓流下,场面无比血腥惊悚。
刚才还嚣张用枪抵着他们头的女人脸上血肉模糊,两个黑黝黝的血洞就像一个容纳所有罪恶的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众人有生以来见过最可怕的画面。
而致使这一切的人同样鼻青脸肿,头发乱糟,显然经历了一场激烈恶战,她喘息粗狂,慢慢抽离起身,转过来的眼幽深漆黑,恍若世上最锋利的刀,直直刺入他们的心,洞穿并挑起深藏的恐惧。
明明肩膀上血流如注,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灰色短袖运动装上痕迹斑驳,但散发出的可怕气场却像极一头刚刚冲破牢笼而出的凶残猛兽,令人根本不敢靠近。
齐河最先反应过来,冲到树下疯狂呕吐。
第二个是钟缘,钟缘心有余悸地上前,还没问什么,怀玥已经推开了她。
怀玥弯腰去捡匕首,借着这动作把两颗眼球往口袋一塞,然后一瘸一拐走到封淮和顾骁面前。
她没去看顾骁,只是直勾勾盯着脸色惨白的封淮,慢腾腾将匕首塞入他手里。
“封同学,今天为了你们我杀了两个人,一条小命差点栽在这里。”
“再不叫哥,就说不过去了啊。”
本来很害怕的封淮:“…………”
他真服了。
虽然心里在吐槽,但他却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了怀玥的手,边咬牙切齿地骂:“叫叫叫!叫爹都行!”
天杀的他还以为怀南会□□死呢!
还是没忍住拉过这只血痕满布的手,封淮拉过她,用自己肩膀重重去撞她的肩,行了一个兄弟礼仪。
“南哥!”
“没错!”江璟哥俩好似得揽住怀玥,发誓般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哥,我们的好兄弟。”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有我们吃肉的一天,绝对不会让你吃草。”
怀玥面无表情:“。”
这什么hei道大哥认小弟的该死场面,太傻x了!虽然满意,但她绝不喜欢!
余光撇到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的顾骁,她假装脱力,作势要倒下去。
果不其然,这防备心强如盾牌的家伙第一个伸手扶住她。
怀玥忍不住勾唇:呜呼!不亏,拿捏!
第49章
警察和搜救队大约在二十分钟后赶到, 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搜寻全山数个小时,发现爱丽丝五人谋杀将近十三位普通背包客时,所有人的愤怒都达到了顶端。
境外杀手闯入华夏境内肆无忌惮设陷阱杀人, 这是什么概念?
这相当于是在皇帝老子座下拉了泡臭哄哄的屎!
叶城公安局局长连索城亲自到场, 大手拍得警车盖子梆梆响:“把事情给我通报上去,什么缅部贝恩集团, 给老子出兵干死他丫的!”
兵是肯定不会出的,总之事关重大, 报上去铁定掀起轩然大波。
鹤山这里忙得焦头烂额时,提前得到消息的顾山河与祁树也立刻动身前往缅部与老杰克会面。
顾山河知道杰克是个心狠手辣的崽种,可纵然他算计万千也万万没想到那蠢货竟然这么狂,叫人来境内杀他们儿子就算了, 还搞出算挑起战争的事, 简直脑子被狗吃了!
说轻松点死了几个人, 说严重点这可是挑战国威,惹怒了官方一个不小心全军覆没都是轻的,秉持着这怒火,两方一碰面差点没剑拔弩张打起来。
等了解完始末, 老杰克表示自己也很懵圈。
在慕容家安排的缅部某间会所, 老杰克发出了鸭子叫般的咆哮声:“爱丽丝那个笨女人,我只让她杀人, 没让她杀普通人!”
金发碧眼的老杰克叉腰大骂,年纪越大越弯的鹰钩鼻也直接没气歪,他言之凿凿说自己可没那么蠢去惹凝聚力极强的华夏人,这座曾经历无数创伤的国家生出的每个人都铁骨铮铮, 每个人有着不屈的脊梁与血性,国际上有句话是‘华夏的兵, 夜间的狼’,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况且自从几年前海云山营救人质事件后,亲眼目睹仅仅一支十人小队就把他表弟那帮匪徒打得屁滚尿流,才死一人,结果爱丽丝出马都不得不灰溜溜逃跑,老杰克就更加忌惮华夏军警,平时要抓点人进园区也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老杰克说了句上帝,随后举手发誓:“我要真敢这么做,在你顾山河进军缅部的时候我就直接杀去威尔市把你干掉了!”
对此,祁树冷笑:“没有你的授意她敢这么猖狂?要不是热心姐出现,恐怕还会多死几个人。”
说句实话祁树和顾山河还是头一次对热心姐产生了感恩之心,虽然她出现在那的本意绝对不好,但至少不是滥杀无辜的狂徒,最起码不管本意如何,还是出手相救。
听言,老杰克手里烟灰窸窸窣窣掉下来,烫得他表情瞬间扭曲。
匆忙收拾好,他义正严辞说:“爱丽丝一向不听我话,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心想让我占据整个缅部,我比较热爱和平,这么多年才没动手。”
热爱和平四个字把顾山河听笑了,指尖叩叩桌面,极度愤怒下还是维持着应有的社交风度。
顾山河整理下领结,慢条斯理笑一声,冷淡语气中饱含警告:“别装了,我相信你不敢,但你肯定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你原本肯定是想把我们暴露转移视线,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这么多年我也没少让慕容掌握你的消息,你要是不想鱼死网破,就推个人出来让华夏官方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