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来？”周行问。
“嗯。”
“人家可能真有事。”周行安慰道。
“嗯。”
“你从前不是劝过我吗，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你不记得了？”
单扬闭着眼，“嗯。”
“‘嗯’个屁，那就换一棵树上吊。”周行说。
单扬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脑袋抵着车窗，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显出了一层雾，他抬手在车窗上慢慢写了个“嗯”。
司机停了车，“到了。”
三人下了车，单扬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敲了敲司机的车窗。
“落东西了？”
“对，”单扬指了指后座的车窗，“麻烦降一下这边的车窗。”
司机降了车窗，瞥了眼后视镜，他看到单扬往车里伸进了一只手，没从后排拿任何东西，却用袖子抹掉了玻璃上的字。
司机觉得好笑，“你落了什么呢？”
“绳子。”单扬回。
“绳子？”
单扬“嗯”了下，“上吊用。”
周五下午，排球队在校门口集合，学校安排了大巴送队员去高铁站。后勤队的人不多，就跟排球队的挤一辆大巴。
白准之前单独拉了个联赛后勤管理群，单扬作为队长，除了在群里发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就没再群里说过话了。
颜笑去得迟，上车的时候，就只剩最后排的两个位置了，颜笑挑了靠窗的那个。
她刚坐下来，戴上耳机，身边的位置上就多出了一个胀鼓鼓的背包。
颜笑能看到座椅边上蹲着个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头栗色的微卷发和那双在系鞋带的手，手很白，也很大。
司机突然踩了个急刹，背包猛地动了一下，一只白绒绒的爪子从里面探了出来。
“喵~”
Ugly刚想用爪子撑开拉链逃出来，单扬就快准狠地把它的爪子塞了回去。
单扬坐下来，把包背到了胸前，转头看向了颜笑。
颜笑对单扬点了下头，但单扬像是没看见，也没跟颜笑打招呼，只是抬手拉上了窗帘。
前排变得热闹起来，吴泽锐手里拿了个话筒，开始介绍接下来两天的赛程安排。
大家情绪都挺高涨的，讨论的声音也大，Ugly爱凑热闹，脑袋从背包里钻出来了好多次，但单扬不轻不重地扼住了它的脖子，它想跑也跑不掉，最后干脆不挣扎了，它脑袋一歪，直接靠到了颜笑的大腿上。
Ugly身上没有一块肉是白长的，很重，颜笑让它靠了会儿，觉得腿都有些发麻了。
“单扬。”颜笑叫了声。
单扬没应，他戴着耳机，眼睛闭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颜笑又喊了一次，“单扬。”
单扬还是没反应，反而是Ugly更肆无忌惮地溜出了背包，跳到了颜笑的怀里。
车里很吵，说笑声混着汽车的引擎声，颜笑叹了口气，她倾了倾身子，伸手摘下了单扬的耳机，往他耳边凑过去。
“单扬……”
车子停了，窗帘一晃，阳光透进来照到了单扬的脖子上，颜笑看到单扬的喉结滚了滚。
“嗯。”单扬的声音很轻，像是真睡着了。
“Ugly跑出来了。”颜笑提醒道。
单扬的眼皮动了下，没睁眼，头却往颜笑那头偏了偏。
Ugly在颜笑的怀里拱着脑袋，嗅着颜笑身上的味道，它似乎很喜欢颜笑，想要用它那张丑脸撒娇，Ugly豆大的眼睛盯着颜笑，开始往她的脸上凑。
颜笑伸手挡住了Ugly凑上来的脑袋，她想要把Ugly抓回包里，可猫又软又烫的触感让她收回了手。
车又起步了，来回晃着，颜笑能感觉到单扬的头发不时会蹭到她的肩。
“我知道你没睡。”
单扬耳边是颜笑说话的热气。
第46章 Ch.46 克服不了，你就没法体会接吻的乐趣了
单扬的眉眼没有任何表情，缩在外套里的下半张脸却勾着嘴角。
车朝左打了个大弯，单扬借着“惯性”又往右倾了身子。
颜笑低头看了眼虚靠在她肩头的单扬，又瞥了眼还在拱她手心的Ugly，看来这猫是随主人的。
白准给前排的人发了份材料，大家开始往后传，周行往后递了剩下的纸张，但半天没人接。
周行起身，看到单扬歪着脑袋睡着了，颜笑被单扬和Ugly挤到了角落，她头抵着玻璃窗，手里翻着一本灰色皮质封面的书，Ugly时不时会搞乱，颜笑也不生气，任由它的尾巴扫着手里的书页。
“填一下资料。”周行把材料递给了颜笑。
“好，”颜笑指了指怀里的Ugly，“能帮个忙，把它抓回包里吗？”
周行瞥了眼Ugly那张“别致”的脸，还有煤气罐一样的身形，摇了下头，“太丑了，我害怕。”
原来周行还真能顶着这张又痞又冷的脸说出“我害怕”这句话，看来上次在酒店单扬说得是真的，他真是去陪周行的。
周行看了眼颜笑递回来的表格，她把单扬的信息也填了。
“你好像挺了解他的，你们挺熟？”
“瞎写的，如果有出入，你可以帮他改一下。”
颜笑甚至把单扬的身高都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没有，很准确。” 周行抬了抬下巴，“好心”提醒道：“你可以叫醒他。”
“叫过了，但他好像听不见。”
“是吗，”周行觉得好笑，“那他可能睡死了。”
可周行太了解单扬了，这人坐着根本睡不着，在外面睡觉也必定会戴着耳机，里面还要循环放着各种催眠的佛经。
这会儿耳机都没戴，车上这么吵，单扬能睡着才叫见了鬼，他和颜笑说的话，单扬大概一个字不落都听见了。
周行也没拆穿，走之前顺走了单扬挂在脖子上的Sonorous X耳机。
Ugly能感觉到颜笑的冷淡，在她怀里折腾会儿，觉得没劲，就跑到前排去凑热闹了，可能是随了主人，就算顶着张丑脸，人气也还是很高，像是个参展品，被车里的人来回抱着看。
单扬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离颜笑的肩头不远也不近，颜笑翻书页的时候，单扬的睫毛也会跟着动。
大巴开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颜笑把书收进了包里。
“差不多要到了。”颜笑似乎自言自语了句。
坐在边上的单扬终于有了些动静，他直了直身体，捏了下后颈，接着伸了个懒腰，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真的熟睡了一路。
“终于醒了，”颜笑拉开了窗帘，语气不咸不淡，“还以为你晕过去了。”
单扬侧头看了眼颜笑，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吗？”
颜笑也不觉得尴尬，她勾了下嘴角，扯下了耳机，转头回了单扬同一句话，“你在跟我说话吗？”
“没有，”单扬伸手拍了下前排的周行，有些用力地拽下了他戴在脑袋上的耳机，“跟他。”
周行一脸懵地回过了头，“干嘛？”
单扬没好气，“没干嘛。”
晚上队员训练完，白准组织了一个赛前聚餐，吃饭的餐厅是后勤部订的，单扬选了一个能看到江景的饭店，还贴心地帮队员订了接送的车子。
吴泽锐调侃单扬败家，选了这么高档的餐厅，说到时候排球队的经费不够，就把单扬一个人留下来洗盘子还钱。
吃到一半的时候，单扬就去前台结了账，吴泽锐怕单扬会忘记拿小票，就跟着去了，看到小票底下的金额，吴泽锐眼睛都瞪大了，直接把单扬拽进了洗手间。
“这两桌饭，吃了这么多钱？”吴泽锐有些激动，声音不觉就大了起来。
单扬捂住了他的嘴，“别吼。”
“不是，本来这顿饭钱白准打算自己掏的，他都提前把钱转我了，但这也太贵了，都不够啊。”
单扬松开了吴泽锐，往手心里挤了些洗手液。
“你在干嘛？”吴泽锐凑上去，“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你不会是在嫌弃我的口水吧？”
“嗯。”单扬点头。
“啧，你也没洁癖，怎么就对别人的口水这么反感呢？”吴泽锐说着笑了声，“那你谈恋爱了咋办，不跟人家女生亲嘴啊？”
单扬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吴泽锐外套上擦了下，“这顿我付，你到时候就跟白准说，差了几十块，你自己补上了。”
吴泽锐瘪了瘪嘴，“我去，逼都给你装完了。”
“那给你装，”单扬把小票拍到吴泽锐手里，“你来。”
“我可请不起，”吴泽锐识趣地把小票塞回到单扬的口袋，“还是您装吧，我待会儿让他们挨个给金主您敬酒。”
“不用，就说白准请的。”
“不好吧，这顿也真不便宜，大家都不知道是你请的，你这钱不白花了吗？”
“不白花，”单扬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你不是说我装逼了。”
“那你也得装给别人看呀。”
“我喜欢孤芳自赏，不爱让别人随便亵渎我的魅力。”
“吼，”吴泽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觉得你最近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说不上来，虽然你本来就不太正常，但最近，我觉得你更神经了。”
单扬把手里的纸团丢到了吴泽锐手里，“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不过说真的，”吴泽锐又扯回到刚刚的话题，“你这受不了别人口水的毛病，得改改。”
“为什么？”
“克服不了，你就没法体会接吻的乐趣了。”
单扬笑了，“你体会过？”
“当然了，”吴泽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羞涩，“你别看女孩子的嘴唇看起来软，亲起来更软，还香呢。”
吴泽锐这话刚说完，女厕就出来了个人。
颜笑的睫毛和嘴唇上都沾着些水，鼻头上还挂着颗水珠，像是刚冲了把脸。
单扬瞥了眼颜笑被水打湿的领口，视线又立马往上移，落在了颜笑泛着光的嘴唇上，眼睛没停留几秒，最后干脆偏开了头。
“你怎么了，颜笑？”吴泽锐问。
“头有些疼。”
“晚上江边风大，是不是被冷风吹感冒了？”
颜笑用手背贴了下额头，有些发烫，“可能吧。”
“那回酒店吧。”单扬开了口。
“好，”吴泽锐看了眼时间，“大家应该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不用跟他们说了，我先送她回去，你们接着吃。”
“行，那我先过去。待会儿如果路过药店，颜笑你别忘了买些药，吃了早点休息。”
单扬脱下了外套，递给了颜笑，“穿上。”
“不……”
颜笑的“用”的还没说出来，肩上就沉了几分，单扬还一鼓作气地帮颜笑拉上了拉链。
单扬的外套穿在颜笑身上，有些太大太长了，空荡荡的袖子搭在腿侧，像是唱戏的戏服。
“你这样挺像杨过的。”单扬说。
颜笑低头看了眼快过膝的外套，从袖子里钻出了一只手，也笑了声，“那我还缺只雕兄。”
“我怎么样？”单扬突然问。
颜笑脸上的笑收了些，过了会儿才开口，“当雕吗？”
“当雕也行。”
两人出了玻璃旋转门，单扬往颜笑跟前靠了靠，帮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但我更想当小龙女。”
第47章 Ch.47 那我进来了？
“单扬？”
颜笑抬头看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单芳。
单芳把钥匙递给了门童，几步走过来，“还真是你，你来厦门干嘛？”
“比赛。”
单芳不信，“你不是不参加比赛的吗？”
冷气钻进了颜笑的鼻腔，她忍不住咳了几声，单芳才注意到被单扬挡在身后的颜笑。
单芳对颜笑招了下手，“又见面，颜笑！你……”单芳指了指颜笑，又看向单扬，一副了然的样子，“哦。”
“我先回酒店了，”颜笑对单芳点了下头，“你们慢慢聊。”
“一起。”单扬抓住了颜笑空出来的外套袖子。
单芳喊住了门童，把车钥匙丢给了单扬，“开我的车回去吧，晚上挺冷的。”
“那你呢？”单扬问。
单芳有点小感动，这有了媳妇，倒也没把妈抛到九霄云外。
“我在这儿又不止一辆车，待会儿叫司机来接我就是了。”
“行，”单扬又叮嘱了句，“你酒量其实不怎么样，一会儿少喝点。”
“知道了，”单芳瞥了眼套在颜笑身上过于宽松的外套，故意问了句，“这件外套怎么跟你的这么像？”
“就是我的。”单扬也不遮掩。
“女朋友啊？”单芳又问。
这次没等颜笑先解释，单扬就开口，“不是。”
单扬说完又补了句，“她有男朋友，叫，”单扬学着上次颜笑在电话里叫顾彦林名字的轻柔语气，“彦林。”
“不好意思啊，”单芳自然能察觉到单扬语气里的酸，“还以为你们是来约会的。行吧，那你们先回去吧，我也要进去聊事情了。”
单扬帮颜笑开了车门，“先去趟药店？”
颜笑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颜笑去药店量了体温，有些烧，店员给颜笑配了药。
“吃完药再走吧。”单扬给颜笑接了杯温水。
颜笑吃了药，又跟店员买了几个口罩，给单扬递了一个，“把口罩戴上吧，我怕传染给你。”
“不需要，我抵抗力好。”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当初颜笑感冒，找单扬练球，单扬也是这么说的，但他最后鼻塞头疼了一个多星期。
颜笑似乎也想到了那时候自己把单扬传染了，两人在药店碰面的场景，她把口罩塞进了单扬手里，“戴上吧。”
单扬接过口罩，撕开了包装袋，却没给自己戴，他撑开两条带子，给颜笑戴上了。
单扬收回手，指甲还不小心勾住了几根颜笑的头发，“抱歉。”
“没事。”颜笑偏头，伸手理了理缠在单扬手指上的头发。
颜笑喊了声“单扬”，示意他把手放下来些，单扬不知道在想什么，没配合，手就举在那儿半天没有动一下。
“单扬。”
单扬终于“嗯”了声，却来了句，“你嘴唇有些干。”
刚刚吃的药起了效，颜笑上车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
单扬能看出颜笑在强撑，“困了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困。”
单扬调低了广播的音量，从后排拽过了毯子，“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