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扬从包里翻出了剃须刀，没有剃须泡沫，皮肤没几下就被扯红了。
老何买的剃须刀单扬用得也不顺手，连续划了两次下巴，单扬忍不住轻声骂了句“操”。
其实单扬知道他不是在烦着这剃须刀。
他在烦颜笑真的答应不来看他。
单扬不想让顾彦林再有接触颜笑的机会，可他和顾彦林的病房就隔了一段不长的过道，从电梯到他病房，还必须经过顾彦林的房间。
如果颜笑来看他，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撞上顾彦林。
单扬随手抽了张纸擦掉了下巴上冒出的血点，准备继续剃胡子，却听到病房的门开了。
“老何，帮我去买点ㄠ或者泡沫。”
外面的人没应，但单扬听到房门又被关上了。
过了大概六七分钟，有脚步声慢慢往洗手间这儿过来了。
单扬刚用热水洗了头，镜子上蒙着一层雾气，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模糊看到向他靠近的人影。
“谢了。”单扬往后伸了伸手，“兴城的合同签完了吗？”
没听到回答，单扬又问了遍，“哑巴了？”
“你自己洗的澡？”
身后的声音让单扬摸泡沫的手僵了僵。
“怎么后背也有乌青？”颜笑避开单扬的伤口，摸了摸他的腰，“要不要我帮你？”
“老何说你很忙，不是说不来了吗？”
“忙完了，就过来了。”颜笑接过了单扬手里的剃须刀，看到单扬下巴上被刀刮出的两道小口子，颜笑脸色沉了沉，“一只手还伤着，为什么非要现在刮胡子？”
“想要帅一点。”
“你已经很帅了。”
“可你昨天说，我这样子有点丑。”
“不丑。”颜笑帮单扬抹上了剃须泡沫，“我瞎说的。”
“可我当真了，”单扬微微偏开了头，“你喜欢我这张脸吗？”
“什么意思？”颜笑问。
单扬攥住了颜笑的手腕，“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只喜欢脸吗？”单扬又问。
颜笑的视线跟着水珠沿着单扬的喉结往下，最后停在了单扬腰腹的青筋上，青筋被裤腰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往下蔓延，让人浮想联翩。
“不止。”颜笑诚实道。
“那还喜欢我哪里？”
颜笑觉得对着一个鼻青脸肿，打着石膏的人说流氓话，不太好。
“那你呢，”颜笑反问，“你又喜欢我哪里？”
第88章 Ch.88 他想问颜笑，打算跟他好多久（已修正）
“你不一样。”单扬说。
“可每个人都不一样。”
“说不上来，但只要你一出现，我就忍不住想去看你，想离你近一些，跟你多说上几句话，说什么都行，”单扬自嘲地轻笑了声，“说胡话也行。”
颜笑过了会儿才开口，“那跟你比起来，是我肤浅了。”
“喜欢我的脸，不肤浅，”单扬俯身看着颜笑，一本正经，“你很有眼光。”
单扬抬手指了指下巴，“帮我刮胡子吧。”
颜笑用手抹匀了单扬脸上的泡沫，握着剃须刀，刮得仔细小心。
“还挺熟练的。”
颜笑听的出单扬的言外之意，“小时候养过一条狗，有皮肤病，要给它上药，所以经常给它剃毛。”
“那我跟小狗享受同等待遇了，”单扬笑了声，“现在那只狗呢。”
“被狗贩子偷走了，大概是被卖到了狗肉店。”
“你几岁的时候？”
“十二三岁吧，”颜笑抽了张纸擦掉了剃须刀上沾着的泡沫，“我后来找到了狗贩子的家，报了警。”
“当时哭了吗？”
“当时没哭，但几个月后打扫卫生，在沙发底下发现了它平时爱咬的那个娃娃，那天晚上在房间里哭了挺久的。”
单扬捏了捏颜笑的手，“小狗叫什么？是不是叫小美？”
“为什么叫小美？”
“随主人呗。”
颜笑笑了声，“那Ugly也该改名叫小帅。”
“也不是不行。”
“叫十一，是十一岁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是只什么狗？”
“陨石边牧。”
“那还真的是随了主人，”单扬揉了揉颜笑的脑袋，“我们笑笑也又漂亮，又聪明。”
单扬这会儿就是在占颜笑便宜，他的眼神和动作都像是在逗狗。
颜笑拿开了单扬的手，“头低点，手酸。”
察觉到颜笑微红的耳廓，单扬把脖子上的毛巾垫在洗手台上，把颜笑抱到了上去，自己又弯下了腰，“这样就不会酸了。”
颜笑轻轻推开了单扬靠过来的脑袋，“往后点，这样刮不了了。”
单扬叹气，“我现在光着上身站在你面前，你还真的只想着帮我刮胡子啊？”
颜笑假装听不懂，故意往下扫了眼，“那你还想刮哪里？”
“对我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吗？”单扬气笑了。
颜笑转身抹掉了镜子上的热气，捏着单扬的下巴，示意他照照镜子，“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对你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单扬对着镜子撞了下颜笑的脑袋，“看吧看吧，现在就嫌弃我了，等我以后年老色衰了，你是不是都懒得看我一眼了？”
单扬说完这玩笑话，颜笑半天都没有动作。
任何一段关系，颜笑都不会奔着永远去相处，人高兴起来都会说永远，但喜时之言多失信。“百年好合”、“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祝福，说的时候也必定是真诚的，但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单扬说的“以后”，还有他年老的模样，颜笑都没有想象过，也不确定是否会存在。
“开玩笑的，”单扬能察觉到颜笑的怔神，接过了她手里的剃须刀，“差不多刮干净了，你去外面等我吧，我再冲个脸。”
“好，注意伤口别碰到水了。”
等颜笑带上门出去，单扬盯着镜子上的自己，他收起了嘴角的笑，神色瞬间暗淡了不少。
所以，颜笑可能只是想跟他谈个恋爱而已，他说的以后，颜笑大概还从来没有想过。
单扬洗完脸出来，看到颜笑坐在小椅子上，背靠着墙，大腿上还放着台笔记本。
“你要是忙的话，就早点回去吧。”
“没事，明天周末。”
“怕你这样用电脑，脖子会酸，回去吧。”
“改完这段就好了。”
颜笑打了几行字，抬头发现单扬在盯着她，单扬对上她的眼睛后，又慢慢地偏开了脸。
“怎么了？”颜笑问。
“没事。”
颜笑看到单扬从包里翻出了画笔和画纸，“你左手也能画画？”
“嗯，小时候是左撇子，但每次出去，周围的人总会问我妈，左撇子是不是聪明些，可我不聪明，跟在我妈身边听烦了，后来干脆就开始学习用右手了。”
颜笑写报告，单扬就在一旁画画，两人不说话，就安静待着，但也不会觉得气氛太过静谧或尴尬。
颜笑点了保存，关掉了文件，单扬还在画，手上的笔动得很快，低着头，嘴微微抿着。
“画的什么？”
颜笑突然开口，单扬大概被吓了一跳，握着笔的手一抖。
“人。”单扬说。
颜笑瞥了眼画纸，上面画着一个躺在浴缸里的女人，女人仰着头，脸被毛巾遮了大半，胸和腿都露出了水面，胸被一只手臂挡着，一条小腿搭在浴缸沿上，另一只脚背绷着，抵着墙。
“没有模特也能画？”
单扬点了点太阳穴，“脑子里有。”
“你们写生课上有真人模特吗？”
“有，都是老师在公园找的，大爷或者大妈。”单扬说着给画上的女人点上了颗痣。
颜笑看了眼那颗痣的位置，抬手弹了单扬的脑门，“流氓啊？”
单扬也不否认，他把那幅画递到了颜笑面前，“像吗？”
“我腰可没她那么细。”
“没有吗？”单扬丢掉了画笔，用两只手掌就掐住了颜笑的腰，“比我画得还细呢。”
单扬搓了搓颜笑的腰，又抬手帮颜笑拿开了贴着镜片的发丝，“我送你下楼。”
“护士在服务站，”颜笑提醒道：“你带着住院的手环，他们不会让你下去的。”
“你好好休息吧，”颜笑把电脑装进了包里，“我明天再过来。”
“忙的话……就算了，我过几天也出院了。”单扬的指腹来回搓着画本的角，在等颜笑的回答。
“不忙，明天会来的。”
“那也行。”单扬终于放过了已经被捏皱的画本，嘴角有笑，“就是怕你忙。”
颜笑避开了单扬手上的石膏，轻轻抱了他一下，“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单扬拍了拍颜笑的后背，把那幅画对折塞进了颜笑的包里，小声说道：“回去可以看看，我到底画得像不像。”
颜笑捂住了单扬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了，“真走了。”
单扬嘴里应着“嗯”，却攥着颜笑的小拇指不放。
“你不放手，我怎么走？”
单扬还是不放，“甩开我就好了。”
“要不我留下来？”
单扬捏了下颜笑的手指，才终于放开了，“回去吧，这儿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单扬送颜笑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看着上面的数字在慢慢变小，单扬掏出手机，打算给颜笑发了条消息。
他想问一个问题，但又不敢当面问。
他想问颜笑，打算跟他好多久。
单扬知道颜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她不会随便给出承诺，可他却偏偏想要一个天真烂漫的诺言。
护士推着小车经过，看到站那儿发呆的单扬，提醒道：“快点回病房哦，待会儿还要测体温。”
“嗯。”
单扬回过了神，最后还是删掉了对话框里的字，他知道“永远”之类的字眼是不可能从颜笑嘴里说出来的。
“以后别再给我做出这种蠢事！”
单扬看了眼说话的男人，又瞥了眼站在男人身边的顾彦林。
“我身上的优点你是一点都没有遗传到，优柔寡断、感情用事，倒跟你妈挺像的，都是蠢货！”
察觉到一旁单扬的视线，顾勤轻咳了声，理了理袖口，压低了音量，“养好伤就赶紧出院，律所一堆的事等着处理。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为了一个女人而降低自己的身价，天下女人那么多，那个颜笑有什么好的，不就稍微有几分姿色吗，你就非要被她拿捏了？”
顾彦林拄着拐杖，头一直低着，“知道了。”
单扬路过顾勤身边的时候，往他身边靠了靠，打着石膏的手肘正好撞上了他的腰。
“抱歉。”
顾勤皱着眉，伸手揉了揉被撞痛的腰侧，虽然烦躁，但还是体面地跟单扬回了个“没事”。
单扬跟顾勤说完抱歉后，又伸脚勾了下顾彦林的拐杖，顾彦林站不稳，撞到了一边的墙上。
顾彦林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但因为顾勤在边上，他又不敢发作。
“站都站不稳。”顾勤用力按了几下电梯键，“赶紧回房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单扬回病房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单扬知道是谁，他没打算去开门。
顾彦林直接自己开门进来了，单扬淡淡看了他一眼，管自己背过了身。
“你刚刚故意的？”
“不然呢。”单扬回。
顾彦林轻笑了声，“你也挺幼稚的。”
“有事吗？没事就快滚。”
“你在气什么？”顾彦林拍了拍手里的拐杖，“气我把颜笑的日记内容告诉了你，你失望了？”
“闭嘴！”
“被我说中了？”
单扬直接跳下床，几步过去，揪住了顾彦林的领口，“我他妈让你闭嘴！”
“还想打我啊？”单扬眼底的愤怒让顾彦林觉得痛快，“颜笑她只爱她自己，她是不喜欢我，但你也别奢望她能有多喜欢你。”
第89章 Ch.89 胆小的我们，绝配（已修正）
单扬掐着顾彦林的脖子，带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顾彦林倒下来的拐杖打到了一旁的台灯，玻璃灯罩碎了一地，这大动静把在隔壁查房的护士引过来了。
“赶紧放手！”护士拦在了单扬和顾彦林中间，“这是医院，你们要在这儿闹事，我可要打电话报警了！”
护士扶起了顾彦林，帮他捡起了地上的拐杖，她看了眼单扬，“你脖子被玻璃划破了，去护士站要些碘伏，自己消一下毒。”
护士的话让单扬冷静了些，他伸手抹了把脖子，手掌上顿时沾了不少鲜红。
护士带着顾彦林回了房，没一会儿护工就来清理玻璃碎片了。
“不好意思。”单扬盯着地上的玻璃片，觉得抱歉。
“没事，”女护工用扫把把玻璃往簸箕里掸，“刚刚在走廊上就听见你病房里在吵架了。年轻人，有时候别那么冲动，能动嘴就别动手，因为讨厌的人伤了自己，多不值得啊。”
“嗯。”单扬点开了颜笑的头像，他盯着输入框里跳动的光标发愣，却不知道该打些什么字，最后也只是“拍了拍”颜笑。
单扬关了手机，往嘴里挤了几粒药，就着杯子里的冷水，把药咽了下去。
不知道药的成分是什么，大概有些催眠的效果，单扬这一觉倒睡到了天亮。
耳边熟悉的声音让单扬慢慢睁开了眼，单芳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脚背上勾着只红色高跟鞋，手里剥着颗鸡蛋，是护士刚给单扬发的早餐。
单芳咬了口鸡蛋，又喝了口牛奶，“醒了？”
老何站在一边，给单扬使了使眼色，看起来很为难，“阿姨今天去工作室找你，阿钟不小心说漏了嘴。”
“小何你多大啊？”单芳看了眼老何。
“三十一。”
“那我也就比你大了十来岁，你别叫我阿姨了，”单芳拍了拍掉在大腿上的蛋黄屑，“叫姐吧。”
老何干笑了声，点了点头，“姐。”
“饿吗？”单芳问单扬。
“不饿。”
“饿也没得吃了，”单芳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伤口还痛不痛？”
“不痛了。”
“挺能耐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打架打到住院。”单芳转头问老何，“和他打架的小子住哪间病房啊？”
老何自然不会讲，就单芳这脾气，去了绝对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不清楚呢，听说在别的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