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风里话【完结】
时间:2024-04-19 14:37:59

  “陛下!陛下请听奴婢一言!”侍女阿华爬过来,“奴婢并不认识这两人,退一步讲如此下毒有何用?这些菜是送给小公子用的,奴婢焉能算到长公主会不会用?这二人是司膳处处理泔水的,又焉知不是他们事后下毒,如此陷害娘娘!”
  “你的意思是,你送去的膳食无毒,是膳食撤去司膳后厨后,这二人在剩菜中下毒,如此陷害?”温孤仪一脚踢向她,起身下榻至郑盈尺处,“那么你给朕解释一下,如何长生殿偏殿内,会有五行草微酸的气味?”
  “你再与朕说说,这大内深宫,谁敢陷害你?这后宫不都是你的人吗?”
  “至于公主用不用你的膳?”温孤仪冷笑道,“这最近三道未处理掉的膳食,都下了药,以此推去,你当是道道下了药。”
  “为捕鱼,广撒网。真有你的!”温孤仪拍了拍郑盈尺面颊,“你说,你除了下药,可还能干些别的?”
  一张精心织就的网,从天而降缚住她。
  如此铁证如山,她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唯剩一处,就是她这般做的目的,根本是不成立的。
  她攥紧了温孤仪的袖角,拼命道,“陛下,妾为何要这般做?长公主已经许给了裴将军,他们就要成婚了啊,那孩子也是他的,妾何至于此?何况妾根本不知道长公主有身孕啊!”
  “她没有身孕,日积月累便伤身子,难以受孕。若有孕,正好流掉。在宫中下的毒,你下的毒,便是朕下的毒,一旦她他日知晓,朕与她便再无可能。多么一了百了的办法!”
  温孤仪至此才露出真实的情绪,扼上她脖颈,“如今,便是如此,朕与她再无可能。”
  温孤仪一把拖起郑盈尺,又猛地将她扔开,死死盯住她。
  郑盈尺回首,擦去唇边血迹,难得的不再讨好伏低,只咬牙问道,“妾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替身,妾下药陪您数年,得不到您半分真心。而她,她当您的面与旁的男人行苟且之事,甚至未婚先孕,如何您就这般稀罕她?如何她就这般与众不同?妾比不上殿下,妾认了!妾如何还比不上她!”
  “难不成,您觉得您将殿下的封号赏给了她,她便是殿下了吗?殿下死了,您亲手杀了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温孤仪定定看她,缓步走向她,俯身与她咫尺间贴近。
  他抚摸她钗环跌散后的长发,凑在她耳畔低语,“她就是殿下,她回来了。”
  殿中静了一瞬,温孤仪继续道,“就差一点点,所有的事朕就能解释清楚了,是天不顾朕。”
  温孤仪拽住郑盈尺发根,逼视她仰起的双目,“可是朕不信命,朕信人定胜天。本来今日裴湛安全回来,朕还有机会、还能说清。但是她的孩子没了,先为你毒药所惑,再为朕各种混蛋举止相迫,我们一起生生逼死了她的孩子。”
  “朕一点机会都没了,她甚至可能不会再看朕一眼,不会再和朕说一句话。”
  温孤仪合眼叹了口气,疲惫地松开满目惊诧的人,只道,“传旨,郑氏禁足飞霜殿,非死不得出。飞霜殿封宫,无旨不得启。”
  作者有话说:
  这章短点,还有个转场写不动了,明天长点,发个小红包表达下歉意!PS尺子应该还有一两场戏。感谢在2023-01-25 23:51:46~2023-01-27 00: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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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秋风◇
  ◎她抱住他臂膀,合眼睡去。◎
  郑盈尺被禁足封宫,没多久便随旨意传遍了长安高门。
  崔守真听闻这消息,是在翌日午后歇晌醒来后。
  “主子眼下可以松口气了,也算是为殿下报了一部分仇。”翡翠端来养生汤,转过身给她揉贴鬓边下颌的面具边沿,以防小憩后皮具的不服帖。
  这些年,除非夜深人静时,平素崔守真都不会摘下它。哪怕待在这间属于她的屋子里,哪怕屋中没有外人,她都忍耐带着面具过活。
  屋内门窗皆合,未时末的日光透过窗棂零星撒进来。
  崔守真将窗棂推开小半,容日光多落入些,望了片刻高远的天际,终是合上窗。
  “索性成了,奴婢好生忧心了许久。”翡翠悄声道,“主子往后切不可这般冒险了,那头可都是人精,说不定何时便转过弯把前后想通了。我们的踪迹总是越少越好。”
  崔守真端来养生汤,慢慢饮下。
  她自然晓得翡翠所言何事。
  乃她提醒温孤仪查药一事。
  按照她八月十四入宫送信的时辰算,得口谕可每三日入宫,如此正好八月二十三是她可以带孩子入宫的时辰。
  她不过比阿华晚到了半刻钟,且因彼时长生殿乱作一团,她借安抚衡儿之故,全程留在了长生殿。彼时自无人关注她,直到萧无忧稳定下来,诸人松下口气,方回头在意到她。
  那是她三年来,头一回如此近地站在温孤仪面前。
  借姜氏一张婉约温文的脸,明眸含住眼泪,柔弱中露出三分坚强。
  她蹙着眉,小心翼翼道,“陛下,恕妾斗胆、妾入殿来,仿佛闻到一股微酸之味,长公主这般可是误食或是常日嗅到???了什么?”
  不长不短的一句话,是说给温孤仪听的,亦是说给卢七的侍女听的。
  屋中这点不细细辨别根本可以忽略的气味,亦不是来自她送给卢七的那个用皂角香遮掩的绣囊,而是她身上佩戴的荷包。
  里面亦放着五行草。
  原也担心卢七忘性,哪日忘记佩戴那绣囊,她三日来一回,与她贴身处着,便是另一重保险。
  不想,这一日作了提醒温孤仪彻查的引子。
  果然,琳琅伏身道,“奴婢想起来了,难不成是郑娴妃?飞霜殿日日给我们殿中送吃的。今日,今日正好也有送膳食过来,陛下,您快查一查,公主她……”
  宫中司膳处处理泔水,入秋后三日一次将腐食合并送出宫。
  如此未有多时便寻来了飞霜殿送入长生殿最近三日的膳食。
  姜氏合眼落下两行清泪,“妾早年患病,庸医配错此药,误妾多年方有子嗣,故而熟悉这气味。七妹何辜?望陛下做主!”
  崔守真将养生汤用完,面上露出两分笑意。
  卢七昨日晌午离宫,下午郑盈尺便被禁足封宫,这做主果然做得极快。
  “可惜了,没有赐死。”崔守真搁下碗盏,手却攥得愈发用力,到底郑氏经商之人遍布四海,当是温孤仪还有用到的地方。
  “主子安心,封宫便是与冷宫无异,宫中贯是见风使舵,暗里一点磋磨便够她受的。她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说不定哪一日一口气上不来,便没了。”翡翠安慰道,“那日您进宫,如此扳倒了郑氏,奴婢……”
  翡翠顿了顿,贴上崔守真耳畔悄声密语。
  “当真!你给衡儿喂了毒?”崔守真侧首看她。
  “奴婢未曾提前告知,望主子恕罪。”翡翠噗通跪下,“但彼时实在是好时机,奴婢不忍心错过……若非后来琳琅得了温孤仪之命上来寻衡儿,这根针都能拍神鬼不知的拍入,如今只刺了他肩头,左右针上有毒,这么些时日也能入他肺腑了。就是不知……”
  崔守真抬手止住她话语,示意她起身。一张面容重新展颜,甚至愈发明丽,连着郑氏未被赐死的遗憾都敛尽了。
  “怪不得那日,他在本宫身侧莫名抖动了一下,他道是被蚊虫叮咬,一时不曾在意。后来未几琳琅上来,他便伏在她身上睡着了,本宫还当他是被吓到了。”
  崔守真抬眸扫过榻上还未醒来的孩子,想他醒了原也和沉睡无异,都是什么都不晓的木讷模样,只轻哼了一声,“你做的很好,萧家人死剩阿一个方才是最好的。那个衡儿能蹦能跳,小小年纪已经学六艺,练骑射,如此挡在阿前头,本就是该死的。”
  “如此正好,让他下去,一家三口团聚。”
  话至此处,崔守真尚且温柔的面庞上,唯有一双眼睛带着刀剑的寒光,未几却又复了如常柔和模样,眉宇酿出一丝疑惑。
  按理,那日派去的人手并不是十分精锐,在裴湛手中当是讨不到便宜的,这厢竟能成功行刺?
  可是偏偏死的却是豫王妃,不是武陵!
  “他们认错人也是有的。”翡翠试着解惑,“毕竟听闻豫王妃和武陵公主都疯了,两个疯子也难辨清楚。又或者,是豫王妃救了武陵公主。您不是以往便说了吗,那豫王妃成日当自己是菩萨,一味心软,却是连王府都不会治理,也就豫王宠她,后院就她一人,但凡多个妾室,她还不知怎样呢!”
  崔守真一时无话,似在想些什么,陷入了沉思。
  不远处床榻上的孩子低哭了一声,翡翠闻声赶紧过去,见并没有苏醒的意思,只轻轻拍抚安慰。
  崔守真显然也听到了声响,走过来坐在榻畔拍着孩子。
  “主子,眼下二公子脱险,郑氏倒台,豫王妃身死,豫王世子中毒,七姑娘流产算是让裴湛与那温孤仪生了嫌隙,萧家皇室中统共就剩一个疯癫的武陵公主。局势于我们大好,我们不若缓一缓。”翡翠将话头回到最初,“毕竟眼下都不曾听到豫王世子毒发的消息,若是不慎被人识出,还有便是您的那个绣囊尚未被销毁,这些都是我们外露的痕迹……”
  崔守真摇首,“正因如此局势,我们更要趁热打铁。你说的只是表象,实际上形势并不理想。”
  崔守真合了合眼。
  “首先,武陵乃皇长女,一贯有野心,焉知她真疯还是假疯。”
  “其二,卢七流产,但是温孤仪禁止消息外露。这里头的嫌隙便没有种下。试想,若这只是温孤仪的意思,他就不会放卢七出宫,让她接触裴湛。这二人一碰头,她该什么都说了,禁止消息的意义何在?”
  “是故,这根本就是卢七自个的意思。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先前我一直觉得是裴湛在她身后点拨调|教她,这厢来看,她主意大的很。能这样一刀切中要害,忍下丧子之痛维系那两个男人的君臣关系,你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府里娇羞胆小的七姑娘吗!”
  “那她……”翡翠不由背生凉意。
  “天下六合,有的是神鬼怪诞事……”崔守真的目光落在阿手中的人偶娃娃身上,“还有最后一点,亦是紧要之处。”
  她神色黯了黯,“阿弟入突厥,眼下一时可以说是他逃入那处。但时日渐久,卢文松处便会反应过来,不是阿弟慌不择路逃去突厥,乃突厥接纳了他。勾结外贼的罪名比起温孤仪窃国屠族,有过之而无不及。届时莫说我们得不到世家的支持,根本便是整个汉家人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我们不能停,一刻也停不得。生死荣辱,成王败寇,眼下已到了一息一瞬皆争的地步。”
  “准备准备,过两日我们便去公主府。”崔守真深吸了口气,看着榻上睁开惺忪双眼的孩子,揉着他脑袋道,“乖,很快天下便是吾儿的了。”
  *
  郑盈尺的事落入萧无忧耳中,已是九月露白,秋草枯黄时。
  道不是公主府消息阻塞,实乃自萧无忧搬回公主府,事情便是接二连三地发生。
  最初时,是武陵公主的病情。自入了公主府,便连夜召医官会诊,连着裴湛母亲都参与其中。
  紧接着便是处理豫王妃的身后事。
  虽说是初秋时节,然裴湛一路带回尚且来不及冰镇,尸体已经流出尸水开始腐烂,如此入土为安,葬在豫王衣冠冢旁边,自是最好的。
  但萧不渝毕竟没死,萧无忧便想着能否拖上些时日。裴湛想的甚是周到,在回程路上便飞鸽传信去了河东,问将将苏醒不久尚不能挪动的豫王的意思。如此前后脚的功夫,八月二十八日接到萧不渝亲笔手书,让其火化,留骨灰与他。
  而在火化豫王妃当日,衡儿晕倒在棺椁旁,被发现中了毒。
  直到今日,已是九月初九,武陵公主稍有清醒不再成日吼叫;衡儿的毒被逼出大半,没了性命之忧;萧无忧一颗心定下许久,眉宇松开些,琥珀方悄悄将郑盈尺的事说了。
  这样大的事,先前萧无忧自也听到两声,左右与她无关,便也懒得理会去问缘由。
  这厢才听琥珀切齿道,“这郑家女当年给您作伴读,没看出来有如此深沉的心机。竟用那般龌龊手段,害您失去孩子。如今看来,小世子这毒八成也是她下的,之前小世子被她养过一段时日,她断是有机会的。还累裴大人如此伤神……”
  衡儿自被发现中毒,萧无忧便一直暗里在查,遂除了当时的两位医官,旁人皆不知。这些日子一来,都是裴湛用功法帮他一点点祛毒。
  累他费了不少精力。
  萧无忧停了手中生火炖汤膳的扇子,垂眸望向自己的小腹,“当日太医说孤是忧思过甚,心绪激动,加之撞在廊柱上,如此胎气激荡失了孩子,竟还有中药的缘故?”
  “也对,那之前一段时日,孤确实身子不太舒适!”萧无忧喃喃道,却又觉哪里不对,只又问,“那是如何发现孤中了药,想到去查郑盈尺的?”
  “得亏了二少夫人,是她发觉您殿中有异味,如此提醒,正值那会郑娴妃的侍女阿华送来的膳食还在……”琥珀将当日事按萧无忧要求,事无巨细全部道来,话到最后见其眉宇愈发紧骤,不由轻声问,“殿下也觉得不可思议吧,这人真是歹毒至极!亏您当年待她那样好,她稍一求情,你便销了她陪嫁突厥的名字,还为她言慌,说她有病在身,她竟如此恩将仇报!”
  “这话远了,她哪知是我。”萧无忧重新慢慢扇风,调出温火炖煮汤膳,“孤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有这脑子做如此精细的事。要说她直接下药,如七夕宫宴那回,孤还能多信两分,这计划费时费人,九曲十八弯――”
  萧无忧摇首,“孤实在不敢相信是她的手笔。”
  “她有何做不???出来的,您看她如今作了何人的妃子,便多少能看出些她的心肠!但凡她心中敬您,便……”琥珀懒得说下去,只重重哼了声。
  萧无忧一手支腮,一手摇扇,“一个人心肠性情或许会变,但脑子平庸聪慧是变不了多少的……”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殿下,不能再炖了!”
  “殿下――”
  “哦!”萧无忧回神,意识到汤膳即将煮过头,要失了最好的疗效,遂一个激灵伸手去揭盖,不由尖叫了一声。
  “小心!”裴湛正好跨进来,一伸手便将她拉到了身侧,见她拇指和食、中三指头都烫红了,遂吩咐琥珀去拿药。
  他牵着她往铜盆处,正欲将手按下去,却蓦然停了,只扶她坐下,拿来灶台上生火的扇子,给她扇风吹凉。
  “医官不是说了您心绪起伏容易引发哮症,如今天气转凉,让您调养一段时日吗。”裴湛将从寝殿带来的披风给她披好,方继续给她指尖摇扇,“说了让你少出屋子见风,总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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