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莉莉已来到她面前,先是担忧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即蹲下身来想要拥抱她。“很疼吧?但是,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西里斯打断莉莉:“你轻一点,她受伤了。”
莉莉要拥抱她的动作顿住,回头瞪西里斯,快人快语毫不示弱地回答他:“你刚才不是抱了吗?”
西里斯立即转移话题,对着瑞亚夸赞莉莉:“如果莉莉不在,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莉莉找到了酒吧的火警警报,才来得及把人们都先疏散。”
莉莉心疼地摸一摸她被勒出红痕的手臂,“傲罗们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可以先离开这里……噢对了,你可不能怪西里斯!当时凤凰社不巧只有我们两个在,听到你有危险,难道我会坐在那里等着吗?而且他刚刚在外面命令我不许进去,非常凶,他比食死徒还凶。”
西里斯伸手将瑞亚拉起来,站起的瞬间瑞亚感觉到肩膀前一阵锐痛,那是在卫生间被袭击的时候撞断了锁骨。她捂住锁骨,重重倒吸了口气,西里斯见她皱眉忙放开她的手腕,“这里就留给傲罗收拾吧,我们快去医院。”
他们去了霍格沃茨,而没有去人多眼杂的圣芒戈。庞弗雷为瑞亚安排了一间极隐蔽的病室,需要穿过校医院所有的公开房间,方能在长廊一侧角落看到这扇不常开启的门。
庞弗雷这时还是个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巫,她身材颀长,金棕色的茂密长发被包在头巾里,只露出额前的几缕额发。此时的庞弗雷还不似瑞亚印象里那般平静无波,她用托盘将几种药拿过来时,绕过熟识的莉莉和西里斯,毫不掩饰地、以好奇的眼神打量了瑞亚许久。她用魔咒处理了瑞亚脸颊的伤口,然后将两种魔药混合一起,滴了几滴在已经愈合结痂的伤疤上。
“这瓶药就放在你这里,一旦伤口有些痒就可以滴药来缓解,顶多一个月就看不出瘢痕了。另外的一罐药作用是固定骨头,这个药涂三次就好,该涂的时候我会给你拿过来——这是一些低浓度的安眠药水,我也放在这里,因为生骨药有一些不利于睡眠的副作用。”
庞弗雷将一勺深紫色的药膏均匀敷在她的锁骨外,很快,这一片皮肤就升温变得滚烫,骨头像是在烤火,有种暖酥酥的舒服。但此时瑞亚的内心却舒适不起来,就在刚刚,一段记忆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她想起了在特拉弗斯记忆中看到的那一幕。
庞弗雷一离开病房,瑞亚就攥住了西里斯的袖子,“马琳,马琳去世了……对不起,我看到了,特拉弗斯的记忆,是食死徒做的……”
又回想起那残酷一幕的瑞亚有些语无伦次,她的语调急促升高。那个精干爽利的女巫,那个勇敢直率的战士,那个金发碧眼对她说想遇见一个温暖的人的女孩,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会回来了。
莉莉坐在另一张床上,她小腿悬着,脚尖点地。她面无表情低头望向地面,仿佛那里并不是几块大理石砖,而是一面镜子、一汪湖水,和谁清澈无波的眼睛。她点点头,那点头的幅度无比沉重,像是她的后颈上压着许多年许多记忆沉甸甸的分量。
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要寻求安慰似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她知道我们会替她继续走下去的。”
莉莉的尾音有些颤抖,她忙站了起来,向瑞亚告别。
“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还有你,”她转向西里斯,“明天如果我听说她吃不好睡不好,那你知道,哼。”
莉莉的佯装威胁用一个故作凶狠的眼神戛然而止,然后她匆匆地离开了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的春日夜晚永远是这样宁静迷人,连风声都温柔得很。校医院的大厅迎来了几波探视,学生们压抑音量的笑谈声绕过走廊,隔着几扇门还依稀能被听见。早早喝下了安眠药水的瑞亚此刻已经进入睡眠,但她睡得并不安稳,几次醒来辗转反侧后,她的意识坠入了一层又一层噩梦。
她梦见特拉弗斯拉下阴森的银质面具,面对她举起魔杖,她无力抵抗甚至无法动弹,只能等待他的宣判。一道刺眼银光闪过,她又置身于死去马琳的身边,记忆不停闪回,她捂着双耳无助地崩溃。
她忽然又被置身于一间摆满了婴儿物品的小卧室,她的灵魂似乎被禁锢在了一个相框里,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和动作,只能观看着一切的发生。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惊慌失措堆着东西的莉莉,一阵强光后房门灰飞烟灭,那个面容模糊的魔头低垂着兜帽走了进来。
贝拉特里克斯和另一个食死徒将手无寸铁的西里斯逼到了城堡的墙角,他毫无惧色地大笑着,贝拉特里克斯魔咒的绿光击穿了他的身体……
瑞亚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她醒过来,忽然坐起身,心脏狂跳着,睁眼看到校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和墙壁,几缕头发粘腻地被冷汗打湿。
一旁的西里斯刚刚进入浅眠,也被她的声音叫醒,他忙起身,“怎么了?哪里疼吗?”
瑞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摇摇头。“没什么,我做了噩梦。你继续睡吧。”
西里斯已经起身坐在她的床边,此时她的状态极其不好,脸色苍白疤痕明显,还出了不少冷汗,连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他摸摸她的手心,也是一片冰凉。
“今天的事情,你一定很害怕吧?真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他很愧疚。
“我很害怕。”
瑞亚看着西里斯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包罗万象有这世间的一切,宇宙星辰、粼粼波光,无一不在那双眸子间。
“但是我不是害怕今天的事,我从来到这里以后就一直害怕。我害怕那些未来会像原样发生,我又害怕那些未来不会像原样发生。我害怕我永远被困在这里不会回去,我又害怕明天、下个月、不知什么时候我就会回去。我害怕在你们中间,我害怕离开你们。我……我真的害怕。”
他们两个人对视着彼此,瑞亚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一眨眼一滴眼泪就从眼角轻轻的滑下来,完全不同于她白天惊吓过后的哭泣,她只是落了一滴泪,其他的水光都仍噙在她眼里。但仅仅这一滴眼泪,让西里斯此前曾心理建设过的、警告过自己的一切都决堤无存。
“你什么都不要害怕,什么都不要担心。你的未来,和我的未来,你都不要怕,那些事都交给梅林去操心吧,你只要现在,每一个今天都开心地、安全地,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伸手抱住她,他的声音和语气和他的拥抱一样温柔又坚定,瑞亚瘦削的肩膀在颤抖着,她或许是真的哭了吧。
在那些他们各自过去的日子,西里斯和瑞亚都曾经在深夜在霍格沃茨校医院留宿,这是一个他们都无比熟悉的地方。而在这个温暖湿润的春夜,他们拥抱着挤在一张窄小的病床上,她的双手环着他的腰,额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他的手臂穿过她的头发揽着她的背。世界在多么黑暗的氛围里急剧变化着,他们此刻毫不关心,因为他们在彼此的温度里寻找到今日生命的意义。
在西里斯的怀抱里,瑞亚竟寻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她不知多久没有整夜安眠过了,但这一夜,她安稳又宁静地,睡到了天亮。
第20章 20.霍格沃茨的春夜(下)
这应该是瑞亚许久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没有辗转反侧的虚无失眠,也没有如坠冰窟的重重噩梦。霍格沃茨的春夜气息和西里斯衣服上的薄荷味道,让她没有梦境酣甜入睡,睁眼时已经是天亮时分。
西里斯还没有醒,她缩在他怀里没有动,只是小心抬眼看他的脸。他的鼻子笔直高挺,下巴中间有一个微微凹进去的小巧骨窝,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人之一,不仅仅是五官端正,还有一种难以修炼的气质,很难相信不羁和温柔、淡漠和狂热,这些截然相反的内容都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好像快要醒了,睫毛和眉心都动了动,瑞亚赶快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还没醒来。她保持着一个稍显僵硬的抬头姿势,直到他哑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明明都醒了,还装睡?”
瑞亚没绷住,轻轻笑了出声,她这才松弛下来,向直伸展双腿,头再低了一些,抵在他的衣服上。“我才没装睡。”
“你以为我没看见吗?”
瑞亚干脆闭起眼睛,“不知道。我现在也还在睡。”
“我真是很惨啊,”西里斯嘴上说着惨却笑得很开心,露出两排洁白牙齿,“我昨天才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救回来,这才一天不到,现在就不认账了。”
瑞亚也只是傻笑着,有点甜蜜,也有点羞涩。她似乎一夜之间就回到了学生少女时代,享受着她真正16岁时从未感受过的青涩情愫。她是始终孤独一人在复杂世界,像只野草一样拼命伸展去汲取外界能量的人,但仅仅在这清晨的几分钟,她就已经被这不熟悉的依赖感和幸福感倒灌溢出,原来只要一点点的宠爱,就能把她干涸的自我填满。
“对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谷仓酒吧?我好像只是在字条里告诉你我要去书店找一本书。”
西里斯把一只手臂从瑞亚的身后抽回来,稍微拨开了她的领口。她本能地缩了一缩,而他的修长手指从她锁骨一侧牵出那条精细的银链子,捏住那个蛇形花纹镂空的金色盾牌挂坠,挂坠边镶嵌的细碎红宝石闪烁出别样的光芒。
“当你握着坠子的时候,能感觉到它的不同吧?”
瑞亚点点头,“它是跳动着的,像是有生命在里面存活着。”
“我做了一个咒语在里面,其实它的跳动和我的心跳是重合的。当你身处危险的时候,它就会让我知道,因为我这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西里斯把自己的领口扯开一些,拽出了一条一式一样只是更粗些的银链子,那链子下也坠着一个金色的盾牌,有蜿蜒折绕的蛇形镂空和鲜红欲滴的红宝石镶嵌其旁。
瑞亚伸手去触碰它,它还带着体温,表面是温热的,那盾牌后内心里也有一个律动跳跃着。那是她的心跳。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在家里坐着的,你肯定会给我添很多麻烦。”西里斯挑起眉毛,“所以我也得用一点小伎俩,谁让邓布利多要我跟在你后面帮你解决麻烦呢。”
瑞亚抿着嘴把西里斯的挂坠塞回到他的领口里,她周身像有一圈保护咒语一样感到温暖而踏实。她拍了拍挂坠,“那你可不要把它丢了。”
“我会一直戴着它。”西里斯温柔地点头,“那你雇了我这么优秀的护卫,是不是也要给我一点奖励?我的黑魔法防御术和魔咒课毕业分数都很高,可能要涨薪水的。”
“那看来你的NEWT考试可没考大脑封闭术,不然当时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我看到了你的阿尼马格斯记忆?”说完,瑞亚又笑出了声音,她推开他的手坐起来,“这个时间我可要起来涂药,你快起来了。”
西里斯利索地坐起来,下床后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是要起来了。一会儿波比进来,她要是看到我这么抱着你,一个小时之后整个凤凰社,噢,不要说是凤凰社,连詹姆家的猫都会知道。”
很快,庞弗雷就拿着她装满药的托盘敲门进来,“真抱歉,瑞亚,刚刚有群学生耽误了,我……”
她的话在她看到一旁摆弄各式药剂玻璃瓶的西里斯时顿住了片刻,显然她没料到西里斯一夜都在这里陪护没有离开。庞弗雷很快接上了之前的语气继续说下去,但她八卦的目光一直在瑞亚、西里斯以及另外两张病床上盘旋。
“耽误了,我没及时把药给你拿过来,再涂一次就差不多可以结束治疗了。你放心,骨头和脸上的伤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我当然相信你的药剂。”瑞亚笑着把药接过来感谢她。那年她在空中被游走球打下了扫帚,也曾在校医院向胳膊上敷着一模一样的紫色生骨药膏。
“他曾经不相信的。”庞弗雷对着西里斯努努嘴,调侃他,“他以前摔断了腿被詹姆他们抬到校医院来,疼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还一直追问我给他的药里究竟放了几滴霍克拉普汁。”
“波比,放过我吧,我那时只是个二年级的傻小孩,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讲起这个故事……”西里斯黑着脸无奈地打断。
“你是怎么把腿摔断的?”瑞亚开心笑着,把头探过去问西里斯,眼睛弯成了两道新月。
“我?在打人柳那里。”西里斯模糊地回答,他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波比,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再涂一次药就可以。”庞弗雷没有任何要放过西里斯的意思,她眉飞色舞地告诉瑞亚,“别听他说什么打人柳,他是在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训练的时候偷偷起飞,飞的太快他控制不住,尖叫着摔到外面去的。”
在她们的清脆笑声里,卢平推门进来,一脸疑惑。西里斯大步迎了上去,“莱姆斯,你来得真巧。波比又在乐此不疲地分享我年轻时的可爱故事了。”
“噢,我也很喜欢这个故事。”卢平微笑着坐下来。“我当时凑巧也在魁地奇球场边上。”
“你好,莱姆斯。”庞弗雷欢快地与他打招呼,“你已经不是学生了,可以放心大胆地把食物带进来,别藏了。只要不让外面的孩子看见就成。”
庞弗雷已经麻利地收拾好无用的玻璃瓶和玻璃试管离开,卢平带着些被揭穿不好意思的笑容,从袖子里拿出油纸包好的一叠三明治。
“可能是你每个月被波比提进打人柳,被她灌狼毒药剂有了心理阴影,”西里斯迫切想把话题转向卢平,“那时如果我们需要来校医院,莱姆斯会就地寻找各种奇怪的理由跑回宿舍。比如什么来着,没带羽毛笔,没带魔杖,噢还有那个,今天穿错了衣服。”
卢平默默地撕开一角包装纸,把一叠三明治全都递给瑞亚,“这个是厨房小精灵们刚做好的,我们都认为是霍格沃茨最美味的主食,给你尝尝,白面包和鸡蛋都是调味过的。看来西里斯一点都不饿,你多吃一点。”
“谢谢。”瑞亚明朗的接过那她其实非常熟悉的三明治,她甚至还曾“胁迫”着霍格沃茨小精灵告诉她三明治的调味配方,她真心地感谢卢平这份细腻的照顾。她笑着从三明治底端分了一半递给西里斯。他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几乎一口就吃掉了一半。
“和以前味道一样。”他口齿不清地说。
“你今天倒是来的很早,不睡懒觉了?”卢平狐疑打量着他。
西里斯险些把自己噎住,探了探脖子才把那一大口三明治吞进了肚子。他清清嗓子,“没——”
瑞亚从身后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没——噢,对啊。睡什么懒觉,我来看望照顾一下凤凰社英勇的同僚。特拉弗斯进去了?”
“他明后两天会受审,后面肯定会进阿兹卡班。不过魔法部很想从他嘴里撬一些食死徒的信息出来,很有可能会轻判。审判的时候费比安有资格出庭旁听,他会把情况都带回来。”卢平回答。“你们那天离开谷仓酒吧后虫尾巴也来了,他看着傲罗们善后。”
“虫尾巴?”瑞亚心里响起了小小的警铃,她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把油纸叠起来丢在桌上。
“就是彼得,”西里斯为她解释,“你见过几次的吧?不过最近这几次会议他都有事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