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昭昭沉默一会,才握住杯子扬手:“周队,我知道,我只是怕自己辜负了那么多人的期望。”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半天坐旁边啃羊肉串的小李也从嘴边挤出两句安慰:“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哟!”老王突然叫一声,把沉重的气氛瞬间惊没了,一巴掌拍小李背上,给人羊肉串里的孜然都呛进去了,“你小子还会说好听的话呢?”
“?”
“是不是对人有那个意思啊?”老王挤眉弄眼道,“早看出来,老盯着人家看多明显呢。”
隋昭昭还没啥反应,小李先把自己吓变形了,面红耳赤的争辩:“不是啊哥,我哪有那个意思,你怎么平白辱人清白呢。”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老王眯起眼睛奇怪道。
小李:“……要不您多喝点酒吧。”
我看你喝得还不够醉,人都没晕呢。
这个小插曲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人放在心上,隋昭昭也只是多扫了小李几眼。
月色毫无保留的落在这片山川河流上,像是一层银色的轻纱,热闹的炊烟、肆意的大笑和醉意里藏匿着的仿徨与悲伤,交织成了一部分的烟火气,而另一部分落在家家户户的灯火上。
隋昭昭面前堆叠着的酒瓶渐渐多了起来,后来桌上都放不住直接滚落在地上,滚到了小李旁边,他叹口气,把酒瓶捡起来。
他看着这一桌醉醺醺的酒鬼有点无言以对:“所以在我没来之前,你们都是喝醉了直接在地上躺一夜是吧?”
小李只好任劳任怨的把人一个个弄上车。
纳河差不多凌晨的时间段里,酒醉保护站也已经陷入了沉寂,就连在附近落窝的禽类这个点都没有鸣叫声了。
高海拔地区本来早晚温差就大,这会风更是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刺骨寒意。
一道高大的黑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隋昭昭的房门,黑色的口罩上一双被阴影笼罩的发寒的双眸。
他拧开房门,屋内窗口大开。
月光宛如能够洗尽世间一切肮脏,毫不保留的尽数透过窗口洒落到床上拱起的棉被上。
厚厚的棉被里的那人大概是醉狠了,睡得十分安逸。
他抬步上前,诡谲的阴影跟随着月光而变换着形状,森森的惨白落在他裸露的手腕上。
坐在床上,一只手缓缓的掀开被子,另一只手落在了暗处,只能看到似乎攥着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光影的画面组合特别像一出悬疑犯罪剧。
棉被掀开的一角里却并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人,白花花的枕头安详的塞在里面。
一招绝顶的空城计,嘲讽意味十足。
下一秒,房门被外力重重大开。
房内大开的窗口和房门形成一条通风口,狂风争先恐后猛地灌入,将门狠狠的摔在侧边那堵墙壁上,又猛地反弹回来。
“哟,上个厕所的功夫,”隋昭昭靠在门框边,饶有兴趣道,“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风声大作,飘舞的窗帘一瞬间挡住了骆清河的视线,起伏的帘子下隋昭昭的身影若隐若现:“昨天我醒了就感觉哪不对劲呢,原来是屋内进色狼了。”
骆清河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道:“给我装醉呢?”
“你派来的那傻子,就差把头凑到我面前数酒瓶子了。”隋昭昭感觉骆清河在纳河这一块大抵是实在无人可用了,才让小李那个愣头青当起眼线来,“所以呢,骆先生,有何贵干?”
她平平淡淡的语调总是能轻易拱起骆清河的怒火,他在掀开棉被却只看到枕头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想过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百次重复的画面。
但绝不是现在这样宛如陌生人一样的一个隔空对视。
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抓心挠肝彻夜难眠似的。
骆清河最初只有一个念头,把飞雀困在临京的大笼子里,但是后来他发现,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找寻信仰和理想,而有的人落地那一刻就为这些东西而生,她是西北草原上搏击的猛禽。
可是猛禽一旦展翅,永不回首。
不知道月光比他的裸露的肌肤,那个要更加苍白一点。
“没事,碰巧路过。”骆清河没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起身走人。
狭窄的房门口,两人交错的体温一触即分。
下一秒,骆清河的手腕被隋昭昭一把拉住。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呢?
“所以隋小姐,你还有何贵干?”骆清河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隋昭昭还是能想象到他那张在口罩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矜贵又别扭。
隋昭昭踮起脚,嘴唇隔着口罩轻轻触碰,语气又低又轻,带着不言而喻的诱惑:“没什么,就是看着房间那张双人床还挺大的……”
“……”
“很难懂吗?”隋昭昭凑近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眼眸如同纳河湖畔抬头就见的银河,炙热震撼,轻声道,“我的意思是,骆老师,我也很想你。”
冰凉的口罩也挡不住空气中瞬间的升温。
骆清河摘下口罩,把人按在门边,倾身贴上殷红的唇瓣,利齿在唇峰上轻轻摩擦。
两人都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温度相互交融摩擦的那一刻,火花就已经在寒冷的气温中迸发了。
带着糙意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睡衣摩擦着腰肢,压抑的低喘声在耳边就宛如致命的催欲剂,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耳廓周围,熏红了耳后一片。
第54章 睡上了
隋昭昭手臂还是被风吹得透凉, 但是体内的燥热已经隔着皮肤跃跃欲试了,月光落在她的眼眸上,氤氲的泪光宛如映衬着山川湖泊。
天干物燥, 干柴烈火, 激吻之余骆清河还不忘随手带上房门。
“嘭”的一声没轻没重的震响,把夜宿在纳河保护站晚上出来找厕所的小李吓了一跳, 老远眯着眼睛就看到隋昭昭屋里的窗户大开着, 帘子都飘到外面来了,两道纠缠着的身影在窗边若隐若现。
小李瞬间瞪大了眼睛,睡意一扫而空, 惊愕的揉了揉眼角的残渣。
再一睁眼, 窗边的黑影又不见了, 仿佛幻影一般。
“这是还没醒酒呢。”小李恍惚着神色扇了自己两巴掌。
他转身往回走,身后又传来瓷杯掉在地上的脆响, 小李头也不回的喃喃道:“没睡醒没睡醒。”
骆清河托住隋昭昭的腰身,把人揽到桌上, 炙热的气息交织在晕晕乎乎的意识中,没人顾得上摔在地上的那只瓷杯。
厚厚的羽绒服被随意的扔在地板上, 冷风呼啸着,却好似永远入侵不了这片赤道的热流。
呼吸声在微弱的缝隙中融合, 骆清河撑住桌子,抬眸盯着隋昭昭的眼睛, 他宛如雾沉沉的一片暗色里看不出除了欲望以外多余的神情,汗珠从青筋暴起的脖颈流入衣领中,脖颈在打湿了的布料里犹抱琵琶半遮面。
骆清河那张高贵冷艳的脸一直是他走到哪惹人注目的资本, 但隋昭昭承认,至少这一刻他身上那种名为性张力的荷尔蒙, 盖过了眼花缭乱的美色。
起伏的胸膛,炙热而幽暗的目光。
“……等什么?”隋昭昭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瞥着,被搅乱的意识拉都拉不回来。
骆清河勾起唇角,声音嘶哑:“不是你说想我的吗?”
“给你个机会证明一下,”说道最后嗓音静止,只剩下唇齿间轻轻的吐出几个气音,视线在空气中拉扯,恶劣的拉开距离,“怎么想的。”
呼吸声在寂静的夜幕中急促起来。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隋昭昭的确对姓骆的成天用鼻孔看人还装得四平八稳的样子嗤之以鼻,但在某些时刻,看着那双清贵的眸子染上欲望的色彩,却偏偏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你,伪装着身体里的炙热和凶猛,倒反而给隋昭昭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每到这个时候,梦到你大汗淋漓的裸体。”隋昭昭伸出手握住他的脖子,感受着虎口处青筋剧烈的震动,扬着眸子轻佻道,“就这么想。”
骆清河一言不发,只是侧边微微鼓起,像是极其克制而忍耐的咬着后槽牙。
“我真是欠你的。”
语气里一闪而过的挫败宛如一缕青烟消散在激吻中。
身躯完全的陷入在柔软的床铺中,发丝宛如墨一样缠绕在骆清河凹陷又凸起的背部肌肉上。
事实证明,隋昭昭是一个单纯只会口嗨的那种人,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人的体力竟然可以坚持到纳河这鬼地方日出。
半夜就已经把泪腺给流干了,姓骆的又性格恶劣还记仇,一边欣赏隋昭昭这硬脾气的女人在身上软成一滩水,一边又格外喜欢看她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在床单上,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抹掉,嘴上还说着“别哭了”、“最后一次”、“嗯我保证”。
到了后半夜,隋昭昭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泪痕落在脸上像是月色下一条闪烁着流光的银河,眼尾像是被虐待似的通红,嘴里还不肯停歇的一个劲儿骂骆清河,但这狗东西对此不为所动,甚至好像越发兴奋起来。
日头落到正中央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下午好几点,隋昭昭才在一片浑浑噩噩的酸痛中醒过来了,浑身上下酸软刺痛来了个遍,尤其是锁骨和大腿那块的淤青的惨烈程度甚至要超过后腰那片磕到的伤痕。
不过隋昭昭闻到了一股清澈的中草药味,大抵是不知道是她睡过去还是晕过去的时候,姓骆的自己又把良心叼回来了,帮她上了药。
仿佛是掐着时间点似的,隋昭昭刚起来喝两口水,一串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过来。
隋昭昭一看就猜到是谁的。
电话响了半天,隋昭昭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喝着水,直到水杯见底,才没好气的接起第三通电话。
“醒了?”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熟悉低沉的嗓音。
“死着。”隋昭昭冷漠道。
那边的男人懒洋洋的笑了两声,隋昭昭在这头都能脑补出他一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的那股呼之欲出的得意感:“让你昨晚那么撩拨。”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总结道:“自作自受。”
“你打过来找骂吗?”隋昭昭本来想问他来纳河干嘛的,这会火气上来了,只丢下了一句,“滚蛋。”
手机被摔在柔软的床铺上,却没安静几秒,又响起来了。
“我说让你滚蛋你听不懂吗?”
“……”那边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我已经滚得够远了吧。”
隋昭昭拿起手机一看,是无辜的徐警官:“不是骂你,不好意思,正好撞枪口上了。”
“不然我晚上再打过来吧。”徐庄闲能跟隋昭昭当这么多年的朋友,最大的优点就是碰到不对劲会跑。
“别吊着,赶紧说。”隋昭昭微笑,“别逼我连你一块骂。”
“……你已经连着我一块骂了。”徐庄闲庆幸自己在周队邀请去纳河友好交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至少这个消息在电话里说不会让隋昭昭的怒火物理上波及到自己,“你听我说,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
“我在听。”隋昭昭表情瞬间认真了起来。
“开河集团的掌家人你知道是谁吧?”
“骆老爷子?”隋昭昭蹙眉,“这谁不知道?”
“这是名义上的,临京的风向早变了。”
“什么意思?”隋昭昭不明白徐庄闲突然婆婆妈妈的兜什么弯子,“你想说什么?”
“好消息就是,骆清河成功拿住开河了。”徐庄闲陡然迟疑两秒,“但坏消息是……那条之前走死了的航线突然恢复准备了,运行时间定为下个月五号,这意味着开河跟占巴孩子加强合作。”
空气陷入凝涩,徐庄闲硬着头皮又添上一把火:“骆清河甚至把盯着他的那几个警员都给甩开了,目前还处于失踪状态。”
这个消息瞬间在隋昭昭的脑子里炸裂开来。
——是我听不懂人话吗?徐庄闲这是说的什么意思?
——谁掌家?谁在跟占巴合作?谁失踪了?!
——那昨天睡了就跑的狗东西是死了还魂的鬼吗?
隋昭昭脑海里顷刻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句——姓骆的有他娘的几个胆子啊?睡了她还敢背叛她?
“喂?喂!隋昭昭,说话!”
“我知道了。”
嘟——
电话被挂断。
几辆重量级越野驰骋在边境的一条山路上,内行人一眼就能通过这个车队看出那辆车里坐着的是这支队伍的老大。
被围在中间的那辆越野跟其他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重装和轮胎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要高出好几个等级,是国内很少见的构造,完全是战备状态。
“怎么,被谁挂电话了?”独眼男人坐在后座,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姘头?”
骆清河啧了一声:“女人就是这样黏人还爱闹脾气,麻烦死了。”
说完又递给占巴一个“都是男人你懂的”表情。
占巴看着骆清河敞开的衣领上若隐若现的红痕和齿痕,不知道想到什么,意味不明的笑道:“确实,女人是麻烦。”
“骆先生这么俊朗有为,还有女人敢跟你闹脾气呢?”
占巴看起来仿佛只是随口闲聊,但骆清河知道,占巴此人谨慎得很,即使到现在眼睁睁的看着骆清河单枪匹马一个人走进了他的地盘,还是时时刻刻流露出一份偶尔的怀疑的杀机。
“没办法。”但骆清河反而最擅长跟这群虚与委蛇的人打交道,笑道,“女人嘛就跟权势一样,嘴上说着都是浮云,实际上一个个抓得死死的,就算是丢了毁了也不肯让其他人分一杯羹。”
听到这话,占巴突然笑了起来,肆意的笑声回荡在车内,他好像被骆清河这句话给深深共情了,十分赞同的拍了拍骆清河的肩膀:“难怪我看骆先生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