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瞄准了中国的年轻人市场。
无奈国内的相关法律法规更加健全,他根本寻不到可钻的空子。
只得退而求其次,将主要负责技术支持的业务放在中国,转而借助中国的地理优势,和接壤的东南亚□□勾结。
稻吉会之前就涉猎那边的人口贩卖和毒品生意,他接手后又在网络□□里掺了一脚,毫不夸张地说,一旦所有罪名坐实,绝对会被列入国际通缉犯的名单。
如果白羽弦太是个纯中国人,凭借查到的这些,卓熠和严穆此时已经可以将证据呈交警方,然后坐等他为犯下的所有罪责付出代价了。
可惜他手中拿着的是日本国籍。
他玩得花玩得险,组织内还有个稳健派高山先生坐镇。
就算在国内被逮捕,高山也一定会想办法让日本警方对他进行引渡,届时回到他们的地盘,涉及到两国政府的博弈,就很难再让他罪有应得了。
根据白羽弦太告诉夏初的说法,这位高山先生不仅过去就一直担当他爸的副手,还有个隐藏身份,就是他亲爸爸。
说白了,白羽弦太是私生子不假,却根本不是六代目的私生子,而是六代目的情人又和其副手苟合,这才有了他。
有些事确实阴差阳错。
当年那场局,本来是高山伙同白羽弦太布下,意图杀死白羽弦太的大哥,帮亲儿子篡夺组织继承权的。
不料卓熠的小队因为缉毒任务横插了一脚。
最后硬杠上数倍雇佣兵的小队除卓熠外全员牺牲,白羽弦太的大哥也死在了三方的交火中,甚至没用白羽弦太亲自给计划收尾,遣亲信再去灭雇佣兵的口,残余雇佣兵就被后续赶来的周晨骁带队全歼。
“真的,我要是白羽弦太,搞清楚你就是那时突击计划的发起人,高低给你磕一个。”
夏初讲到这里,一贯满嘴跑的火车竟也往轨道上贴了贴。
“到中国第一件事就是去烈士陵园给牺牲那几个磕,没你们哪能有他啊?”
卓熠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夏初此人虽然道德观念缺失,却还是有几分家国情怀在的。
这点卓熠瞧得明白,不然也不会如此松懈对他的防备,和严穆商量什么都不太避讳他在场。
“高山的存在是不是很耽误你们的事儿?”
见卓熠和严穆都不搭自己的话,夏初忽然低头笑了,纤长手指拨弄着胸前的翡翠怀表,正是之前白羽弦太送给他的那枚。
“我让弦太把他除掉好不好?”夏初说,“反正他在弦太心里的位置也没比之前那个名义上的爸爸重要多少。”
他说着撺掇白羽弦太弑父的事,语气却轻佻得仿佛只是要一起吃顿饭一样。
严穆没忍住一脚踹过去:“……你特么当你是霍乱朝纲的苏妲己?人家苏妲己至多也就让纣王斩忠臣,他怎么那么给你面子呢,你挑拨两句就为你做掉亲爹?”
夏初侧身躲过,手指还绕在怀表链上:“都是相互的嘛,我可从来没在他面前掩饰过我的拳拳爱国之心,他一样认为我能为他背叛我祖宗啊!”
顿了顿,他摊摊手,声音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地慨叹:“不瞒你们说,虽然对彼此的人性心照不宣,但我们相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忽略国家立场,留着对方解闷儿真他妈有意思。”
他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吃里扒外的恶心劲儿,所以严穆一脚不中,又气不过似的,直接抄起手边那串少说六位数的佛珠砸向他的脸。
这次倒是正中目标,但显然是夏初为了给严穆熄火故意的。
卓熠的动态视觉很好,把夏初偏头向左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这才致使佛珠只落到了他半边肩膀上,丁点没碰到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人颜。
“在确保他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之前,都不让他知道你跳反到我这边了,我和严总做到了你求我们的事。”
将若有所思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卓熠说着,眉宇间凝了几分警告意味明显的锋锐。
“提醒你一句。”卓熠道,“如果你暴露的原因是自己主观意愿地玩嗨了,等他死到临头时想拉你垫背,我一定不会管你。”
……
卓熠和严穆是如何运作的,邵棠这边自是不知。
入职后她也忙碌了起来,一晃儿冬去春来,她还是从袁芯苒口中得知了日本Bubble币暴雷的事。
没有任何实体依托的虚拟资产,价值蒸发甚至可以发生在一夕之间。
从一币120美元的至高点跌到堪比冥币的0.0002美元,Bubble币只用了短短半个月。
不过这只会让袁芯苒和烛云博更加感激卓熠的提醒,倒动摇不了多少白羽弦太的资产基本盘。
不管怎么说,收割投资者的镰刀都是由他亲自打造,他是最清楚虚拟币迟早暴雷的人,因此早就把到手的收益进行了洗白和转移。
真正让他陷入被动的是有人曝出了Bubble币,稻吉会和他白羽弦太的关系。
服务器位于美国的黑客网站,匿名爆料,他用尽了手段都没能揪出罪魁祸首。
最后由于比起报复,处理随之而来的危机更加是当务之急,白羽弦太不得不暂且将一切当做了某美国同行的恶意竞争,专心应对起了来自日本和中国的□□。
夏初没有暴露,却真的唆使白羽弦太做掉了高山。
手段并不复杂,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关于要怎么做才能令他们这种人一步步突破自己的底线,白羽弦太已经为夏初打好了现成的样例。
夏初是天生的演员,复刻对方的做法轻而易举。
到头来竟是李鬼演赢了李逵。
意识到夏初极有可能令白羽弦太万劫不复,一再劝说白羽弦太除掉他的高山,反被白羽弦太杀了回马枪。
一个总试图管束自己的所谓亲爸,在白羽弦太眼中,远没有夏初这个总能懂得他心意,也愿意一直和他狼狈为奸的干哥哥有价值。
“弦太亲口说的,我要真是个女的,娶不到邵棠娶我,他也觉得这辈子值了。”
夏初说出这句话时严穆正端杯喝水,不待他说完就一大口全喷了出来。
然后则怔怔地盯了他半晌,越琢磨越膈应,果断把手里尚有半杯水的瓷杯砸了过去。
“再特么不收网,我看你俩滚进一个被窝指日可待到。”严穆骂道,“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叫?一对狗崽子,倒是想得美玩得花。”
夏初哈哈一笑,虽然说笑的对象是严穆,目光却带了几分凉意,意味深长地朝卓熠落去。
毕竟出手的是卓熠和严穆,白羽弦太的尝试脱罪之路可谓举步维艰。
首先,做掉高山让他失去了位于日本的重要支点,令他短时间内无法疏通和日本警方的关系,获得脱离中国的引渡协议。
随后,他在东南亚那边干出的勾当也伴随着国内的调查深入浮出水面。
因为牵扯到不少中国受害者,针对他的出境限制很快落实,他彻底成了中国绝不会轻易放归的外籍重罪嫌疑人。
白羽弦太真正意识到情况不好,是他收到了法院传票的那一刻。
走的是国家公诉流程,意味着一旦法庭判决,他极有可能当庭受到拘捕。
“初哥,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自从他一意孤行做掉高山,又缠了一身官司自顾不暇,越来越多的部下开始对他萌生二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能商量这种事的人,竟只剩了一个夏初。
“你是在发愁吗?”
夏初陪他打完一局游戏,随手将游戏手柄丢在一边,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身。
“别闹,比起愁,弦太你这会儿明明是兴奋更多吧?”夏初笑着戳穿他,“已经不会更糟了,就代表可以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了。”
“哈哈,你也很兴奋呢,初哥。”
白羽弦太跟着笑。
结合现下的情境,这笑听起来格外叫人毛骨悚然。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回顾他和夏初第一次产生交集,他就是这般笑着,将这位同类戏称为猎物。
然而如今攻守易势,猎物成了高明猎人的诱饵,正一步步将他引入的深渊。
“我要卓熠的命,要小学姐的人。”
白羽弦太从沙发垫下摸出一把枪,俨然是叫来夏初时就有了计划,枪口已然毫不迟疑地抵上了夏初的太阳穴。
“我去杀卓熠,初哥,你就负责帮我请来小学姐,好不好?”
第六十七章
“什么?!严穆, 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先把白羽弦太逼至走投无路的境地,这样他才会对卓总萌生杀意, 夏初脑子有泡, 你也跟着疯了吗?你们的完整计划居然是……”
白羽弦太决定对卓熠出手的那天, 严穆难得没去公司, 而是仿佛在防备什么一样,就守在家中,漫不经心地陪妻子哄儿子。
他的反常自然瞒不过严太太的眼睛,经过一番逼问,左右木已成舟,严穆终于全盘托出了他之前一并隐瞒严太太的部分。
金融欺诈, 涉黑, 涉毒,□□……这些罪名一旦坐实, 的确能让白羽弦太面临几十年的监禁。
却唯独少了一条, 那就是雇佣境外武装力量,对飞鹰特战队成员犯下的杀人罪。
“时间太久了,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仅凭夏初提供证词,无法对当年那场惨剧重启调查。”严穆如是对严太太交代, “他孤注一掷地去杀卓熠,就将成为这个理由。”
“那他如果得手了呢?”严太太质问,“他是境外暴力团的头目啊,手里肯定有非法渠道搞来的枪!”
严穆向来桀骜的眉眼垂了一下:“那理由就更有了, 卓熠之前是特种兵,现在是国产汽车头把交椅的当家总裁, 真出现了最坏的情况,白羽弦太不但得认所有犯下的罪,还会直接按照咱们国家的法律偿命。”
“你们……你和夏初是在拿卓总的命赌吗?”
那一下子,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涌上脑海,严太太嘴唇惨白地发着抖。
“你们之前差点赌掉了你的命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没错,将敌人逼至绝路,以自己的命作为筹码,现在佛珠手串不离身的严穆,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伙同夏初做这种事。
虚假的商战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真实的商战却往往更加大道至简。
严穆将身家性命摆上赌桌的那次,他的金融帝国自此雏形初具,而夏初也学会了开车撞人这招。
——原来人不是被车撞了就会死,往死撞都可能捡回一条命,如果只是想给人一个教训,应该和扯开膀子搂对方一顿差别不大。
“童童……”
严太太是严穆的命,见她惊惧不安,严穆连忙将人揽入怀中。
严太太没挣,但眼神好像没了着力点似的,良久良久地愣着神,直到低低的啜泣声传至严穆耳畔。
“是你和夏初提议的,还是卓总自己想要这么做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严太太发紧的喉咙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严穆抿了抿唇:“卓熠想要白羽弦太为当年之事付出代价,意愿很强烈,夏初问他,愿不愿意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达成这个目标。”
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说谎,无论是他还是卓熠,都没这个本事。
严太太忽地抬了头:“这句话夏初是不是也问过你?”
严穆揽着严太太的手紧了紧,似有些心虚地回避她的视线:“不太记得了……”
一个能对所有经手项目过目不忘的人,现在居然说忘……严太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当即拿起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出邵棠的号码拨了过去。
因为不知道卓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严太太不敢贸然联系他。
但被所爱之人欺瞒,他甚至可能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样的滋味,没有人比严太太更懂。
“王八蛋,一个孽接一个孽造,迟早报应不爽。”
等风音的时候,严太太忍不住又骂了夏初一句。
可她不曾料,她这声骂落音很久,另一边的邵棠也没有接起电话。
严太太不死心,再拨,还是不通。
考虑到邵棠是医生,忙起来可能顾不上看手机,严太太索性等过十分钟才又一次拨,可惜依旧不通。
这下严太太的脸色彻底变了:“严穆,你有个准数没有,夏初到底是哪边的?”
不待严穆答话,严太太果断将第四个电话拨给了夏初,显然是无法用“巧合”二字来解释的情况,夏初也没接这通来自严太太的电话。
“夏初……当然是我和卓熠这边的。”
眼见严太太急了,严穆下意识出言安抚。
“他跟我厮混十多年了,平时什么尿性你还不知道吗,闲得慌就出门认贼作父,浪够了再回来低头叫爹,没他在外面两面三刀,一些人我对付起来还得多费些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