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夏说:“我负责。大不了再救你一次。”
陈燃轻笑,上前两步低头抓着她的手腕咬起那颗半包在糖纸下的糖,送进嘴里。
松手时拇指指腹似是不经意轻蹭过她的手心,停留片刻,细若游丝的痒意瞬间弥漫,祝今夏呼吸一重,没忍住退了半步。
陈燃笑得开心。
葡萄的味道在味蕾散开,酸酸甜甜,倒不难吃。
下一秒,他把糖咬得咯咯作响。
没一点耐心。
“别信其他人,更别信我。”陈燃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祝今夏心绪纷杂,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勾下头发问:“怎么说?”
“没听说过吗?男人都是感情骗子。”
陈燃看她,“当然,也有例外。”
本以为他会说自己。
可没有。
他凝着她的眼睛说:“你也是。”
你也是骗子。
感情中的恶霸,爱情里的骗子。
什么不信好人信他这种话,听听就行了,当不得真。
陈燃清楚,她也清楚。
两人不过是心知肚明地玩着心跳游戏。
祝今夏觉得好笑,曲起腿往后半抵在台阶上,风吹起她的衣角,银杏叶不知从哪飘然而下,落在脚边。
她的声音随风传到陈燃耳里,带着笑意:“我骗你什么了。”
陈燃不答。
静了两秒说:“不用骗,只要你开口就都是你的。”
祝今夏把糖卷到一侧,脸颊微微鼓起一小块。
她眼眸弯弯,梨涡绽放,一眼识破他的陷阱:“怎么说着说着骗到我头上来了。”
陈燃挑眉,“这不还没骗到?”
“那我下次装得像点。”
“逗小孩呢?”
祝今夏抬了抬下巴:“你是小孩吗?”
陈燃嗤笑:“幼不幼稚。”
话题落下,祝今夏没接,陈燃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是在等人。
下课铃打响,陈燃迈步和她站到一起。
祝今夏侧目,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卫衣,版型宽松休闲,左耳黑色耳钉与衣服相配,脖子上和以往一样戴着银色古巴链。
她对男士项链没有过多研究,感觉好几次见他都戴着这条,应该是很喜欢。
“晚上有安排?”她把话题绕回他今天问她的第一句话。
“没。”陈燃看着远处,“就随口问问。”
祝今夏默了两秒,突然想到什么,放下弯曲的腿走到他面前,微仰着脸问:“你该不会每周都在那节课上等我吧?”
周三晚上的非线性编辑是大二的课程。
她第一次去是替学姐代课,后面没接自然就没再去。
陈燃眸子下垂,落在她脸上。
“你想多了。”
祝今夏对他的回答置若罔闻,上前一步拉近距离,“要我去陪你上课吗?”
陈燃咬尽最后一点糖渣,“想跟我走?”
今天是万圣节,晚上有学院组织的活动。
还有部分社团参与其中,气氛浓厚。
有不少同学会约着一起参加,即便有课的人也会在下课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也正因为大家太过热情,所以尽管场地安排得很大,还是不太够用。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全程紧挨在一起,否则很可能被人来人往的南瓜头错身挤散。
祝今夏说:“只跟你走。”
陈燃静默了半分钟,开口说:“今晚翘课,我来找你。”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急忙跑来,手里拿着手机,头发被风吹起露出额头。
男生穿着醒目的橘色防晒服,扶着陈燃喘着气说:“燃哥,你上次那个……拍的那个照片,还要吗?”
陈燃问:“什么照片。”
那人单手给自己扇风,把手机递给陈燃看,“就是你半个月前,送去维修的那架无……”
‘无人机’三个字还没说完,被陈燃极其迅速地捂住了嘴。
他正喘着气,这一捂差点窒息。
只见陈燃二话没说把手机息屏,拽着他的胳膊架去了另一边。
祝今夏不解地朝那边看了眼,正好跟男生撞上,他回头嗯声地朝陈燃说着什么。
陈燃松手,男生立马撑着膝盖大口呼吸,“谋财害命啊谋财害命,燃哥你好狠的心!”
说完头也不回指着祝今夏,瞟觑陈燃,“就她是吧?我相册里导出来五百张多张照片,清一色的脸,还以为是内存出了问题。”
陈燃睨他一眼,语气淡淡:“把手给我收回来。”
男生讪讪收手,直起身摇头,“燃哥你是真变态啊,用无人机偷拍!”
陈燃没理他,指尖长按下拉,把那五百多张照片全选,看都没看直接删除。
“诶,都不要了吗?我看有几张拍得还不错啊,可以用的。”
男生说着要过去给他翻。
陈燃侧身避开,拿着手机点进最近删除,全部清除了这才问:“你那没备份吧?”
男生不可思议:“我疯了?给你导出来都花了我两个多小时,还备份。”
“那就好。”陈燃把手机还他。
陈燃这一顿操作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问题来。
男生扭头看了眼祝今夏,揶揄道:“有新情况啊~燃哥。”
陈燃哼笑一声,声音放轻:“这事别告诉她。”
男生点头,“知道知道。”
第30章 甜(小改)
陈燃没在运动场待多久,等篮球社几人出来就一起离开了。
临走前对祝今夏说了句:“七点钟在桂花林等你。”
万圣节的活动在南区教学楼外举行,整条路一直到桂花林都挂上了氛围装饰灯。中午还看到有人在校园墙找志愿者去布置场地,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热闹得不行。
陈燃走后余韵和孔唯雪飞速跑到她身边,两人一脸八卦地盯看她看。
余韵:“怎么样怎么样!他是不是要约你去万圣节活动?”
孔唯雪没问,但期待地眨着眼。
祝今夏把糖还给余韵,噙着笑点头。
“我就知道!”余韵说,“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寝室准备!”
说着跟孔唯雪一左一右把她挽回宿舍。
下课已经是五点半,现在离约定的七点只剩不足九十分钟。
九十分钟对男生来说吃个晚饭绰绰有余,但对女生、尤其是明知道即将有一场约会的女生来说,时间紧迫。
余韵也没含糊:“我先点外卖,小雪你记得待会儿帮今夏卷头发。”
祝今夏洗完澡出来时余韵去了银杏路拿外卖,孔唯雪一手拿着眼影盘睫毛膏口红一系列装备,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白净的手臂上花花紫紫,全是她刚才试色的痕迹。
她招呼祝今夏,“快来,就照着这个妆化,保准他待会儿见到你连路都走不动。”
“眼影用我这盘,就这三个色,口红和腮红我也帮你挑好了。至于香水就用你那个……”她敲了下头,“我忘了叫什么了,反正闻着很纯的那瓶。”
大家都清楚时间不多,所以尽可能地节省出来。
祝今夏上完底妆等待的时间里孔唯雪帮她吹头发,余韵拿完外卖回来的第一时间是替她挑衣服。
祝今夏的衣服多,挑起来眼花缭乱。
余韵咬着手里的鸡肉卷回头,“陈燃喜欢啥样的,你知道吗?”
孔唯雪正在试卷发棒的温度,闻言抬眸:“你那情报网里没有吗?”
“有是有……”余韵含糊不清地说:“就是感觉怎么说呢,和他本人表现出来的不太像。”
“你看啊,情报网传他喜欢胸大腿长腰细还爱露肉那一款,但咱们也看到了,他今天对今夏笑起来那个劲儿,说他不喜欢?谁信。”
“他喜欢乖的,往简约了搭吧。”祝今夏说。
余韵‘哦’声说好,转头两口吃下鸡肉卷去阳台洗手。
进来后从她衣柜里选了四套摆在床上,两条裙子一条背带裤一条碎花上衣。
挑完才后知后发现不对,扭头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唯雪笑着理出祝今夏的黑发绕在卷发棒上,“实践出真理,是不是今夏?”
祝今夏想了想说:“应该是除了格子他都不讨厌。”
余韵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休闲格子裤,低骂一声,“格子招他惹他了?!”
“难怪我觉得他眼神怪怪的,跟要骂人一样。”
祝今夏莞尔,孔唯雪也跟着笑。
余韵对祝今夏说:“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跟他计较,这人上次还骂了我,我可记着呢。”
祝今夏从镜子中看到她挑出来的衣服,轻声提醒:“韵韵,那条米色的背带裤不要,之前穿过了。”
准确来说是在陈燃面前穿过了。
余韵也没听出其他意思,把背带裤收到一边,提起两条裙子站到镜子中,“那你看看这两件?”
孔唯雪没忍住说:“你这样特别像商场的导购。”
余韵也很上道地配合起来,端起老练的卖货口音问:“小姑娘,你这样光看是不行滴,好不好看得上身试,穿出来才晓得哩!”
祝今夏很少在选择上纠结。
虽然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她很清楚自己不需要什么。
用排除法来做选择对她而言向来万无一失。
孔唯雪给她卷好头发后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眼未读消息,这一看吓得不轻,结果余韵和她同时叫了出来:“啊!叶京雨找我了!”
“肖哲也是!”孔唯雪一急脑子乱成一团,磕磕绊绊地说:“他……他要约我去欢乐谷。”
转头又烦恼起来,用化妆棉卸着小臂上的彩妆,“主要是他之前也没跟我说有这事儿啊。”
说话间余韵已经打开衣柜问祝今夏穿什么。
三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但又因为祝今夏时间最紧,大家赶着最后十分钟把她送出门后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两人也顾不上祝今夏跟陈燃怎么样,急急忙忙地准备赴约。
祝今夏抬腕看表,表盘比正确时间要快五分钟。
表带是手工编织的粉蓝配色,晃一看还以为是手绳之类的饰品。
七点钟的校园已经亮起路灯,只是桂花林在树荫的遮挡下依旧昏暗,橙色的led小灯牵在树上闪得很慢。
祝今夏正要打开手电筒,只听旁边传来一道很轻的笑声。
她侧眸看去,这才发现有人站在树下。
人影朝她靠近,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心上,清晰可闻。
“想去哪?”陈燃声音透着被露水侵染过的湿意,落进耳里潮湿一片。
说完,他就走了出来。
他的身影比数桂花树更能挡住面前光亮。
祝今夏抬眼看他,“说了跟你走。”
陈燃视线下移,落在她身上没移开。
碎花浅色短上衣,锁骨在交错的绑带蝴蝶结下若隐若现。明明已经秋天了,她还毫无顾忌地露着腿穿短裙。
百褶牛仔裙的弧度给浅色上衣增添上几分俏皮,但做旧的颜色又压住了原本的些许稚气。
长发微卷,刘海也卷了两缕。
耳钉是小小的一枚贴在耳垂上,只是光线太暗看不出是什么。
跟她这身倒是很搭。
再往上,四目相对。
他朝她伸出手,“要牵手吗?”
祝今夏学着他的样子摊开掌心,故意问:“怎么牵?”
陈燃轻笑一声,反手扣住她的牵住,什么都没说径直进了桂花林。
他掌心干燥,包裹着她的,能隐隐感受到茧在磨着她。
一下一下,像无声的撩拨。
桂花早已凋谢。
附近有来往的同学,大多人经过这一段路都要打开手电,除了他们两个。
陈燃走得虽然不快,但也不像在散步。
树叶漏下的路灯光斑从身上掠过,祝今夏慢他一点,这个视角刚好能看见他没戴配饰的右耳,显得有些空。
“等等。”走到一半祝今夏停下脚步。
陈燃回头,“怎么了。”
下一瞬,祝今夏突然抬手捏在他的耳垂上。
她指尖微凉,碰上温热的软肉,陈燃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做什么。”
棍状硬物藏在耳垂,显然是曾经耳洞愈合之后留下的。
祝今夏没松手,轻轻捏了捏,“疼吗?”
异样的酥麻从耳根传遍脊背,心脏颤动,呼吸下沉。
被她碰过的地方迅速红透,热意蔓延烧得厉害。
陈燃偏头避开,牵着她的手却紧了几分。
喉结轻滚,躁意越甚。
“谁教你这么随便碰男生耳朵的?”他重新看向她,眸子染上意味不明的情绪,遮蔽在睫毛的阴影下。
“生气了?”
祝今夏仰脸看他,想要确定什么。
“嗯。”
陈燃上前半步,将她逼退至边缘。
橙色小灯像一颗颗点缀在树上的小南瓜,一熄一亮得很缓慢,像逐渐凝滞的空气。
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
他说:“哄我。”
黑色卫衣与碎花贴合,不分彼此。
桂花林本身就暗,黑暗效应使原本暗流在湖面下的情愫浮出,千丝万缕地缠绕着两人。
先不说他演技怎么样,光是此时此刻他还牵着她的手就足以说明,他的这份生气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才出现的。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哄他。
“怎么哄?”
她似乎真的想知道,双眸牢牢锁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得到答案。
“你惹的祸,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祝今夏说,“我也没碰过别人的。”
她这话说得无辜,陈燃像听到笑话一样,“那我来告诉你。”
他牵着她的手重新带到已经红透的耳垂上,“这儿。”
顺着下颌,移到脖颈。
祝今夏呼吸一紧,碰到了他的喉结,“还有这儿。”
夏日在这一刻重新回到秋夜。
蝉鸣叫嚣,热气四溢,炽热滚烫。
“都不能碰。”
他一边说着自己的禁区,一边引着她亲自触碰。
说话时喉结微微震动,祝今夏眼睫轻颤,被动地由他带领寸寸侵占。
“记住了?”他嗓音微沉,沙哑侵占了冷意,徒留灼热气息吐露心事。
祝今夏垂眼点头,话音放软:“那要怎么哄?”
片刻的沉默后没有得到回答,祝今夏抬头,撞进他肆意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