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寒风凛冽肆虐。
祝今夏搭在薛凌肩上，额头抵着手背看不清脸上表情，露出的耳朵红成一片。
薛凌唉声叹气：“我说姐，你又不缺男人，至于喝成这样吗？”
祝今夏摇了摇头。
酒意蔓延全身，脊背微微发热。
薛凌无奈，只能让她挂着。
翻了个白眼瞥向手机，“想送不自己送，使唤我算什么本事。”
屏幕打着视频，那边镜头对着天花板，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祝今夏脖子酸软，把头抬了起来。
冷风迎面，她的话混着几分沙哑的凉意：“她们还没来吗？”
薛凌忍不住了，把她往栏杆上撵，“你先自己趴着，给我压得……”
他活动了下肩膀，低头说：“没事我先挂了啊，孔唯雪她们估计――”
“打着。”
话被打断，薛凌彻底不耐烦。
他也不装了，直接把手机塞给祝今夏，“来来来，你不就想看她吗？看个够。”
祝今夏脸上泛着红晕，对着空无一人的天花板挥了挥手，“你好。”
“醉了？”男声发问，嗓音清冷微沉。
接着手机被人拿起，陈燃的脸在镜头面前一晃而过。
“我看见你了，陈燃。”
祝今夏笑着问他：“你今晚没来吗。”
“没有。”
“为什么？”
“没空。”
“哦。”祝今夏后知后觉眨了眨眼，“那你明天有空吗？”
陈燃没回答她。
祝今夏拍了拍手机，又没声音了，她递给薛凌，“卡了。”
薛凌接过，视频已经挂了。
孔唯雪和余韵正好赶来，薛凌把人交到她们手上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
余韵扶着祝今夏往后微仰，“你这是喝了多少？”
孔唯雪抬手去探她额头，微微发热，连忙把带出来的大衣披到她身上，“穿上，别着凉了。”
说着要把她的手往袖子里带，祝今夏穿好衣服拍了拍脸，站直身体，“走吧，我没醉。”
她的眼睛染上一层水色，嘴唇殷红。
走了两步回头看两人没跟上，上前去拉她们。
祝今夏解释：“刚才装的。”
掌心却烫得厉害，就算是装的，也肯定喝了不少酒。
孔唯雪看出什么，拢住她敞开的衣领，“你啊。”
余韵欲言又止半天，到底一句话没说。
周日一早，祝今夏的生物钟醒了。
开口喉咙干得说不出话，余韵敲了敲床沿给她倒了杯温水。
结果祝今夏第一句话是：“你们今晚来不来？”
余韵瞪眼：“你疯了？！”
祝今夏没疯，她很清楚陈燃的底线在哪。
她这次没怎么喝。
孔唯雪有事走不开就没去。余韵本来是去照看她的，结果最后反倒醉得不省人事，手一抖倒了半杯酒在她身上。
祝今夏今天穿着夹克，内搭低领打底衫，酒液顺着领口流下，布料紧贴着皮肤。
余韵胡乱拿纸擦了擦，把她锁骨一片蹭得通红。
临近散场，外面开始下雨。
阵仗颇有夏雨的架势，黑夜闪电交加，雷声轰鸣。不过片刻变成倾盆大雨，寒气四溢。
叶京雨撑着伞来接余韵的时候身上淋湿了大半。
酒吧门口打车一下变得困难起来。
余韵眼疾手快把祝今夏塞进另外三个男生拼的那辆车，保持着一丝清醒说：“师傅，月照江流。”
没等祝今夏说什么，车门已经关上，隔断的雨声听起来闷闷的。
“有伞吗？”后座男生问她。
祝今夏摇头，她根本不知道今天会下雨。
车上都是刚才在酒桌的熟人，和她说话这个之前喝过几次，互相认识。
另外两个男生是今晚在群里喊的，没见过。
男生说：“这伞你拿去用。”
说着递给她一把黑伞。
副驾驶的男生问：“你给她了你怎么回去？”
“学校又不远。”
祝今夏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指尖划着手机，点开陈燃的对话框停留，看了十多秒又关了。
陈燃今晚还是没来。
她这周连着三次都去了长岛。
她为他抛下的诱饵，第一次将他亲自引了过来，第二次就算没有出现，但也让薛凌打着视频送她回去，可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
脱钩了吗？
她不禁怀疑。
雨水砸到玻璃窗，形成道道蜿蜒水痕。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里清一色跟着队形‘1’，往上翻，是她五点往群里发的邀请。
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今晚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她自己却没怎么喝。
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认识陈燃。
只有薛凌发了个问号，问她受了什么刺激。
夏了个夏：【失恋。】
薛凌切小窗问陈燃：【你怎么人家了？】
Ch：【？】
薛凌：【看群】
Ch：【与我无关】
薛凌：【那你去吗？】
Ch：【不去】
薛凌：【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Ch：【随你】
十一点过，雨比之前更大，暴力地冲刷着这个城市，似乎想将残留秋意彻底带走。
薛凌：【蝉哥你真没去？？？】
薛凌：【有个哥们和我说祝今夏喝得不省人事，比昨天还厉害，你不去看看？】
陈燃没回。
五个小时了。
整整五个小时，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出租车停在月照江流大门，男生把伞给祝今夏。
祝今夏没要，她说进去淋不到什么雨，然后打开车门。
男生顾不得其它，跟着下车。
前座喊他：“你下去干什么？”
“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再打个车。”
“真是服了你。”
伞有些小，只能遮下一个人。
祝今夏和男生半个肩膀都在外面，还没走到楼下就湿了。
雨声很大，盖过男生说的话。
“你在和我说话吗？”祝今夏终于听到一点。
“没事，下次再说也是一样，你先回去换衣服吧。”
男生把她送到单元入户门，祝今夏没让他继续送。
她看了眼时间，让他回去注意安全。
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夜空，照得室内惨白一瞬。
被淋湿的肩膀泛着凉意，她礼貌莞尔：“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路的事。”男生抬了抬下巴，指着电梯说：“你上去吧。”
祝今夏颔首转身，摁亮上行按钮等待。
电梯从十九楼下来，中途在十楼停了半分钟。
祝今夏从背包里找出电梯卡，正要给余韵发消息说自己到了，电梯叮声响起，一阵风迎面吹来，里面空无一人。
忽然一股外力猛地将她往后一拽，肩膀被人掐住抵在墙上，疼得她眉头深皱。
手机摔到地上，发着惨淡羸弱的光。
陈燃浑身湿透，发梢凝着水珠，一双黑眸犹如鹰隼盯着她，血丝隐隐浮现。
嗓音压抑低沉，翻涌着不甘一字一顿逼问她：“祝今夏，我算什么。”
他在她眼里算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之如锱铢弃之如敝履。
她心里真的有过他吗？
酒气萦绕在四周，醺得醉人。
祝今夏眼睫轻颤，呼吸乱了。
心跳紊乱失衡，紧张越过疼痛，挑起的神经似弓弦绷紧。
对视良久。
风声呼啸盘旋，雨砸树叶噼啪响，他身上的寒意侵染着她。
后颈发冷。
祝今夏渐渐稳下心神，反问他：“重要吗？”
她握住他的手，腕骨硌得手心生疼，“这从一开始不就是场游戏吗？”
“陈燃，只是你输了而已。”
肩上一松，陈燃后退半步，“是，我输了。”
他看着她：“那还继续吗。”
继续纠缠下去。
和他。
只要她点头，他什么可以不管。
哪怕是短暂的欢愉也好。
“挺没意思的。”祝今夏说。
即使是到眼下这一步，陈燃依旧不给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不肯承认喜欢她，只字不提和她在一起的事，只想借着游戏的名义继续这场暧昧。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游戏结束，到此为止吧。”
话落，祝今夏离开。
陈燃握住她的胳膊，目光凝在乌黑发丝上。
“太清醒就不浪漫了，祝今夏。”
祝今夏侧眸看他。
“你是要爱情，还是要浪漫。”
第78章 涩
陈燃没有回答她。
后面半个月，祝今夏只见到他两次。
一次是小组视频作业拍摄找薛凌借三脚架，薛凌说暂时走不开，让她们去工作室。
一路同行的还有孔唯雪。
余韵去借衣服了，约好在绿地公园见。
严曦没来，她最近还在写歌，熬了好几个通宵，戴着耳机就没摘下来过。有时候一觉睡醒还能看见她的台灯亮着。
上课也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余韵劝过她好几次，说快期末了，让她抓紧时间去老师面前混混眼熟。
严曦答应说好，转头又给忘了。
大家没办法，想着能救一点是一点，把她加进了期末作业的小组名单。
工作室的人比上次祝今夏来的时候要多一些，但都忙着手头的事。
周筝有些意外，打了声招呼，问她们怎么来了。
祝今夏说：“来找薛凌。”
周筝回头看了眼，“他在里面开会，估计要等会儿。”
她让两人先坐，视线落在祝今夏身上两秒，意有所指：“说说？”
祝今夏浅笑，“就你看到的这样。”
“吵架了？”
“算不上吵。”
“别太在意，最近工作室在运营新账号，有点忙。”周筝说，“等这个月过完就好了。”
祝今夏嗯声。
其实陈燃的行动已经给出答案了。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月照江流失控地逼问她，无非是因为他认真了。
可她能笃定的也只有这一点。
除此之外，陈燃似乎没有下一步打算。
没一会儿薛凌满脸笑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裹成卷的宣传册到处敲，敲到周筝这被一把抢了过去。
“什么事给你开心成这样。”
薛凌美滋滋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现在可是坐拥三十万粉丝的人，跟我讲话客气点。”
周筝斜睨，“就你那破视频，三十万？”
“你这什么语气？来来来，给你看。”
说完拿出手机递了出去，“是不是三十万？”
周筝：“你买粉了？”
薛凌：“我有病啊？我哪有钱买那个。”
“诶对了。”薛凌把手机递到祝今夏面前，“你们关注下新账号啊，之前工作室那个被蝉哥回收了，现在花絮和日常换到这个号来由我负责更新，支持一下哥们工作，搜这个名儿就行。”
“我去拿三脚架，你们拍什么？要多高的？”
孔唯雪点着手机起身，“我跟你去吧。”
薛凌的屏幕上显示着账号资料页，总共三个视频。
风格走的日常轻松向，第一条是上次他在酒吧偷拍的陈燃。
那个视频起初发在929工作室的大号上，短短两天点赞就破了十万。
结果陈燃知道直接删了，给薛凌郁闷了好几天。
后来大号数据带起来了，但评论区的风向全变成了【那个男人在哪】。
工作室其他成员觉得错过热度实在可惜，这才给薛凌开了新号，让他自己倒腾。
没想到薛凌跟踩了狗屎运一样，随手拍了个视频发出去，又火了。
原因无它，本来是吐槽黄焖鸡里全是土豆，说着说着陈燃从后边经过扔了份文件给他。全程出境不到两秒，薛凌的外卖被忽视，点赞播放飙升。
自那之后薛凌就掌握了流量密码，开始顶风作案拍摄陈燃，把他当素材库薅。
第三次碰巧撞到枪口上。
陈燃朝他发火就差摔手机了，薛凌不以为意：“这不是在帮你脱敏吗，你吃这碗饭的不出镜怎么行。”
陈燃指着他整整骂了三分钟，从开头的冷嘲热讽到最后盘逻辑辩论，把薛凌怼得哑口无言。
然而就连这三分钟也被薛凌原封不动地发了出去，哪想一夜涨粉二十万，吓得他想删又舍不得。
祝今夏关注后点开最近评论，第一条就是：【哟~姐几个又来挨骂了。】
视频播放，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身后脚步靠近，祝今夏怔愣一瞬，连忙退出。
陈燃瞥了她一眼，把分镜脚本拿给周筝，“你再对一遍，没问题就给他们。”
顿了顿又说：“我29号回来，进度按之前排的走，有事打电话。”
周筝问：“什么时候去？”
“下午。”
“这么急？”
陈燃轻嗯，听不出情绪：“你看着点薛凌。”
说完离开，祝今夏抿着唇没说话。
“诶！”周筝突然想起什么，叫他：“赵医生那你不去了？”
陈燃没回头，嗓音淡淡：“死不了。”
“他怎么了。”等人走远，祝今夏蹙眉问周筝。
“熬夜熬的。”周筝指了指后颈，“颈椎问题又严重了。”
“前两天刚去做了理疗，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现在说不去就不去。”
她摇头轻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褪黑素当糖丸吃，睡得好才怪。”周筝整理好文件抱起，“我先过去了啊。”
祝今夏嗯声点头，一颗心被搅得乱七八糟。、
她这才发现，没了联系她对陈燃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很少更新动态，朋友圈也成了仅三天可见。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她给林舟松告白那天。
谁都没找谁。
余韵和孔唯雪怕她不高兴，后面都没怎么提起陈燃，薛凌倒是来问过她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