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宁不挣扎了,还有些想笑,怎么随便走在马路上都会有惊喜降临呀。
柳絮宁在他怀里转身,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却摸到一层汗。
他这身体可真烫。
“你要去哪里呀?”刚问到一半,她看见他嘴角的一道红痕,不是很明显。
“你呢?”他没回答,反而问她。
柳絮宁走着神,梁恪言戳一下她的脸:“问你呢。”
她反应过来,语气已经自然:“当然是回家。”
“你明天下午还有课吧,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不是很麻烦吗?”她这么怕麻烦的人,只休息一个上午还能舍得长途跋涉回家。
柳絮宁:“有东西忘在家里了,来拿一下。”
“这样。我还以为是想见我。”
“你想归想,说出来干什么?”
柳絮宁喜欢涂浅粉色的唇釉,唇型漂亮饱满,说话时一张一合钩得他心痒。梁恪言当下想做的事不会拖到日后,他低头要吻她,柳絮宁下意识后仰,脖子又被他一手禁锢住。
“躲什么。”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控诉。
“没躲啊。”柳絮宁负隅顽抗。
梁恪言笑了声,轻啄她的唇,也不离开,说话时两人的唇时不时相碰,他说这是自己在为戳破她的小心思而道歉。
都这样了,柳絮宁还能是什么反应?不原谅他的话,他恐怕要没皮没脸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直一直亲她了。
这算道的哪门子的歉?显然是在满足自己可恶的私心。
柳絮宁牵着他的手想和他一起回家时,才想起他似乎是要出去的,方才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你去哪里呀?”
梁恪言说:“公司有点事,我去一趟。”
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梁恪言就感觉到她想要松开他的手,他有些不高兴地又一次抓紧:“先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再走五分钟就到家了。”
“柳絮宁,能不能别说瞎话。”他的车从家里开出来到这里都用了两三分钟。
柳絮宁狠狠地捏他的掌心,指甲在他手心印下一个小小的月牙才算满意。
以往散步,短短的一条道,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亲她。这世上还有谁比他的走路速度慢?
“哎呀,真不用,来来回回的多麻烦啊。你快去公司吧,我先回家啦。”再多拉扯,这对话就没完没了了。热恋阶段,还真是够浪费时间的。柳絮宁赶紧朝他摆摆手,不带留恋地往家的方向走。
真是一点都不回头看看他。
他忍不住地往前几步追上她,又一次将她抱进怀里。炎炎夏日,柳絮宁的上身就穿了件墨绿色的背心,而他出门出得急,运动过后连澡都没有洗,身上带着打羽毛球时出的汗。柳絮宁觉得他这人真过分,这么热的天还要和她无休无止地贴在一起,汗都要蹭到自己的身上了。
“哎呀,梁恪言!”胸口挤着他的胸口,柳絮宁挣扎了一下,挣扎失败。
梁恪言没说话,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他的鼻梁太高,鼻尖顶着她的皮肤,鼻息擦过让她泛痒。
“飘飘。”压着喉咙时,他说起话来也闷闷的。
“嗯。”
“等我回家。”
问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当然啦。”
第48章 利己性
人一旦多了筹谋, 第一表现就在眼角的皱纹和眉间的疲态上。
梁继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意外地想起与自己相似的那三张脸。人到老年,往事如走马灯般闪回,惆怅成为时不时光顾的主情绪。办公桌边还放着一叠文件等待他的查阅, 他信不过旁人, 却也知道现在的梁安成还不至于到接手的程度。可现在都无法经手, 到底何时才能完全掌握?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谁有资格能与他上同一牌桌。
梁恪言到老宅的时候,唐姨正巧端着煮好的绿豆百合银耳羹出来,看见他便打趣:“倒是巧,你们哥俩前后脚地来。”
梁恪言叫了声唐姨, 又问爷爷奶奶在哪儿。
唐姨说许芳华被邀请去看秀,至于梁继衷,她指指楼上。
梁恪言接过那碗银耳羹:“我送上去吧。”
此时此刻看见梁恪言,梁继衷是意外的。他在心里揣测着他会来的各种原因, 心渐渐沉下去。
他宠爱两位孙子,但万事皆有度。任何与自己意愿相违背的人, 梁继衷不会给他任何表达诉求的机会与权利。
“恪言,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
梁恪言安静了一下,点点头:“爷爷您说。”
“还记得上次和你见面的Mauro吗?”
“记得。”
“明年开始, 起瑞的业务重心要逐渐开始转移。英国那边几个老股东跳得很,过几天你和Mauro帮我跑一趟英国,去那边看看。”
可是国外业务重心从来都不在梁恪言擅长范围内,他正要开口,梁继衷笑着继续说:“谁去都没你能顶用。”
梁恪言明白了, 他是代表梁继衷出面的最佳人选。而这“看看”的言下之意就是敲打。
又要进行一场复杂的人际社交关系, 又要皮笑肉不笑地回旋于多方之间。想到这里,他难得产生了些抵抗情绪, 不亚于学生时代的厌学。
“怎么了?”梁继衷见他不开口,拍了拍他的肩,“不高兴去啊?”
“没有。”笑意下是压迫与控制。如果这是商量的意图,那么儿时被要求学习各种东西时,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爷爷最放心你了,你可以的。”
“好。”梁恪言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爷爷,我想——”
“你唐姨今天怎么做的这么甜。”梁继衷皱着眉舀了勺银耳羹,悠悠打断,“你早几年就在英国读书生活,总归是比你爸更了解那边的形势。爷爷年纪大了,想和你商量件事,明年,你过去帮爷爷看着他们好不好?”
梁恪言短促地皱了下眉,他看着面前的老人,心头突然涌起一丝复杂。
梁继衷是从何得知他和柳絮宁的事情,他暂且不知也无从得知。他只知道梁继衷又要用老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小时候起便是这样,先将所有负面舆论落在梁家之外的人身上,再在关键时刻轻飘飘地站出来,摘得干干净净的同时将利益最大化。现在也是如此。
以已经同意自己和柳絮宁在一起为战火的矛盾,轻描淡写地告诉梁锐言,梁锐言自然会怒气冲天地来找他算账。今天,兄弟俩大打出手的事情想掩盖很简单,可若是想散播出去,只要有心,便是易如反掌。
梁继衷真是深谙媒体之道。这样一条上流圈子的娱乐动态里,旁人是会将重心放在他和梁锐言身上,还是对柳絮宁的好手段感兴趣,结果一目了然。
反正不管对什么感兴趣,总归是不能让大众觉得他梁继衷棒打鸳鸯罢了。
梁继衷靠着椅背,姿态闲适,整个人放松:“恪言,你弟弟志不在起瑞,你爸,你也是知道的。以后整个起瑞都是你的。”
沉默也没有长时间地霸占整个空间。
片刻,梁恪言抬头看着梁继衷:“好。”
梁继衷没想过竟会如此轻易,还是高估自己这个孙子了,二十几岁的年纪,再大又能怎么样,一丁点利益就能转移注意力。
“好好好,好孩子——”
“爷爷,英国到青城直飞只需十二个小时,如果算上中转,最多也不过加四个小时。我不觉得飞来飞去很辛苦。”
梁继衷怔住:“什么?”
口中的银耳羹像是突然丧失甜味,苦得让人皱眉。梁继衷诧异到站起身,费解地看着梁恪言:“恪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恪言:“我愿意去英国,也愿意去任何地方,爷爷,距离对我来说不是难事,阻碍不了任何我想做的事。”
“那个小姑娘值得你做成这样吗!”
说出口的瞬间,梁继衷突然觉得自己失言。
一场不撕破真相的博弈之中,谁先按捺不住吐露真实目的,谁便先落于下风。
他抚着眉心,既然已经如此,索性打开天窗。
“恪言,爷爷和你直说,我和你奶奶都不同意你和那个外面的小姑娘在一起。你们在一起没多久吧?时间不长,赶紧断了。”
权利被人赠予的坏处大抵就是如此。上位者可以以当仁不让高高在上的姿态颐指气使,但梁恪言不觉得自身所持所有光环都来源于旁人的馈赠,大概这就是梁安成面对与自己母亲的联姻只能含屈受下,而他尚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爷爷,我不想这样做。”一事退让,事事皆让。他不会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境地,“我答应您,我可以去英国做这个项目,您也可以让我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与义务。但是我有选择爱人的权利。”
梁继衷气急,眼前的银耳羹变得嚼蜡一般。
爱人?他左右不过二十五岁,人生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活到,就敢对着如同过家家酒般的小姑娘称一句爱人?荒唐至极!
“梁恪言,一场无关紧要的恋爱已经可以让你对着养你长大的爷爷这么说话了?你再和柳絮宁待在一起还能得了?”他说,“你知道那小姑娘是什么德行吗?你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她是怎么进的——”
他欲言又止,这个砝码,不适合加在梁恪言身上。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小时抽打梁锐言时怎么忘记了也教训一下梁恪言,居然让他现在无法无天到敢和自己作对。
“爷爷,您现在有能力安排我的来去,但最多五年,我认为我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而这几年里,在英国青城往返,不算什么难事,我也不觉得辛苦。”
这都做不了主,那他还有什么可做主?倘若这么点距离,对于柳絮宁来说就已经算是一种奢侈,她也不必非要选择他。
梁恪言有句话没说出口,梁锐言志不在商,梁安成成事不足,而老爷子白手起家,警惕性高又思想传统,不会选择职业经理人,他也绝不会将自己几十年来的心血让他人相碰。
可爷爷到底年纪大了,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下。
梁继衷望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些陌生,可又矛盾地感到欣慰。他认得清自己的价值,他是重要的,也看得清别人的价值,梁安成和梁锐言都比不得他,所以他才敢上了这个牌桌和他对垒。
“我今天累了,不想和你讲这些,你先回去,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清楚。”
梁恪言转身,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
“您从我这里找不到缺口应该会去找她,我希望您不要为难她。因为这份感情不是她送给我的,是我求着要来的。”
梁继衷喜欢棱角硬而锋利的人,可那些尖锐是用来对着外人的,他的孙子胆敢用它们对着他!
这碗银耳羹注定是吃不下了。梁继衷深呼吸,让唐姨上来端走。
唐姨战战兢兢地进了书房。
一天时间里和两个孙子都有了不大不小的争吵,大户人家总会在财富之外的地方拥有成倍成倍的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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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恪言在外面待得有些久,回家的时候,磁青色的天已经黑得彻底。别墅大门合着,只能看见花园里亮起的几盏小灯,散发羸弱的光。
别墅里面没有全黑,梁恪言在玄关处换鞋,正要上楼时注意到从偏厅虚掩着的门下流出来的光,光影晃动着,他走近了发现是偏厅里的电视屏幕光。
推门看见眼前的场景后,梁恪言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沙发前。
柳絮宁躺在沙发上,手边有遥控器,有手机,有平板,也有画笔。乱七八糟地堆在毯子上,她又缩在毯子里,小小一团靠着角落。
只要稍稍翻一下身子,扯动毛毯,这些东西就会掉下去。掉下去是其次的,要是砸坏了没保存,那她可能想要世界与她一起毁灭了。
梁恪言小心地将这些东西放在茶几上,如果经由他手掉落,也许毁灭的就会是他。
手机屏幕是永不休眠的状态,梁恪言顺势扫了眼,看见一连串的租房信息,他愣了一下,转而主动摁灭。
此刻叫醒她上楼,一定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她占据着沙发,梁恪言索性坐在地上。电视里不知在放什么情侣吵架误会的烂俗戏码,梁恪言也是真的无所事事了,带着点耐心看了几分钟后觉得浪费时间。
墙壁上的钟每过一个整点就会敲响一声。梁恪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八点。睡到这个点,那她晚上还睡不睡了?
叫醒人的方法有千种万种,他偏偏一个都不想用,只想做一个最大程度满足自己私心的坏人。梁恪言低头贴近她的脸颊,在微微张开的唇上犹豫了一下,继而将呼吸贴近她的脖颈,用鼻尖蜻蜓点水地碰了下。
亲密状态行进次数增长的同时,他愈发能发现柳絮宁身上的禁区。
意料之中的,她缩了下肩膀,有醒来的趋势。
梁恪言又低头,埋在她颈窝间,呼吸平缓地落在上面。
“嗯……”柳絮宁无意识地念了声好烦,眼睛还没睁开人就已经往后退。可惜她已经缩在了沙发最里面,梁恪言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来,头彻底埋进她发间,声音闷闷地调侃:“要不要看看几点了?”
柳絮宁醒了没一会儿,但上下眼皮子打架,毫无睁开的念头,只想再继续睡去。知道梁恪言就在旁边,她也没心情搭理他。
到底是谁说的等他回家?又是谁天黑了才回来,让她等到现在?
笑意和潮湿的呼吸一同弥漫在柳絮宁的脸上,她撇开头,又说了句你好烦,然后转身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