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板子?”郁云霁侧眸看着他,“若是将你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殿下。”孤启鼻尖微微泛酸。
他都如此过分了,殿下竟然还这样待他,这无异于是在袒护他。
他今日的行为全然可以被冠以妒夫的名声休弃,亦或是将他狠狠惩戒一番。
他幼时没少受到过母亲亦或是继嫡父的惩戒,抽鞭子打板子都不算什么的,可他犯下如此大错,郁云霁竟然只是罚他抄佛经,仅此而已。
“好了,”郁云霁拿起酒盏,朝着他道,“再有下次,我定不会轻饶。”
孤启心中酸酸涨涨的,这种感觉似乎是要将他的心口撑裂开来。
而这样情绪却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在郁云霁的心中,他是比溪洄要重要的吗?
孤启蹭到她身边,将有些碍事的小几挤开,抱紧了她的双臂:“殿下,我只有你了,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郁云霁抚了抚他鬓边垂落的发丝,触及他发间冰凉的发扣开口道:“好。”
她从不轻易许诺。
她不喜欢欺骗,同时也不愿承诺,但孤启不同。
他需要她的承诺,这样一个敏感的儿郎,若是她不去多多关注一些,他怕是能为了一句话胡思乱想,直到肝肠寸断。
她原本的方向好像早就偏离了,她并非为了救赎反派而这样待他,她是对孤启动了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样癫狂而不计后果之人入了她的心,让她能次次偏袒。
郁云霁将那一盏清澈的酒液一饮而尽,果香萦绕在齿关。
“这是引之酿的酒,当年在尚书府之时无趣,便以酿酒为乐,”孤启放下手中的酒盏,“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很好喝,你为何不尝尝?”郁云霁道。
她濡湿的红唇上还残留着一点酒液,那张唇如此一开一合,像是对孤启无声的邀请。
孤启敛着长睫,望着那张唇,唇瓣不知为何有些发干。
月光皎皎。
郁云霁看着眼前的美人面。
孤启眼下的妆靥不知为何,今日比寻常还要殷红一些。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等来等去,也不曾等到孤启饮下那盏酒,而是见他缓缓闭上了眼眸,吻上了她的唇。
孤启的动作如同蝶翼轻触,起先还是轻轻划过她的唇瓣,带了试探的意味,软软痒痒,见她没有动作,便大胆的含住了她的唇瓣。
唇瓣上的酒液被他吮净,孤启却还嫌不够一般,不肯将唇瓣挪开。
郁云霁唇角轻不可察的勾了勾,她觉得孤启如今的样子很是可爱,莫名的,她还想纵容他。
孤启的舌尖闯入,试图占据主动权,可他的动作仍旧是那样青涩,除了吮她的舌尖,便再没了下一步动作。
郁云霁眸色暗了暗。
她的手缓缓扣在了孤启的后脑上,他柔顺的发丝顺势钻进她的指缝中,像光滑绵密的水草一般将她缠绕。
郁云霁闭上眼眸,无声的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唇瓣相碰,空气中像是弥漫着难以掩饰的情愫,就连周身的空气也跟粘稠起来,这种情愫能引发两人身体中的火焰,燃烧着他们彼此的身体。
双唇融合在一起,仿佛两个灵魂终于找到了安慰与归属。
郁云霁的动作不似寻常的温和,而是将他整个人禁锢住,猛烈的吻如狂风骤雨,她吻得霸道,像是要将孤启整个人悉数吞噬殆尽,令面前的郎君招架不住。
孤启轻声的呜咽,也被她全然堵住,所有的声音皆以唇封缄。
他双手抵在郁云霁的胸口,面颊也带上了几分红润,急促的喘息着,仰头承受郁云霁的攻势,他的腰肢被她禁锢,避也避不开。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跟着褪去,只剩下两人之间的温度与距离。
“呜……”孤启似乎是被吻得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软软的倚在她的怀中。
他没有想到郁云霁会回应他,起初因着郁云霁回应而产生的甜蜜心情开始逐渐变成恐惧,他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子。
郁云霁的温和像是也跟着褪了去,她像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他是她的奴仆,跪在她的脚旁任她蹂躏,祈求她的怜悯。
他竟然有些害怕,郁云霁如此,他怎么承受得住。
“你酿的酒,好喝吗?”郁云霁道。
她唇角还带着濡湿,这一抹水光被她的指腹拭去,郁云霁望着他笑问。
她衣衫整洁,反观孤启倒是胸前的衣衫被蹭了开,仿佛方才只是他一人对郁云霁的亵渎。
“……我竟不知殿下如此会欺负人,”孤启哑声怨道,“殿下的心居然是黑的。”
郁云霁不置可否:“人总要会隐藏,若是事事都被你窥破还了得。”
“所以,殿下是心悦我吗?”孤启环上她的腰,轻声问。
郁云霁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孤启咬着舌尖,直至血腥味传来,舌尖的痛意才告知他,这不是一场梦。
“若非心悦,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郁云霁抬起他的下颌道。
他的眼眸中还盛着水意,迷迷蒙蒙的。
得到这样的回答,轻轻勾起唇角,心头的落寞也被她都扫了去。
“殿下,急报!”
弱水的声音从庭院内响起。
郁云霁轻轻蹙眉,温声道:“你先休息,不用等我了。”
揽着她腰际的手显然有些不乐意,但他犹豫片刻,凑上前轻轻吻了吻郁云霁的唇角:“好。”
书房内。
弱水沉声道:“如今梁州青州动作频繁,属下猜测,川安王怕是要立地称王。”
“立地称王,名不正言不顺,是没有百姓认可的,皇姨母野心之大,不会做出如此之事。”郁云霁面色凝重,“如今京中的眼线她不肯信,突然出了这样的动静,她怕是等不及了。”
三千方从身上还带着入夜的露水气:“殿下打算如何?”
“京中要为姨母备下一场大戏,”郁云霁指尖扣了扣桌案,“她就算再等不及,一个本性多疑的人,如何会冒险行事,否则皇姨母多年算计恐付之东流。”
弱水望着她道:“大戏,什么大戏?”
“皇姨母兴许还会再忍上些时日,我们有的是时间,这戏台子,还需要皇姨母身边的人搭,她沉得住气,怕是有人要沉不住气了。”郁云霁望向天边,墨蓝的空中早已不见星月,闷雷轰隆作响,风雨欲来。
她倒要看看,郁枝鸢还能再忍多久。
“殿下,门外有人求见。”有人道。
弱水三千对视一眼,见郁云霁扬扬眉头道:“何人深夜造访?”
“……像是,恭王殿下身边的然郎。”
——
半个时辰前。
郁枝鸢随口道:“既然知晓是蠢问题,还要问什么,直接做掉,记得干净些。”
女卫垂首称是:“那,然公子他……”
郁枝鸢垂眸道:“你若喜欢,事成之后,赏给你便是。”
然郎本就是她消遣的工具,起先也是你情我愿,只如今然郎太过入戏,像是她不肯松口,他便不罢休一般。
然郎毕竟是在她身边跟了小几年,这样的儿郎心思重,对她身边知晓的颇多,如今又怀了身孕,自然留不得。
女卫如何不知这个道理,收下然郎,则意味着远离恭王府的大好前程,她讪讪道:“殿下说笑了,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门被猛然撞开。
李然满脸不足可置信的看着她,悲恸道:“殿下,你怎能如此无情,然郎好歹陪你多年,如今然郎怀了你的骨肉,你要将然郎送人吗?”
郁枝鸢本没想到他会来此,如今夜已深,她方差人为他送去了安胎药,寻常这个时间然郎已经歇下,想来他方才已经全然听见。
她道:“玩笑之言,岂能当真。”
“玩笑,将有孕的男子送人是玩笑吗,”李然愤然的瞪着她,“郁枝鸢,我知晓你狠辣,却不曾想,你会待我也如此,你就半点也不顾忌?”
“你这样的人,我看一眼都嫌恶心。”
说罢,他朝着外面跑去。
郁枝鸢眉目冷然:“追,不留活口。”
女卫领命,当即追了出去。
李然是她培养出的暗探,虽是男子,武功却不落旁人下成,他如今有了身孕,身形却依旧轻盈,只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郁云霁将事情吩咐完毕,望了一眼下着连绵小雨的院落。
夜深,孤启想来歇下了。
如今政事繁琐,外有川安王虎视眈眈,内有郁枝鸢鹰视狼顾,每一步路走的都格外艰辛,并非她当初设想的那般。
不过母皇将探查青州一事交给了她,此事若是做得好了,便能赢得朝堂上下的认可,若是做不好,便只能落得一身是非。
“殿下。”雨幕外有人唤。
这个声音很陌生,郁云霁撑了把油纸伞,朝着那处走去。
待看清那一身影时,郁云霁低声问:“你是恭王府的人,如何深夜入我菡王府?”
李然扶着树干缓缓朝她跪下,他似乎是受伤了,腿间的血迹汩汩而出,却被细密雨水冲淡,血腥气扑面而来。
李然捂着小腹,面上满是痛苦的神情:“……我,我是恭王府的小侍,我愿意揭发恭王的所作所为,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求殿下救我。”
郁云霁缓缓俯下身,对上他的眼眸:“揭发郁枝鸢?”
“是,”李然抽了口冷气,“求殿下救我,恭王怕是要杀我,若是殿下能救下我,然郎定会知无不言……”
郁云霁敛着眸子。
郁枝鸢身边的侍人吗,如今匍匐在她的面前表忠心。
可她深知郁枝鸢是个怎样的人,这样一个有心机与城府的人,是否会冒险派出一个可怜的侍人来打探她的情况。
“殿下,然郎知道殿下良善,可恭王狠心将我腹中的孩子杀死,然郎不敢有所欺瞒,”李然怕她不答应,匍匐在地上,扯着她的裙裾,“求殿下……”
他的话戛然而止。
李然眼眸中的光彩也渐渐退却,口中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将她的裙裾染上了血色。
郁云霁眸色一凛,朝着屋顶那处投去一颗石子,射杀李然的人却早不见踪影。
恭王府的小侍死在了她的菡王府上。
天边一道闪电蜿蜒而过,像是劈开夜幕的蛟龙。
第52章
翌日。
雨水冲刷过的王府颜色明亮, 新叶与花瓣上皆带着点点露珠。
郁云霁望着对面眼眸还带着血丝的郁枝鸢,温声道:“皇姐喝些茶吧,斯人已去, 皇姐还有看顾着自己的身子。”
郁枝鸢像是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已然没有了前些时日的模样,像是被李然的死打击到了。
若非她从李然口中得知了一点可怜的信息,此刻怕也能被郁枝鸢这幅模样碰骗过去。
她摇了摇头, 并没有碰那盏茶:“皇妹,李然还怀有身孕,竟如此枉死,那可是母皇的皇孙, 皇妹一定要替我将背后之人找出,幽朝绝不姑息……”
“皇姐,李然为何会深夜出逃,究竟发生了什么?”郁云霁面上还带着担忧,望着她问。
郁枝鸢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快到无法捕捉, 她将情绪掩饰:“是我忙于政事,不曾顾及然郎的感受,他一个怀孕的儿郎,难免会多想,我同他争执了几句, 不曾想他便来寻皇妹……”
郁枝鸢是当之无愧的博弈手,郁云霁在心中赞叹。
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男子逼死, 还能坦然坐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顺便借着然郎的死栽赃陷害一把。
李然作为她的身边人,当真是被利用得透透的, 或许他也不曾想到,就连自己的枉死,也能被郁枝鸢作为筏子。
“皇姐放心,更深露重,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湿鞋,怎会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郁云霁望着她,唇角的笑意轻不可察。
“皇妹说的是,”郁枝鸢缓缓摇了摇头,“然郎身死,我心悲恸,我已向母皇诉明原委,这些时日便在府上安心修养,朝中大事还要指望皇妹处理。”
郁云霁颔首道:“然郎一尸两命,此事重大,涉及皇嗣,我已交由李仵作去办,皇姐放心。”
郁枝鸢捏了捏衣角,这样细微的动作代表着她如今的不安。
谁人不知李仵作的名声,当年京城多大的案子无人能解,偏李仵作验尸后迎刃而解。
旁人倒是还好,难就难在李仵作此人过于刚正,从不受贿。
郁枝鸢面上扯了一抹苦笑:“然郎死的不光彩,若是李仵作前来,怕是整个京城都知晓然郎死在菡王府一事,届时风言风语……”
“死者为大,但不能让然郎死的不清不白不是,皇姐不用担心我,清者自清,总不能让人平白诬陷了去。”郁云霁从善如流。
青州。
川安王摩挲着怀中娇郎白腻的小臂,道:“如今京中的眼线用不得了。”
“女君三思!”幕僚忙道,“当年为了培养京中眼线,我们花了多少年的功夫,若是就此舍弃,重新培养,只怕会误了大事啊。”
川安王不耐烦的扫了一眼那幕僚:“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本王做事了?”
庭院内一众幕僚噤若寒蝉。
谁人都知晓川安王是何其的暴虐,前不久将跟随她数十年的部下虐杀,养在身边这么些年,就算是条狗,也该有些感情了,可当她下令将最亲近的部下处死时,不少幕僚心中都生起了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