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隐道:“我过去瞧瞧。”
二老太太一听勇南王府的人带着侍卫来了, 顿时乐开了花,这是有好戏看了。
余隐今日在马球场上可是出尽了风头。
整个人京城的人都在议论。
跟余老太太交好的几个老太太, 还特意来家里八卦。
说到余隐跟勇南王府世子对上的时候, 虽说最后没什么大事, 可楚宗庆什么人, 京里都清楚, 大家还劝余老太太回来劝劝余隐, 去给赔个礼, 道个歉。
若是不行, 自家有关系能跟勇南王府说上话。
把余老太太急得当场嘴上就生了个火泡。
二老太太知道这是对方打上门来了……
领着外孙女巧儿, 跟着余隐往外走。
她走着嘴巴也不停, 甚至还借机教导巧儿,以后出门遇事,忍字当头,自然若是对方比自己差,那就别忍,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余隐好笑道:“二伯母,您这么教孩子,可是把孩子给教坏了。”
二老太太笑道:“我家的孩子,我爱怎么教就怎么教,我瞧着你娘也没怎么把你教好呀,基本的尊敬长辈都不会,怪不得人家如今打上门来了。”
余隐略一思索就知道,她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但笑不语,加快了步子。
大门一打开,楚宗庆立刻便迎了上来,恭敬地行礼道:“学生给先生问安,今日拜师太过匆忙,没有什么拜师礼,回去后,祖父特意挑了几样东西差我送来。”
他说完,身后的侍卫从马车上抬下几个二尺见方的大箱子。
一排往那一站,特别的威风。
二老太太目瞪口呆。
说好的上门打架来了,怎么还送礼呀?
而且这世子的态度,跟传说中的可是一点都不像呀。
余隐笑道:“王爷客气了,进来吧!”
楚宗庆道:“听见没,都进来。”
余隐:“……”
我只是让你一个人进来……
楚宗庆一共带了十八名侍卫。
除了抬箱子的几个外,还有两个贴身侯命的,剩下的全在门房那里喝茶去了。
他是头一次来余隐家。
颇有点好奇,传说中受皇帝宠信二十来年的,两袖清风的余太傅到底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正看着,就听身后一个老妇人道:“小伙子,你真不是来打架的?”
楚宗庆扭头,一个满脸皱纹,眼里闪着不解的老太太正巴巴地望着他。
“这位就是老太太吧,晚辈给您请安。”
他态度谦和,举止有度。
二老太太还没开口,就听余隐道:“她不是,她是我二伯母,刚从老家过来。”
楚宗庆恍然,说罢看也不看二老太太一眼,对余隐道:“那老太太呢?祖父还让学生给老太太带了礼物,还有两位妹妹的……”
余隐道:“我娘在她院里,妙儿他们去彭家了。”
余隐话音刚落,就听二老太太插嘴道:“老二你什么意思,明知道巧儿来了,却把妙儿送到了彭家,怎么你是不想让妙儿与巧儿接触?”
余隐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揍老人会天打雷劈,耐着性子道:“她外祖母想她们姐俩,便留她们住几日,二伯母千万别多想。”
二老太太道:“让我不多想,便把她们接回来,明日让她带着巧儿去京里逛逛。”
余隐一听这话,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二伯母您若是想逛,我派个人带你们去,可您这么无理取闹,恕我不能从命。”
“再有,我女儿乐意与谁交朋友是自己的权利,不是您能指挥得了的。”
二老太太冷冷道:“好一个太傅,自己当大官了,就不把咱们这些穷亲戚当一家人了。”
余隐都懒得理她。
这老太太一脑门子的坏水。
见余隐不说话,她又开始各种比比,甚至还告诉楚宗庆,拜余隐为师真是亏了,小心被他带沟里去。
楚宗庆朝天翻了个白眼,抬手一招,立刻有两名侍卫跑了过来。
他头也不回道:“这老太婆太瓜噪了,丢出去。”
二老太太刚要开口,就被侍卫一左一右的架住往外拖。
巧儿吓了一跳,顿时哭了起来。
楚宗庆烦躁道:“有完没完,再来两个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上,一道丢出去……”
祖孙两人被拖走,世界瞬间清静了。
楚宗庆道:“先生,您脾气也太好了,像她这样的,直接打出去不就得了,您还让她进家门……”
余隐好笑道:“老夫脾气若不好,你今天怕是不止脑袋开花了。”
楚宗庆:“……”
楚宗庆是那种看起来很虎。
然,一旦认定了你比他强,把他治得心服口服之后,孩子就对你另眼相看了。
两人到余老太太那儿时,余老太太正跟四老太太在聊天。
四老太太脑子比二老太太好使,在取舍之间拎得清。
小丫环过来传话,说余隐带了勇南王世子一道过来,余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四老太□□慰道:“五弟妹别急,两人一道来的,说明并不像外头传的那样。”
余老太太一想这事也对。
可依旧忍不住担心。
待见到人时,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
楚宗庆给余隐和余妙两姐妹的礼物直接让侍卫跟着长贵一起抬到余隐那边了,此刻这箱子里的就是给余老太太的。
有布料,有山参,还有一对玉如意。
余老太太听说他已经拜余隐为师了,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笑着要给见面礼。
四老太太在一旁连连道喜。
送走了楚宗庆,余老太太才想起一向喜欢看热闹的二老太太。
小丫环弱弱道:“世子说二老太太话太多,太瓜噪,让人给丢出去了……”
四老太太震惊:“丢丢丢……出去了?”
余老太太:“……”
这孩子真有范儿,干了我不敢干的事儿。
二老太太被丢出余家的大门。
四老太太吓得心头砰砰直跳,可怜巴巴地望着余老太太道:“五弟妹,这事?”
余老太太道:“等老大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四老太太想哭,“二嫂还能回来吗?”
余老太太淡淡地抬头望向门外,“她估计是说了什么不该说得话,像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在贵人面前还那样咋咋呼呼……”
“说实话四嫂,京都可不比咱们乡下,你一个老太太想怎么横就怎么横,在京都,别看我家老大是个官儿,可他也只是个五品,出个门随处可见比他大的,见了谁,那都是大人……”
“更何况,京里可是皇亲国戚聚集的地方,像二嫂这样的,吃吃苦头长长见识,那也是对她有好处,免得以后她家孩子入朝为官了,她不知轻重,不但自己遭殃,怕是连自家的孩子都要受牵联。”
余老太太半点没接二老太太还进不进门这事。
只跟四老太太东拉西扯。
左一句,贵人不好得罪。
右一句,谁谁谁说了一句话被人听到了,直接打出京去了。
等等,真真假假,把四老太太吓得脸都白了,坐在那儿直抖,琢磨着自己,进了京后,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得话。
余老太太见效果差不多了,对侍候的小丫环道:“你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让他过来一趟,咱们商量下二老太太得罪了世子这事。”
小丫环应了一声,麻溜的跑了出去。
四老太太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叫得罪了世子。
余隐送楚宗庆到门口,二老太太可能太能咋呼人,被人堵住了嘴。
巧儿站在一旁吓得直流泪,可是半点声都不敢出。
见余隐出来,二老太太又活跃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手脚并用的挣扎,侍卫一急,直接按头靠墙上了。
余隐清晰地听到“咚”的一声。
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他还没开口,楚宗庆瞥了一眼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丢出去吗?怎么还在门口。”
二老太太吓得直翻白眼。
巧儿惊呼道:“外祖母,外祖母……”
“真烦人,我最讨厌哭哭啼啼了,把她的嘴也堵上。”
楚宗庆说完,转身对余隐道:“先生,学生自作主张,还望见谅。”
余隐微微笑道:“无防,世子慢走,老夫就不远送了,这两人留下,老夫自己处理吧。”
楚宗庆点头:“若是先生下不去狠手,直管叫我来便是,对付这种叼妇,学生最是拿手。”
余隐嘴角抽搐。
打发走了楚宗庆,他扫了一眼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由巧儿扶着的二老太太,淡淡道:“二伯母还能走吗?若是能走,咱们进去把咱们的事好好说道说道。”
余隐记忆里,二老太太就是那种十里八村顶厉害的人。
自然在乡下,什么都缺,她厉害些,也无可厚非,旁人都不敢欺负他们家。
可现在,她都上别人的门了,依旧一幅唯我独尊的样子。
余隐觉得这就是欠揍!
二老太太有了这么次的教训,虽然不服,但嘴巴却严实了些。
余隐在前头闭庭信步似的走着,后头跟着哆嗦的祖孙俩。
余隐让人把三老太太以及余家的几个孩子全给叫到了余老太太那儿。
半道上刚好碰到余老太太来传话的小丫环。
小丫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余隐身后的两人,咽了下口水,转身回去给余老太太报信了。
四老太太本就紧张,一听小丫环那么一描术,下意识地就抖了起来,三太太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不明所以。
笑盈盈地跟余老太太他们问了安。
还喜滋滋地说道:“二伯给的书,我们家老三都背过了,这孩子呀有没有天分,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完还得意地看了一眼今日特别安静,像鹌鹑一样的四老太太。
四老太太心里有事,根本没配合她的表演。
余三被夸得脸一红。
他哪是背得快,只不过是年纪大,平时见得多,偶尔会跟认识的几个小伙伴讨论一下,事实上,那书上一大半的字他都不认得。
余老太太笑道:“那敢情挺好,三儿好好学习,将来必成大器,有你享福的时候。”
话音未落,余隐就进了院子。
他身后的二老太太头发散乱,脸色蜡黄,一幅有气无力的模样。
巧儿眼圈红红的,饶是走了这么一路,依旧双腿不住的颤抖。
三太太刚笑着要跟余隐打着呼,就被余隐身后的婆婆给吓了一大跳,心里咯噔一下,快步上前扶住她。
“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需要?”
三太太一开口,二老太太才算缓过神来,眼泪啪啪地往下落。
余隐回头瞄了她一眼,她硬是将话给憋了回去。
三太太心里一阵打鼓,看着余隐挺和气的一个人,怎么就把她婆婆吓成这样了?
余隐进了屋,扫了一圈,很好,人都来齐了。
挥手将丫环婆子全打发出去,对余老太太道:“娘,既然人都来齐了,有些事情我也得生新说明一下。”
余隐回头看了一眼被三太太和巧儿扶到椅上的二老太太。
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看起来着实可怜。
意识到余隐在看她,下意识地就垂下了头,余隐撇了下嘴角道:“第一,过继之事,以后谁若是再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第二,余家庙小,空屋子也少,而且我平日不在家,我娘身体也不好,肯定有许多照顾不周的地方,所以,我今日已经会馆的人打过着呼了,你们一会收拾东西便搬过去。”
二老太太一听这话,差点没跳起来。
可被余隐那平静又轻蔑的一扫,立马又蔫了。
四老太太惊道:“老二,这可使不得,咱们这次来京……”
余隐好笑道:“你们这次来京是给我送孩子来的对吧。”
四老太太讷讷地点头。
余隐道:“我说过,过继之事,谁若是再提,便提着东西给我滚。”
四老太太被他一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怜巴巴地望向余老太太。
余老太太却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余隐在没穿越前,是宗门里不受待见,又没有任何背景的小透明,外门弟子。
小小年纪便被父母因为一口吃的,卖给了宗里。
说实话,许多人□□故都不太懂,时刻记着一条,好好干活,方能活命。
所以,如何种药草,他是条条记在心间。
本来要参加宗门招弟子的考试,看看自己能否成功进入内门,拜个好师父,好好学习仙术,不求将来飞升成仙,只希望能有点本事,不至于被人当货物一样想怎么捏便怎么捏。
怎知,一觉醒来,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有家有室,有两个女儿的老头子。
饶是拥有了对方所有的记忆,可他依旧不太懂得如何经营这个现成的人生。
其中有许多决定,显得幼稚又可笑。
就因为他怀着给对方画个饼,对方也许就能放弃过继之事,岂知,二老太太这种人,根本不是画个饼,她就能满足的。
她是想捡个现成的。
若不是彭老太太今日提醒他,大家虽是亲戚,但是男女有别,余家本就不大,如今又住进了一些几十年没打过交道的亲戚。
他这才反应过来,余妙是个女孩子。
而且年纪已经不小了,余家这几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
回来的路上,他特意去了一趟会馆,跟对方商量了一下,同时又看了几家客栈。
见余隐突然发狠。
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余隐深吸了口气道:“孩子我是不会收的,我有自己的孩子,我养别人的孩子算哪门子事,但是你们千里迢迢过来,我也不好直接让你们回去,是以,我跟会馆那边商量了一下,留你们在京住七日。”
二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
抬头看向余隐。
余隐接着道:“这七日我差人陪着你们,让你们在京里逛逛,待回去后,也好与人说道说道,你们是见过世面的人。”
三太太微微触眉。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这七日的费用都由我来出,至于办族学的事,回去后,还要麻烦三太太,与族长说一声,如若族里人同意,便让他给我来信,到时候咱们商量个流程。”
“到时候请几个见证人,再立个碑,这些我都得一一过目。”
三太太连连点头。
余隐交待三太太是觉得她为了自家孩子,肯定不会不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