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公轻轻叹了口气,“大人要是急,不如跟老奴说说,一会老奴跟圣上说一声。”
余隐一噎。
抽了抽嘴角道:“也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一会他若是有时间了,你再让小勇喊我一声。”
余隐回到棚里,明显情绪有些不高。
彭老太太道:“怎么了这是?刚才还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余老太太把剥好的瓜子放到小盘子里,递给小鱼儿,道:“别理他,估计被圣上骂了。”
余隐抽抽嘴角,一抬头,刚好看到他家大闺女,很习惯地接过司杰递过来的果子。
顿时觉得眼睛被刺了一下。
做了个深呼吸道:“小杰过来,老夫有事问你。”
司杰临走时,揪了下小鱼儿的头发,这才跟着余隐出了门。
此刻比赛已经开始,外面的加油声、喊叫声,此起彼伏。
余隐带着司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没人的地方。
“你有没有算出什么?”
被老丈人这么一盯,劈头盖脸的一问。
司杰心头突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妙儿成亲后能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再生个软萌的小孙女……”
余隐:“……”
双方对视了一会,余隐抬手便抽了上去,“王八蛋,你居然对我女儿下手了。”
这特么还没成亲了!
看来教育有点失败呀,小姑娘居然没抗住诱惑。
司杰被他一连抽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忙道:“没有,误会,误会,我以为您想问这个……”
余隐骂道:“老夫有那么无聊吗?”
哪个家长会问还没成亲的女儿将来生几个孩子,生男还是生女。
司杰被骂得脖子根都红了。
他他他他……
不想承认,刚才他的确跟余妙聊天的时候,脑袋开了小差,顺手就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孩子。
两人互相冷静了一下。
司杰掐指一算,心头一凛,“你是说圣上的事儿?”
余隐点头。
司杰默了一会道:“师父说一切皆有定数,若是大人觉得……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
有些事情凡力更改不了,或者你此刻避过了,那么接下来,便有更大的坑等着你。
就好比小鱼儿那事。
她是受了不应该的灾,但是却是命中注定,你若插手,后事便不可预料。
所以,有些伤害看着是伤害,实则……
所以,司杰觉得身为国师,虽然能逆天改命,但有些事却并无必要。
破败求新,迎接未来才是正理。
余隐修练的时间越长,对某些事情,也越来越敏感。
大概可能是因为倭寇吃了败仗,北夷那边又已经求和,再加上出海贸易也挺顺利,如今上下一片生机。
又加上皇帝年纪越来越大。
便不由的开始放纵自己。
余隐缓缓吐了口气道:“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提前通知老夫,王八蛋不许藏私,不许没成亲前欺负我闺女。”
司杰被最后一句震得心尖颤了颤,莫名脸红心跳,而后重重点头。
余隐抬脚就走,身后飘来司杰的声音:“岳父大人,竹外桃花三两枝,这个算不算。”
余隐脚下一个踉跄。
司杰已经颤着双肩从他的身旁掠了过去。
声音远远飘来:“岳父大人,那个,小婿先回去了,小鱼儿还等我给她讲解马球比赛呢!”
余隐:“……”
余隐还在想,桃花三两枝。
一枝都够他受得了,再来几枝,还让不让人活。
这小子肯定在诅咒他。
一回到棚子里,就瞧见安阳公主带着二公主,在他们棚子里跟余妙和两位老太太聊天。
司杰带着小鱼儿出去看比赛去了。
余隐进来,安阳公主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道:“余先生,学生近日得了两块玉石,想刻个印章,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字好,先生改日能否帮我瞧瞧。”
安阳公主那一句先生。
余隐颤了颤心肝,“这几日我们工部制造的船要下水,怕是没时间,如果公主不急的话,要再等段日子。”
“若是公主急的话,老夫给您找别的先生。”
安阳公主道:“我不急的,先生有时间,可以差人告知我一声。”
余隐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借口有事找皇帝出去了。
吕公公瞧见他又过来了,摇了摇头道:“圣上怕是一时半会见不了大人。”
余隐道:“没事,我就是过来躲躲。”
吕公公:“……”
余隐直接无视吕公公脸上的表情,说起了皇帝万寿节的事。
每年送的礼都差不多,但是今年又不太一样,皇帝登基二十年,所以,再送过去一样的,显得多没诚意。
再者,他升官了,总不能还那么小家子气。
两人正聊着,突然瞧见张东远跟一个道袍的中年胖子走了过来。
张东远见到余隐,微微躬身喊了一声,“先生。”
而后对吕公公道:“还要劳烦公公通报一声,飞鱼道长从雪山之巅回来了,给圣上带来了一件礼物。”
飞鱼道长?
怎么不飞虾呢?
余隐目光一下子就定在了胖道士的身上。
一身的烟火气,中间加夹着乱七八糟的草药味儿。
炼丹的?
第74章 第 74 章
飞鱼道长抬头与余隐四目相对。
而后微微一笑。
余隐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吕公公道:“张大人圣上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张东远秒懂。
飞鱼道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吕公公, 笑道:“麻烦公公一会把东西交给圣上, 就说贫道回来了。”
吕公公接过, 应了一声。
两人便一道离开了。
余隐深吸了好几口气, 才把脸上的表情绷住,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回来也有好几个月了,今日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位飞鱼。
吕公公勾了下唇,眼眶微微泛红, “大人也知道,前两年滨海出事, 内里又不安分,北夷那边也是频繁出事。”
“圣上寝食难安,到了后来, 头痛不已, 张大人便带了这么一位道长过来了,道长做了一场法事, 问了天地,说只要大人在滨海,那边定能安稳,让圣上不要操心。”
“圣上当晚便睡了三个多时辰。”
剩下的话,不用吕公公说,余隐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此刻再想想司杰的话。
做好自己, 别管太多, 余隐就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可他的话, 皇帝指不定不听, 反而会……
余隐在心底叹了口气。
伸手碰了下吕公公道:“我先回去了。”
吕公公心情也不大好。
他读书不多,但跟在皇帝身上也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事情没听过。
史书上那些轻信道士的,爱上练丹的最后有几个好下场的,吕公公跟余隐挥手告别,道:“大人,过几日休沐,来我那宅子看看我种些什么树好。”
余隐笑道:“行,到时候你记得提醒我。”
他现在手头事情太多,要不是小毛在耳边提醒,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回到棚子里,安阳公主还在。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两位老太太捂嘴直笑。
看到余隐回来,余老太太道:“事情谈完了?”
余隐点头。
安阳公主见他坐到一边去了,便借机带着二公主走了。
余老太太和彭老太太一并商量着:“没想到,安阳公主这么没架子,太平易近人了,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彭老太太道:“公主跟咱们家妙儿投缘,把她当女儿一样,对自们自然也没话说,若是换成旁人,其实公主也没这么好说话。”
余老太太点头。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外头比赛结果出来了。
果然是三皇子跟贺景生那一队赢了。
彭老太太压了六十六两,过了一会,便有侍者进来分钱。
她差不多翻了三四倍,拿了二百三十两,最后又压了另一队。
余老太太没她压得多,只压了十两,饶是如此,她也赚了差不多三十两。
这次余老太太学乖了,打算多放一些上去,结果扫了一圈,没瞧见司杰,便差小丫头出去找。
彭老太太道:“老姐姐,你这可就不刺激了。”
压个宝,为的就是刺激。
结果这位,玩个游戏还得找人算一卦,亏得国师是他们家孙女婿,若是换成旁人,估计直接被打出来了。
余老太太道:“我这可就是为了赚钱吗?”
她跟彭老太太出身不一样。
彭老太太这种京中贵女,怎么能了解自小苦大的她。
不过两人现在一心的为了余隐和余妙姐俩,倒是能说话到一处去。
还时不时的挤兑一下余隐。
过了一会小丫头回来道:“姑父说了,只要您跟着感觉走准备没错儿。”
余老太太感觉十三队能赢。
于是便将手本金和赚得全压了上去。
彭老太太道:“我也跟着你压吧,左右不过是个小事情。”
余老太太撇撇嘴。
余老太太的感觉还是对的。
这一场比赛下来,她赚了一百多两。
喜得老太太只见牙齿不见眼,就在这时,吕公公的徒弟小勇进来了。
余隐以为是吕公公差他还的,忙放下手里的棋子跟他出去了,结果,吕公公没见到,等他的却是安阳公主。
余隐额角一跳,下意识的想转身走人。
安阳公主喊住他:“大人,今日可瞧见飞鱼道长了。”
余隐脚步一顿,又折了回来。
安阳公主拧眉苦笑,“本宫不知道仙术为何,但是本宫知道是药三分毒,别管什么仙丹,鬼丹,刚开始肯定效果不错,但若服用久了,怕是身体早就完了。”
余隐这段时间被她逼的差点抑郁。
此刻,突然感觉安阳公主,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于是,便道:“飞鱼道长是柳家举荐的?”
安阳公主摇头:“是张东远。”
余隐拧眉,“张家怕是没这么大的能耐吧。”
安阳公主道:“你教了张东远那么久,难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野心,你是半点没有察觉?”
余隐抹汗。
这问题直击灵魂。
他若是真知道他这般野心勃勃,丧尽天良,也不会收他为徒了呀。
好吧,他来时张家已经跟余家退亲了。
所以,事实上他跟张东远也没多过接触,许多东西,还是从原主的记忆里得来的。
是以,在他的心里,张东远就是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的人渣。
他们一家人,也只不过是他的一块跳脚石。
如今被安阳公主质问,他一时只得苦笑。
“大人可见过玉贵人?”
安阳公主也没为难他,直接将话题跳开。
余隐摇头,“只听说过,是去年冬日进宫的,在几位新人中,最是受宠。”
“大人若是见着她,怕会大吃一惊的。”
安阳公主似笑非笑道:“大人也算是一奇人也。”
余隐:“……”
“玉贵人原名张小玉,想来大人并不陌生吧。”
余隐只觉得胸口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张小玉他并不陌生。
只是他从未将如今深受宠爱的玉贵人,与那个下雨天给哥哥送伞,晚上给哥哥做参汤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大人与张家交往也有几十年了吧,怎得不知道,他们居然有这样的心思?”
安阳公主这话犀利的直扎余隐的心窝子。
张东远攀上柳家后,便想着能攀上更高的。
柳二姑娘脾气爆躁,又心眼极小。
两人成亲至今四年了,膝下却无所出。
早两年,张太太急得嘴上直冒泡,偷偷让张东远在外头养了个外室。
岂知,被柳二姑娘知道了,打上门去,一碗汤下去,肚子里五个月的男婴被打了下来,而那个外室,也因为药力过猛,当日便血崩而亡。
这段丑事,闹得沸沸扬扬。
张太太直吵着要跟柳二姑娘拼命。
张东远一时间成了京里的笑话,不过当时圣上龙体欠安,张东远也不知道从哪认识了一个道士,便引荐给了皇上。
去年,张小玉也被送进了宫,如今的张东远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这些事,余隐还真不知道。
由于张小玉的原因,张太太有了跟柳二姑娘叫板的实力。
这次也没藏着揶着,直接把张东远的一个远房表妹给弄进了京,如今就养在自己身边。
张东远因为水涨船高,还跟柳二姑娘约法三章。
一个月单日在她屋里,双日在表妹屋里。
余隐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差点吐出来。
不可思议道:“那柳二姑娘也同意?”
安阳公主白了他一眼,“她不同意又有何办法,成亲三年多,均为所出,而且太医已断定,她早年习武伤了身体,已是无法生育。”
余隐恍然。
这个世界的确对女人不友好。
默了一会,余隐突然感觉安阳公主这有点走题呀。
于是,便道:“公主叫老夫过来,应该不止为了这些吧。”
安阳公主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相比于余隐与当年的彭珍娘,成亲十来年都未有儿女,说余家人胆子小也罢,说他们懂规矩,心地好也罢。
无论是余老太太,还是余隐都没有任何为难彭珍娘的地方。
甚至连过继,纳妾这种事情都未曾有过半点。
再瞧瞧张东远,或者更多的男人,安阳公主瞧余隐的眼神,就忍不住有点发放光。
余隐被她看得心头直打鼓,“要是没什么事,老夫先回去了。”
“本宫找大人过来,自然不是跟大人八卦的。”
余隐只得立正稍正,洗耳恭听。
安阳公主过来,是想把皇帝的情况跟他简单说一下,让他想想办法,让皇帝远离丹药。
皇帝起初嗑丹药时,身体是有所好转。
太医们开的方子都不管用,唯有这飞鱼道长献的丹药能让他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