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戳中了软肋，他终于放了手。向晴盯着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又被他看过来的眼神搅乱了思路。想半天，她还是没说话，只内疚地将脸偏向一边。“对不起。”她转身，动作并不太决然，但她还是用加快的脚步，来掩饰自己的软弱。
第8章 这就遇上了？巧了吗不是
向晴站在一个大房子二楼的门口，脚下地板干净整洁，而屋内的另一半却荒废破败。四周很黑，她有些迷茫，当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发现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人影感知到她的目光，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开始周身散发出微弱的暖色光线。
有了光向晴才看清，原来人影正蜷缩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旁，一动不动。虽然人影垂着头看不到脸，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影，就是维枫。
当空气读出她的想法时，他附近的地板开始摇摇欲坠，她却没有出声，只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向他靠近。然而当她越往里走，气氛就变得越发诡异，脚步终于停在窟窿的另一边，她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时候，梦境戛然而止。
向晴有些泄气地叫停闹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下床。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凝视着眼下的乌青，明亮清澈的眼眸眯起，大脑开始不受控地回忆起那个奇怪的梦。
今天要去工厂，解决完事情之后还有几场会议。工作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她强打起精神，边化妆，边打开手机里的行程安排app。随着冷感的机械音一条条的播报出计划，她也渐渐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中。
车窗外，街上浓重的节日装饰，跑马灯一样变幻的红绿色彩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向晴，圣诞节快到了。
手指轻叩，向晴将车窗按下一丝缝。冷风灌入，挤出飒飒响声。她轻轻吐息，白雾熏在玻璃上，模糊了节日的痕迹。她低下头按亮手机，视线停在日历里的“12月27日”上。
车轮旋转，快速向前。
车窗升起，车内的异响消失再度回归平静。
...
“维枫你来看看这个材质好不好？我总觉得有点问题。”Lisa拿起一颗绿色的石头，上下打量着。
Lisa那刻意修饰后的优美声线在空旷的工厂里听上去就像是柔和的音乐，撩人心弦。
为了不遮挡工匠们的视线，建筑师设计时给每个方向都安装了玻璃墙，当附近的工匠被Lisa的声音吸引时都会抬起头纷纷看向她。
“维枫？”Lisa对那些好奇的一双双眼睛仿佛视若无睹般，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蓝色工服身旁一身黑衣的维枫。
隔了一段距离，Lisa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此刻的维枫看上去专注极了，好像并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
窗外是充满田园风情的小镇，郁郁葱葱，满眼流翠。
Lisa对于维枫爱答不理的态度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放下宝石，绕到了维枫身后，探头，装作观察他手中设计稿的样子，“这个...?好特别啊！”
维枫手中的设计稿上画着一颗切割十分优异的清冷黄色碧玺，造型是一枚烟花正绽放着火彩璀璨，看上去既像戒指又像胸针。
“真的很美。”Lisa抬起头，讨好般的赞叹着。晶莹剔透的眼眸，跟他设计稿里的宝石有一样，正闪闪发着光。
对于Lisa的殷勤，维枫视而不见，他表情毫无变化地收起设计稿，目光锁定靠墙的材质区，穿过一张张不认识的脸，他迈步朝前走去。
...
向晴的车停在了一个透明玻璃墙的工业感建筑旁，刚下车，就看见大片的绿地，开阔的水域。她轻轻关上车门，抬起手臂，对着自然景色，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晴姐！！”
向晴应声回头，看到了赵小薇灿烂如朝阳的笑脸。眼睛被晃到，她抬手挡在额前。头顶上方是湛蓝的天空，时不时有掠过的飞鸟。
“进去吧。”向晴用眼神示意赵小薇身后的大门。
“好呢！”赵小薇往台阶上一跳，哪知道后脚跟没站稳，她踉跄着往前冲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向晴赶忙上前，适时地拉了她一把。她这才稳住身体。心有余悸地回过头，看见了向晴忍不住扬起的嘴角。
“晴姐我刚才都差点摔死，你还笑我！”赵小薇愤愤不平地拉开玻璃门。
“哪有那么夸张。”向晴抿下唇角，压了压眼底的笑意，又替换赵小薇的手，扶住了门。
大门合上，两人并肩走着，过道左侧是一整面的玻璃墙，能直接看见外面波光粼粼的湖水。而另一侧则是整面的宝石展示柜，头顶大型的开窗让天光流进室内，宝石在自然光线下，闪烁着美妙的光彩。
“晴姐你看，真的好闪好漂亮啊！”赵小薇边走边回头，还指着玻璃窗里的宝石，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这要是随便给我一排，应该就能买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了吧？”
向晴收起看湖的视线，扫了一眼赵小薇指的方向，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小薇原本还兴致勃勃，想多跟向晴探讨几句，见她这样，兴致也退了一些，她鼓起脸吹了一口气，盯着向晴手上那枚含蓄，款式简约的银色指环，忽然，恍然大悟。“晴姐，你对珠宝不感兴趣？”赵小薇被自己大胆的推断弄得再次兴奋起来，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愈发仔细地看着向晴。
“别乱说话。”向晴蹙起眉，严厉地瞟了赵小薇一眼。
虽然接收到了向晴的“警告”，但身处陌生且封闭的环境，容易让人的思维变得敏捷，赵小薇对向晴这个NPC上司本就充满好奇，此刻心底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是被扯开一丝缝隙般，涌上了心头。她东张西望一阵子之后，往向晴身旁凑了凑，用最小的声音问向晴：“晴姐，如果你不喜欢珠宝。那为什么会选我们公司啊？”
“谁规定必须得喜欢珠宝才能来公司上班的？”向晴双手抱胸，稳步朝前走，神态看上去很悠闲。
再经过一个门就要到他两今天的目的地——原材料工业处。赵小薇知道，跨过那个门就得进入工作状态，但话题还没讲完，她不想就此放弃，于是，她赶在向晴之前，一个倾身，挡住了路。
“干嘛？”向晴垂下手，摸出包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信息，她将音量调高之后，把手机揣回了包里。
“晴姐你别误会”赵小薇掌心相对，食指轻碰，她摆出一副极力讨好的模样，嘻嘻一笑，“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呀？”
“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老想些有的没的。”向晴迈步绕开赵小薇的同时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快走，我不想一整天都耗在这。”
“晴姐你真的是NPC，没得感情！”赵小薇放下手，两步跟上向晴。
“你说什么？”向晴扭头，上扬的声音里带着疑问和威胁。
“没...没啊，哪有人说话，没人说话呀？”赵小薇含含糊糊地一语带过，她借由拉门来回避向晴不善的眼神“攻击”，却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向晴狐疑地看着赵小薇忽然呆住的背影。
“里面，大帅哥在里面！！”赵小薇回过头，表情夸张的冲向晴使眼色。
向晴眨了一下眼睛，换上一副漠然的模样，偏头望向屋内，视线越过赵小薇惊喜的脸。视野被完全打开，她果然在一层半透明、具有漫反射功能的玻璃砖块旁，看到了维枫熟悉的身影。
向晴站在原地，望着被Lisa缠住冷着脸的维枫，有那么几秒，她想让赵小薇自己去跟工厂对接，但这个不专业的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停留片刻，就被她无声地掐灭了，抿唇微微一笑，她轻推了一下身前的赵小薇，“快走。”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般，维枫回头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是向晴，他冷漠的眸光微微一亮，随即回身，在赵小薇惊喜地注视下，继续摆弄起手里的宝石。
向晴环视一圈，特意绕开了维枫在的角落，边看边压低声音，“你跟赵工约的是十点吗？”
“嗯？”赵小薇直勾勾地盯着维枫所在的角落喜笑颜开，“十点呀，约的是十点。”
“赵小薇。”
“啊？”听到向晴语调有变化，赵小薇这才收回视线，预感自己马上要被教育，她立刻转变了态度，“晴姐别别别，我确定约的是十点，这样，我给赵工打个电话，晴姐你稍微等等我。”她说完，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仿佛是怕向晴不高兴，她边等接通，边往窗户边走，眼睛还时不时滴溜溜的朝角落瞟，看上去忙碌极了。
两拨人被工人们隔开，敞开的透明玻璃结构，视野平坦空旷的空间，向晴独自站墙边，盯着错落的绿植形成新的景观设计板，静静等待赵小薇打电话。许是站在了风口，她觉得脖颈被吹得有些发凉，又看了看赵小薇那边，进展似乎不太顺利。
深吸一口气，向晴的眼睛不受控地快速朝维枫那扫了一眼，见他依旧专注于手里的事，她才将那口气深深地呼出。
“什么情况？”似乎怕惊着赵小薇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向晴特意放小了音量。
赵小薇回头，看见是她，就捂住话筒轻声说：“赵工马上到。”赵小薇跟向晴眼神示意Lisa、维枫两人所处的角落，“说公司来了两个设计师，一会可以一起聊聊。”
“行。”清丽的目光看向窗外，清浅的疏影映在玻璃窗上。向晴望着不远处草坪上的走秀T台展区，脸上浮起点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晶莹而温暖。
第9章 只为她解答
“向主管，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耽误了，久等久等！”赵工推门而入，仿佛是为了表示歉意他连着快走了几步，边走还边摆手，鼓起的肚腩随着他急促的脚步上下晃动。
听到动静的向晴转过身，看着气喘吁吁的赵工带笑迎了上去，“刚到没一会。麻烦了赵工，还得让你特意跑一趟。”
“诶！这话说的。”赵工挥手搅乱空气，“上次电话里讲不清楚，滴胶工艺那个事我们也很关注。”他目光一转，笑容更加灿烂。“哎？！维枫哥，维枫哥！”
似乎没料到赵工会突然叫维枫，向晴不自然的垂眸，又清了清嗓子，背也明显挺的更直了些。为了避免跟他对视，她偏头看赵小薇，却发现赵小薇也正巧在看自己。
四目相交，赵小薇给向晴递了个欣喜不已的眼神，似乎怕向晴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她还拼命眨眼，暗示向晴看她关注的方向。
向晴微微摇头，一副无奈到了极致的样子。
好在Lisa跟赵工的注意力都在维枫身上，并未留意到她们这边无声的互动。赵工见维枫注意到了自己，便加大了音量：“维枫哥！来来来！这边。”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以Lisa对维枫的了解，她认为维枫根本不会搭理赵工，不曾想他居然回应了赵工的招呼，朝赵工点了头。许是不甘心，许是好奇，总之Lisa也随之站起身，跟维枫一起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来了来了。”赵小薇压住充满惊喜的嗓音，贴着向晴的耳朵，献宝似的轻声说：“晴姐你看！”
向晴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白色背景墙壁搭配风格简约的玻璃挡板，维枫踩着天然实木地板，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向主管，让维枫哥给你解释吧，他很懂工艺。就那个珐琅材质问题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原材料，但跟维枫哥聊过才发现不是的。正好他今天也过来了，诶！维枫哥，来来来，麻烦你给向主管再解释解释，就那个珐琅工艺的事。”赵工扭头，见向晴虽是在微笑，但那笑容却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便好心引荐，“向主管你们在公司见过吗？维枫哥，噢！”他笑着纠正口误，“楚维枫，就是公司那位新来的设计师。”赵工觉得这样的解释就足够清晰。又转回向晴的方向，“维枫哥，这位是向主管。公司华东区市场部的负责人。”
“你好。”维枫对她轻抬下颌，冰凉的眼神就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
似乎是被盯得不自在，向晴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打量着那张不流露任何表情的脸，她搜肠刮肚，总算找到好听的话，“你好，久仰大名。”视线刚好对上，仿佛是为显得体，她还特意主动伸出手。
维枫垂眸看着她，片刻过后才伸手回握。“过奖。”
“维枫哥你上次提的改善滴胶工艺，可以跟向主管仔细说说。”赵工转头面向玻璃挡板，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感觉自己的手正被逐渐收紧，向晴抽了抽胳膊，却没能顺利挣脱。她收起笑脸，缓了缓神色，“那就麻烦楚设计师给我们科普一下？”她捏紧他的手上下晃动，边晃边偏过头对一旁的赵小薇说：“记录下来，到时候回去做一份产品改进计划。”随着肢体摆动，她原本清透甜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不定。
“好...明白了晴姐。”赵小薇收回偷看维枫的视线望向向晴，眉间拧出一丝疑惑，她觉得奇怪，因为刚才向晴在松开维枫手的时候表情里似乎透着点慌张。
“容易出问题的那批产品是内填珐琅，工艺是在金属的底子上以压模法或剔刻法做出花纹然后在凹下处用珐琅彩填充之后再烧。它存在偶然性。”维枫没看向晴。站在她面前像在演讲一样不拖沓的开了场。他的声音的确好听，像一片干净的羽毛，安谧、细腻，所以即便是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懒散，他讲的内容也足够吸引人的注意。
赵小薇跟Lisa听的很专注，见他不再继续，Lisa双手压在桌子上撑住自己的上半身，轻微晃动肩膀撒娇，“维枫你怎么不说啦？继续嘛~”
向晴手撑在桌上，微微偏头，将冷淡的神色投到Lisa的脸上。Lisa被她盯得有些不太愉快，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好表示什么，只得收敛脾气，不情不愿地直起身拉开一旁的凳子默默坐了下去。
赵小薇一向看不惯Lisa扭捏的做派，此刻见她吃瘪，一个没忍住，笑容就浮现在了脸上。
“记了吗？”向晴瞥了赵小薇一眼，看上去有警示她的意思。
赵小薇立即点头，“记了，刚说到珐琅工艺存在偶然性。”许是怕被向晴瞪，赵小薇冲维枫小声提醒，“然后呢，楚设计师？”
维枫看着赵小薇，“调整烧制的火候跟打磨方式。具体操作流程今晚八点前同步到工厂。”
“所以之前那批不通透的珐琅还有再加工的必要吗？”向晴放下抱在胸前的手，指尖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敲着。
维枫瞥了一眼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低声说：“通常不会再加工。因为对珐琅进行上釉以及填绘时需要多次利用高温对其进行处理，一旦出现污垢藏匿的状况就属于报废，不如重做。”
“了解...”向晴拿出手机，却也不解锁，只用手指捏住屏幕，推着它，在桌上转了几圈。
赵小薇把搬来的几个凳子递了一个给向晴之后，又招呼赵工跟维枫落座。
赵工再次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面露难色。
赵小薇见状，“赵工，你是还有其他安排吗？”
向晴也抬起头，却撞上了维枫在黑色服饰衬托下那双异常明亮的瞳孔。她假装没看见，匆匆转向赵工，“没事，我弄清楚之后跟你同步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