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巧啊,”我笑道,“当时是哪位点的?”
“是那位白衣姑娘,她生的美,坐在那里便有气势,给了老夫一把金叶子,老夫那时还年轻,腿都是软的,心里盘算,要按平常的分成,要站在这说少说两千场书,才挣得来这一片叶子。” 说书先生很健谈,笑道。
我也笑起来:“那您应该很感谢她吧。”
“是啊,”说书人突然敛了笑容,叹一口气,“若老夫未卜先知,便该提醒她一句。”
“什么?”
“一个说两千场书才挣得到的人,是不会随便给人金叶子的,一个历经艰险才得到江山的人,是不会拱手让出的。”
他说得对,可我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些。
而说书先生并未向我再多解释,摇摇头,叹息着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定场诗是百度来的,毕竟这种说书的定场诗比较制式化
感谢打赏和留言的亲们。大部分伏笔应该都出来了,我觉得可以猜猜剧情了哈:)
第五十八章 逼婚pua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寿宴前一晚,凌青云到了,见了我,便亲热地上来招呼,一副小别胜新婚的模样,引得围观众人纷纷打趣,说我们老夫老妻还是如此恩爱云云。
我也不说话,挂着假笑陪他演戏。
我俩交换了一下情报。我跟他说使团谈的不错,几个贸易的大单都产生在安凌两国之间,颇有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别家插不上手的意思。这点从风家使团的脸色也能窥出一二。
第二天,便是寿宴。
盛宴在神木宫的御花园举行,是日风和日丽,照耀得宫城中白玉栏琉璃瓦都泛着一片暖光,高鼎长鸣,弦乐飘飘,上首坐着寿星,也就是我姐,身旁伴驾的有许多安氏国内的贵族,我们凌氏与风氏两个使团被安排在一左一右,再往下,更有许多周边小国的城主、使节,前来祝贺观礼。
宴席前方,设置有一戏台,各家亦可在此戏台献戏,一为主人公祝寿,二为炒热宴会气氛,欢娱众人。
起初几出戏,都中规中矩,是些“麻姑献寿”之类的科班戏,待到高昌国献戏,唱的却是一出《小姑无郎》。
这戏本身倒没什么,讲的是一个校尉与其家人为国捐躯,国主为他们立庙祭祀,他最小的妹妹未曾婚配,成了清溪的一位少女神o。歌曰: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居所,独处无郎。
然而,世所皆知,我姐如今已届而立,尚未婚配的事实。那在此演这一出,就有些揶揄的意思了。
安氏女君的婚姻,大多数是令安氏本身的臣子,或附属小国的贵族入赘,好比“我娘”安昭鸾与江佑安的配对。不过,像他们那样少年同学,情投意合的状况并不多见,更多的时候,里头牵扯多方利益纠葛。
比如我姐的情形,抛开她自己的感情不谈,只要她嫁,便是一颗极为重磅的砝码,会颠覆如今世面上已经存在的平衡。
宴席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有安氏贵族起了头笑道:“高国主,今日寿宴,怎么唱这个呢?我看,你还是自罚三杯,给寿星赔罪吧。”
他这提议其实算个圆场,如果高昌国主确实不是故意的,罚个酒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高国主捋了一下三绺清须,却没有接他这个台阶,也笑笑地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安国主这等才貌,却一直待字闺中,难免受人非议。老夫是祝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享天伦之乐,怎么反倒要赔礼呢?”
我心里叹一声:谁非议?还不就是你这种人。可叹我姐一国之主,日理万机,手握三军性命,世上风云,还是不免因没有结婚生子而遭人诟病。
旁边另一个中年贵族接口道:“是呀是呀,安国主,你别嫌高国主说话不中听,他可是为了您好呀,您现在年华正好,还不觉得着急,可岁月不饶人,老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看过去,这正是从前见过那长宁城主,年纪不大,爹味不小。
我姐身边的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我姐倒是神色如常。
我听他们有点得寸进尺,正想组织一下语言,反驳回去,却没想到,对面传来一声嗤笑,我目光转过去,发现是风间月。
这段时间风间月总跟楚汀兰像个连体婴,我倒是很久没见到他一个人出现了。大概因为跟楚汀兰毕竟还没成婚,不方便把她带到贵族寿宴上来。
风间月道:“常城主,别人说这话也罢了,您来说,令堂可泉下有知么?”
众人哄堂大笑。
因为也是世所皆知的事,常城主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原配,而父亲左一个右一个宠妾地往家里娶,有些姬妾仗着得宠,甚至出言羞辱正室。最终他母亲不堪折辱,悬梁自尽,根本没有活到“老了”, 又哪知老了过的好不好呢。
风间月这话其实说的挺冲的,但他身份高贵,又一向肆无忌惮,是以一时竟没人敢驳他,常城主满面羞赧,讪讪退下。
这时旁边又有一个老头子发言:“安国主婚配与否,是国主家事,但国主有没有想过,所谓国运在储,这女人,年纪越大,越不好生养,安国主怎可不早做打算哪。”
这话有些令我火大,但火大之余,我又发现了一件事:提出问题的这几个,多半是与风氏交好或者附庸的家族城主,那他们在这pua我姐结婚,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有政治目的的。
逻辑是这样的:因为安可心嫁了凌氏国主,安玉暖如果在凌氏属地上再寻摸人,不管如何,都会显得嫁的“不如”妹妹,呈现不合理的倒挂,所以不成文的规矩,她不会在凌氏方面选人,而只要在其他方面选,无论嫁谁,对安凌同盟都只有削弱,没有增强的作用。
这时,我姐终于亲自开腔了,她的女声沉稳而悦耳,听起来便充满气势。
她轻笑一下,道:“有劳李城主为安氏储君着想,我虽然愚长年纪,我妹妹可心倒还年轻,又夫妻恩爱。赶明儿他们得了孩子,若是男孩,自然留给凌氏,若是女儿,只要他们愿意割爱,我这个当姨妈的抱过来养养,也无不可。”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张口结舌,竟是一时无人敢接话。
因为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们tm再逼我,我就养凌氏的亲生女来继承安家主位。
我心道:只是……姐……只怕你不知道,我俩连那啥生活都没有……
凌青云本来很老实地在我旁边吸溜寿面,听这一句,脖子也不禁缩了一下。
众人目光瞬时都投过来,让他不得不给出反应。
只见他轻车熟路地笑起来,因为喝了酒脸色有些潮红,正好借酒装疯,作势嗔道:“你们这些为老不尊的!怎么就非得当人面儿催人生孩子?我家可心脸皮这么薄,臊坏了可怎么办?”
我忙也配合演出,捂着面皮躲到凌青云身后。
说着,他遣了侍女,拿了两个大酒尊,跑去那说话人前头,非要罚酒。
那老头欲要不喝,他干脆自己上场,一口闷了一尊,亮出杯底,笑道:“李城主再不喝,是看我不起?”
底下同时鼓噪:“喝!喝!”
可怜那老头被灌了一大杯烈酒,脸涨的通红,连连咳嗽,凌青云这才回来,道:“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本应宾主尽欢,来来,敬大伙儿一杯,都在酒里!”
他这样一说,终于把气氛拉回来,不少人举杯帮着圆场,刚才发难的人也没占到便宜,倒不如专心喝酒。
我看着这一切,默默地想。
这就是凌青云与风间月的区别,凌青云圆滑,顾及整体场面,棍子不打到身上绝不出头,虽然是怼人,但怼完了,也还给个台阶下。而风间月更肆无忌惮,仗义执言,难怪在原著中,当他落难时,一堆人早就看他不惯,落井下石了。
第五十九章 谁才是外来者
宴会举行到一半,我量浅,不胜酒力,提前回房睡了一气,睁眼时,却发现这不是我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 烛影微微,照着半扇云母屏风,空旷中不知哪儿来的阵阵沉郁松木香气,房中有一张青玉案几,堆着一些书本,角落处放着一枚与案几配色相同的青玉小印章。
我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也不知前头宴席怎么样了,半昏半醒的,随手捞过案上一本书,才发现那不是书本,而是奏折。打眼一看,是关于一个叫“三山”的小国的事务。
“三山”国姓为江,我姐的生父江佑安,就是出自他家。加上地处风安凌三国的交界,因此国家虽不大,地位却不低。
啊……我猛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我姐的卧房,我走错了。
安玉暖还真忙,在卧室里还要批折子,我心想。
虽说是我姐,但也是一国之君,我不是故意跑过来,更不是故意看她的折子的。我想着,连忙把奏本放回去,却按下葫芦浮起瓢,一不小心,又碰掉了那枚印章,叽里咕噜滚到床下去了。
我翻个白眼,没奈何,爬进去掏。
就在这时,却听见珠帘碰撞,疏疏作响,继而,是我姐的声音:“说起来这三山最近好生奇怪,上次祭狩大会,他家就称病没来,这次我生辰,又只送了礼,不曾见人。今日我收到一封折子,说他家想请安氏援助百石药材,五百石谷米,可所为何事,又语焉不详,怎能不令人挂心。”
接下来是男子语音,似乎带点笑意:“姐姐不必多虑,他不来,咱们过去,我回程路上正好经过‘三山’,去拜访一趟便是。”
“也好,那些药材谷米,你也可顺路带去。”
这两个声音好生熟悉,正是我姐和凌青云。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来,我在床底下看见靴子和长袍下摆,几乎要飚出脏话:
怎么办,我这可太尴尬了,我要爬出去跟我姐解释只是不小心走进来的吗?别的不说,要是突然灰头土脸地从床底下钻出来,简直跟贞子一样啊!
还好,凌青云还是有分寸的,我看他的靴子停留在进门不远处,并未靠近案几和床榻,笑语道,“不早了,姐姐好生休息,在下先行告辞。”
我心中呐喊一声yes!他要走了,我好歹丢脸能少丢一份。
然而,就在此时,只见安玉暖身形一软,歪坐在案几之上,以手扶额,整个人跌进我视野里来。
案几不是给人坐的,她甚至打翻了墨砚,大大失仪,我吓了一跳,凌青云更是一惊,冲上去扶住人,连问了三四声:“姐姐,你还好么?”
烛光之下,我看见安玉暖歪在他怀里,一手抓着他垂下的一绺头发,突然喊了一声“沐云”,声音有些娇糯。
凌青云神情大窘,默了一默,低声道:“姐姐,你喝多了……”,说着,回头向外张口,看口型似是欲喊“来人!”。
然而,他一个“来”字还未落地,嘴就被堵上了。
我在床下,一时也惊得圆睁双眼,捂住口鼻。
因为……他是被我姐骤然推倒的,压在那青玉案几上。
我姐一手勾着他脖子,疯狂吻他。
我艹,这什么情况?也太刺激了吧!
凌青云似乎也大感意外,我看他眼睛睁得老大,被亲了半天,才想起反抗,但对方也是有武力的,他挣了两下都没起来,我只听他唇间含糊而急促地骂了几声:“安玉暖……你疯了?!”
然后我姐把他吻得重了,他便连这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真是很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说我震惊吗?吃醋吗?
好像有一点。
但你说我怨恨安玉暖吗?
好像也不。
我早就说过,一直能感到他俩求学的时期,应该有点什么化学反应,用现代话说,可能叫双向暗恋吧。以我对凌青云的了解,觉得他和我姐精神上的契合,要超过他和安可心。
但是出于现实形势,凌青云娶了安可心,我相信不管安玉暖还是他,就此是保持了克制,从未有过逾矩之举的。
可是如今,在原版安可心身体还在,灵魂突然出意外穿走了情况下,我和“我姐”,安莉和安玉暖,到底谁才算一个“外来者”?
现在,是她的行为在介入我们的婚姻,还是我实际上介入了他们早就存在的感情?
这真是个让人掰扯不明白的问题……
那么,先不说“我姐”怎么样,凌青云那边呢?
我想起在棺材里那次,都差点死了,也没逼他说出一句喜欢我。
我猜测,说不好听一点,或者我就是另一个红重,可以温柔,可以利用,是他一把锋利的长刀,称手的工具。他对我不能说差,但或许就是没什么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吧。
如果他心里一直有别人,反而好理解很多了。
从第一次见他们我就能看出,他心里藏着对安玉暖的感情,甚至可能像火山一样压抑很多年了,我在床底下试图望天,胡思乱想着,在那些不与我同宿,安静无人的夜里,他是否都会肖想我姐?
凌青云被亲了一会儿,渐渐不怎么挣了,闭上眼,双手环上我姐的背。
姐姐的外袍已经掉了,上身只有一件青绿色的肚兜,后背白皙肌肤衬着烛光,呈现一种柔和的冷玉色,单薄的蝴蝶骨随着呼吸轻轻耸动。
我扶额,心态又有点崩。
虽然在契约里,我跟凌青云说好了,互相找什么男人女人都互不干涉。
如果他找的是我姐,我甚至算祝福他俩。
但现在这个局面也忒尴尬了,我真没准备好看活春宫啊……
这可咋办?
就在我抓耳挠腮时,一抬头,发现凌青云修长手指游上我姐的肩胛,因为此时他已不像开始那般抗拒,我姐也就没有强按他的胳膊。
然而,就在此时,只见他那只手猛然一紧,手指像爪子一样切入细腻肌肤,登时溢出汩汩鲜血。然后似乎抓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向外一扯!
我姐尖叫一声,长发都甩了起来。
我张着嘴,大气都不敢喘。
直至一两秒后,我才看清,他手上,有一只蠕动的小玩意――看轮廓,竟像是一只蜘蛛。
我震惊,他从我姐后背里抠出一只蜘蛛!
峰回路转,安玉暖从他身上翻下来,神情也从迷离不定恢复了正常,用惊疑的眼光看向那只蜘蛛,反应了两三秒,继而哇地一声,像是哭了出来,扯过外袍,双手掩面,低头冲出门去。
我尚且不明就里,但是意识到她这一跑,肯定很快会惹来众人。
那现在,就是我脱身的最后机会了。
我迅速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手脚并用。
凌青云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像叫雷劈了一样……
我没多说,一把抓过他:“没时间解释了,先跑!”
第六十章 情蛛
我跟凌青云跑回了我的寝殿。
我呼哧带喘地,终于向他说明白了我在床下只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