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醒了自己:哦,余弦的真实目的可能是想膈应人。可是,他膈应人的深层原因又是什么呢?
“你们(2)班的大戏都演到(18)班了,解释权不在你手上,还在我手上呀?”
“你跟他不是小学同学么,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吧?”
“他还是你初中同学呢。”
“是的,我们初中时关系可好了,穿一条裤子睡一个炕尿一个壶。”
元皓ㄎ姹亲樱骸笆∈“赡悖就算我跟他小学同班,关系也没那么铁。”
银霁缓缓抱起了胳膊:“该不会……他是在你转学之后,跟韩笑她们关系变好的吧?”趁元皓ǖ谋砬榛姑黄鸨浠,赶忙补充道:“哦,你转学的事是你爸爸喝醉了告诉我的,有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跟他一起吃烧烤来着。”
“还有这事?怎么不叫上我?”
“你那时候要发愤图强啊――这个也是你爸爸说的。”
元皓ㄅ道:“什么都往外说!”
这个小插曲勉强混过去了,带着怒气,他拐回了主题:“那天你们在门口说什么这么热闹?”
“就是元旦的事啊,我拒绝了。”
“那你今天这是――”
“哇,你没看到韩笑的表情吗?好像我不答应,她的情路就要断了似的,我才不要当这个坏人。”
元皓ê咝Γ骸澳悄憧烧媸歉隼虾萌恕!
“并不是,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我早就怀疑你故意坐反方向了,在你生病那天,还故意带着你多坐两站。”
元皓ㄒ汇叮骸鞍。渴裁词焙颉―哦。”
他忽然不敢再跟她对视:“其实我那天也没……没病得那么厉害,你走了之后我就打车回去了。”
“是吧,多耽误你的病情啊,多伤害你的钱包啊!由此可见,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被那个“也”字烦到了:“啊对对对,你俩还真是有得聊。”
“并不。”银霁摩挲着扶手杆,喃喃道:“余弦这个人可能比我想得还要危险。”
“危险?”元皓ㄆ不过,把她的手摘了下来,“你说余弦‘也’知道你的真面目,指的又是什么?”
“卷发的真面目吧。”
“少来。”
“我说真的,要是我搞得明白怎么回事,今天还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嘁。”元皓ㄒ惶手,露出腕上蹭花了的手表,指着她的辫子:“我都没见过你大卷毛的样子!”
“回家给你发刚烫好那阵子的照片。”
“一定要发,不然我把你幼儿园时的丑事到处说。”
“成交。”
还算好哄。
银霁心里过意不去,主动示好,递给他一只蓝牙耳机:“来,拿着。”
元皓ㄓ行┒容地戴到耳朵上:“你是经历了什么,今天分享欲突然变得这么强――”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耳机里播放的是本周小测的英语听力题。
第91章 难念的经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把银霁送到出站口,再从出站口折返回去,元皓那张脸始终不见霁色。
肯定是分享这件事没做好。夤夜,小灶时间结束后,银霁盘腿坐在床上,又给他讲了一个小时的酒鬼蔷薇圣斗事件。
到最后,电话那头传来缥缈的声音:“你不然还是放我去睡觉吧……”
银霁就觉得非常挫败,怎么也想不到 ,一个音频的杀伤力会比余弦这个大活人还强。
“晚安。”她闷闷地说完,正要放下手机,元皓ㄓ帧暗鹊鹊鹊取绷似鹄础
“不是,你别生气,我还是跟你讲清楚吧!就是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分享欲呢?余弦今天不是说了吗,人与人之间是需要花时间慢慢了解的,我们认识的时间加起来恐怕都不到三年,像你身上学霸的部分,还有……这样的部分,我都已经摸得非常清楚了,所以说,这些重复的事情就、就不用分享给我了,我呢,还是想知道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
银霁又把耳机重新连上:“可我的生活就是由学习和犯罪组成的,别的事情我都不太关心,实在没什么好跟你分享的。”
“那钢琴呢!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钢琴!”
“搞了半天你是在生这个气……”
“没生气啊,别乱想。我就是觉得很神奇,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爱音乐的人。”
“我不爱。”
“哦?是父母逼你学的吗?”
“倒也不是。弹琴可以一边活动手指一边理清思路,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你该不会是那种下定决心要杀了谁,在那前夜一边弹钢琴一边发出狂笑的反派吧!”
“你怎么知道?”
“什么?你这个拜月教主!”
“拜月教主也不弹钢琴啊。”
“我是说你们俩画风相似。笑什么,不许得意!”
“好的,没有得意。”
“行,我放弃了。那你呢,你就没什么想了解我的地方吗?”
银霁有罪,首先联想起了暴躁老姐用食指和拇指比划着的场景,进而联想到第二根半价的海报……不行,这怎么问得出口?胆敢性骚扰东西湖王子,就是不杀头,也要终身戴脚镣的!
除此之外,银霁的感受只剩下:“你么,一眼就能看穿。”
“胡说,你都不知道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什么!”元皓ㄓ峙了,“啊我提前预警,你肯定要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爱吃’――”
“我知道啊,你最喜欢吃大米饭。”
一阵沉默,夹杂着愤怒的小火苗被浇熄的声音。
后面一句话明显是从梗着的脖子里发出来的:“别的呢?我在家最喜欢吃什么?在学校从来没吃过,你肯定不知道。”
“排骨藕汤。”
“我c……了个去?我是不是说梦话被你听到了?”
“怎么会呢,每回都是我先挂的啊。”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猜到的。而且你不喜欢用科技快煮出来的藕汤,你喜欢那种慢工出细活、一抿就化的,对吧?”
“……不是,大姐,我服了,我终于明白你需要分享什么了――你得把你猜的整个过程说出来,好不好?”
“哦,可以。让我想想从哪说起――有了。首先,你爸爸用保温桶送来的菜全都是些……干货,除了他喜欢爆炒,还有一个原因:你家的保温桶是用分离的碗垒起来的,再用活扣扣上,汤汤水水的放在车上一路颠簸过来,估计都洒得差不多了,而且那个容量用来带汤,也不够你一个男孩子喝,这也是为什么G省来的家长从来不用同款保温桶送饭,他们宁愿把饭菜混在一起,也要留出大一些的空间专门放汤。据我所知,比起A市人,他们才是离了汤活不了,你刚才又说没在学校吃过,所以我猜这道菜是汤。”
“然后呢?”
“我记得你不喜欢口味重的菜,比如鱼粉,他们的连锁店是近两年才在A市流行起来的,对于我们爱吃辣的人来说,这类以辣著称的早餐不会这么快就吃腻,而他们家不加辣的几款确实做得一般――这个可能有点牵强。对了,370的牛杂板面那么香,因为放的是红油,你这个晚餐主要负责喝酒的也没说给自己点一碗……还是说回保温桶,上回青椒牛肉的青椒没有膻味,也炒熟了,勉强能下饭,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中,你硬是一口没动,菜都放在一边,光饭吃了个底朝天,说明除了嫌弃你爸爸的手艺,你也嫌弃青椒本身。哦还有,在食堂里,你从来不点加辣椒的东西,就连炒饭都特地嘱咐师傅别放老干妈,对吧?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清淡的汤。”
“当然不能放,我吃的是鸡蛋味,一加老干妈,风头全被它抢了。”
“最后,你爸爸送来的菜都放了辣椒,说明他根本不关心你爱不爱吃辣,你们家不至于雇厨师吧?那平时应该是你阿姨负责做饭,她看着你爸炒了这些菜送到学校,也许是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并没有阻止他。一般来讲,她要是心疼你,多少会加几个你爱吃的菜进来,但她没有。我当然不是在恶意揣测谁,这只能说明你实在太挑嘴,阿姨平时还要工作,为了解决你的晚饭,他们建议你考来食堂top1的二中,食堂吃腻了还有零食,偶尔也有同学送些吃的来,实在不行,找时间喊你出去搓一顿,也算不上亏待你。结果你爸这么一临时起意,你阿姨来不及在短时间内重新准备正常的……你爱吃的菜,没办法,只能让你忍受他的擂椒皮蛋了,那么反过来推,我们可以认为,你爱吃的菜做起来比较费时间。综合来看,清淡的、费时间的汤,加上一点地域特色,很可能就是排骨藕汤了。此外,我还猜,只有到了放假,你才能吃到最喜欢的菜,因为我们家也是这样,只有时间比较空闲的老人才会采用最传统的做法,清早把一大罐排骨藕汤放在煤火上,慢慢煨它个一上午,中午开饭才揭盖;而像我爸妈那样工作忙的,一般都是直接用高压锅压出来,味道当然不如小火慢炖的。”
说到这里还没被打断,可见她的推测有一定的准确度,当事人也只剩嘴硬:“那你说,凭什么不是猪蹄藕汤、排骨荸荠汤、海带藕汤、藕带藕汤……”
“都说了是猜的,我哪知道这么容易就猜中了啊。”
“噫,做作。夸夸你夸夸你,光凭眼睛看到的一点信息都能推出这么多,你们(18)班的银霁就是厉害!”
即便银霁的初衷不是求夸夸,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么最后的关键线索――私立小卖部部长对待他人像散财童子一样,自己则仅仅消耗一些口感以粉面著称的莲子莲藕熟食――这种需要长期观察构建起的规律,可能会给当前的玄学感打个折扣,好像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她是收敛了,问卜者却还不信邪:“你再猜猜,我平时吃到的藕汤都是谁做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随便猜猜呗,反正我只是你的一款益智游戏。”
在这等着呢。银霁撇撇嘴,想到那几片可怜的香肠:“你的奶奶?”
“哦豁,这回只有偏旁部首答对了,然而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姥姥!”元皓ò饣匾怀牵高兴得声调都往上扬:“她老人家做的排骨藕汤最好吃了,可惜她家住在附中旁边,离二中太远。嗨,你不知道,我上初中时,没少上她家蹭饭,她是一点也不嫌我烦,多好一个老太太啊,就是身体比较差,我也不好意思老是麻烦她。”
银霁莫名联想到一句话:只有缺爱的人才会急着炫耀幸福。
“你那个姥姥不是Z市人?”
“不是啊,老A市人了,据说建国前他们家就住在这。”
这也就意味着,元勋和他那位现任大概率是在A市认识的。
好感度的绝对值指数级上涨,前面的负号是永远去不掉了。
元皓ㄈ匀怀两在胜利――或者说没有满盘皆输――的喜悦中,礼尚往来地查户口:“你上次说放假回爷爷家吃饭,那你一般什么时间去看望姥姥呢?”
“姥姥么,上小学之后就很少回她家了。”
“你们住得很远吗?”
“也不远,就是我姥姥讨厌我,我干嘛要上赶着?”
“不可能吧,世界上还有讨厌孙女的老人?”
“她可没把我当孙女。”
“是因为……重男轻女吗?”
“没有,她脾气臭。”
“脾气再臭也不应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只能说,你的世界是一片大花园,不代表别人的也是。”
元皓ǖ男ι夹杂着寂寞:“是喔,依稀记得,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
银霁真想给自己一拳:“好了好了,我的意思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再怎么难念的经,你们身上也流着一样的血。先说一句,我不是想插手你的家事哈,根据我自己的经验,一家人能有什么大的矛盾呢?那首诗怎么说的,流光容易把人抛,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根本不是同一首诗吧!”
银霁一时没法跟他解释,“难念的经”指的不是老太婆,而是她自己。毕竟,任何一位劳苦功高的好儿媳,亲眼目睹了五岁的小客在水里洒下老鼠药、端给自己照顾多年的偏瘫婆婆后,即便犯人是女儿的女儿;即便在她的及时阻拦下,最亲爱的老太后一点事都没有――考虑到沉没成本,她没把这个歹毒的家伙沉塘就很不错啦!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勉强没报官,仅仅是赶出家门,已算是仁至义尽了,她的这份家仇,岂能用一句简单的“矛盾”盖过?
第92章 一猫两用 上
“哎呀,反正一个意思。你知道吗,有人算过,一个人如果能活到100岁,去掉睡觉,清醒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两万天!在我们闲扯的时候,这两万天正在飞速流逝着,多可怕啊!你看,我们的一生其实是很短暂的,好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所以我早看开了,现在奉行的是有什么误会当场解除的原则,要是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万一来不及说出口,那个人就离你远去了,留下的可是一辈子的遗憾,是吧是吧,咪咪咪。”
“道理我都懂,那个‘咪咪咪’是什么?”
“我在跟牛奶说晚安。你也晚安,明早见!”
啊这,牛奶不是被他阿姨征用了吗?可能他家节俭,一猫两用吧,别想太多。
“晚安。少吃点藕,吃藕丑。”
“你?!”
按照习惯,银霁先切线,但她没有立即倒回枕头上,而是摊开楼奶奶的本子,坚持完成附加作业。
“殷莘和尤扬都喜欢青春疼痛文学,两个人看小说还要竞速,我也不懂这样有什么意义。有一回,他们想看的一本书卖断货了,殷莘找了txt来看,内容是全的,但是错别字很多,每句话后面还跟着小广告,简直就是精神污染,久而久之,这句小广告烙在殷莘的脑子里,变成了一种思想钢印,吃着吃着饭,她会突然来一句‘今天的炒饭有点淡,看小说请上奇趣蛋!’最后是尤扬摁着她看了几百遍鸟叔的视频才成功反洗脑,太惨了,可走在大街上突然跳骑马舞总比突然宣传盗文网站好。至于尤扬呢,他到处找人借书借不到,还不肯放弃,那时候我们还不算很熟,他就好意思通过我去求殷莘了,因为他的竞速对手除了殷莘,还有一个人。猜猜这个人是谁?”
就在刚才,甲方虽然没有明说,但潜在的要求已经很明确了:多汇报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情嘛!银霁理解他的意图,行文上克制住了侮辱性,还特意留了个钩子,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不,真正的卷王从不庆祝A+,而是焚毁旧功绩,转身投入对SSS的追逐中!担心元皓ㄌ快猜到韩笑,而后除了emmm没有别的可以回复,银霁这个金牌乙方还给他布置作业:“你上初中时有什么趣事吗?说说看,我不知道的那种。”
第二天早上,她靠这份周到而体贴的交换日记,交换到一坨热乎乎的烤红薯。
元皓ǖ堇床途撸骸案你,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