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拖我下水。”
“就拖就拖。”
除了敖鹭知的不开心,眼下还有一件更值得叹气的事:“我大概理解江月年为什么是她的小迷妹了,就说她离开附中这个举动,不比剃光头有力量得多?”
她的早熟或许在成年之前换取了一些被称为“任性”的喘息余地,而现在,江月年在曾经愿意收留她的学校再次受到了相同的对待……敖鹭知会很失望吧,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么消化这种情绪。
“什么一个人,不是还有我们在吗?”元皓ê敛辉谝獾厮担“我们这周末一起去看江月年,好不好?”
“叫上敖鹭知?”
“不用,我们是(18)班派出的代表。”
“又被你找到出口了……”真是不服都不行。
“这不都是很普通的人情世故吗?”
“可能这就是我欠缺的东西。”
“别这么说,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忽而,银霁的手腕被钳住了。37码、拥有滚烫体温的手摇了摇她的胳膊:“不要妄自菲薄。”
“……元皓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手铐哪来的?”
人肉手铐的体温骤然下降了两度。
过了好一会,元皓ú沤峤岚桶偷亟馐停骸澳悴皇侨ス警察局吗,或许你、你见过真货?”
“没有,我那时候没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就算没见过真的,你没有发现中间的链条长得离谱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链条不长,要怎么连接她的脚腕和象棋桌腿?如果是正儿八经用来抓犯人的,又怎么会预留出这么大的活动空间?
“你究竟是怎么搞到的?”
“非、非要我明说吗?好吧,其实有一些……特殊爱好者专门店……啊,我不是刻意去搜的,就是,你还记得吗?在你想毒死校长那天,手机可能窃听了我们的谈话,当天晚上,x宝首页就推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一个冲动就点进去买了……”
“大数据真可怕。”
意识到这段谈话还欠个表态,银霁无视他逐渐变粉的脑瓜皮,晃晃手腕:“皮筋也不给你了哈。”
元皓ù缶失色:“wha……为什么!都说了是x宝先动的手……”
“傻了吗你?”银霁指着她的海胆头,“我自己都用不着了啊。”
“哦……”紧张的肩膀眼看着松弛下去,“那你以后都不留长头发了?”
“我这样的发型很难看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紧张,我只是想征询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很重要吗?好,我最喜欢刘亦菲的经典皮肤――没有刘海的黑长直,感觉也挺适合你的。”
“Okay~”银霁点点头,“等你明年过生日,我会送一顶这样的假发给你。”
元皓ǔ榛厝巳馐诸恚抬起头向雪人告状:“你说这个狗头收割者,一天到晚没憋好屁,只想着怎么给人挖坑。”
“狗头收割者”又是什么新的称号吗?
拿着一张A4大小的名片,银霁无情地说:“以及,我还是不能跟你去吃菌子。”
“啊??”元皓ǖ纳音听起来简直快哭了,“这又是为什么?”
“明天是元旦晚会,元旦完了就是期末考试,只剩最后十来天了,加油吧。”
“……差点就忘了,呜哇啊!”
“别哭别哭,寒假放几天?”
“放几天都不能治愈我――”
“小道消息说从14号放到2月7号,25天。”银霁幽幽叹息:“从现在开始,得想25个不同的出门借口了,真的是麻烦,要不我在线征集一下?”
身旁,咕咕咕的假哭声戛然而止,元皓ㄕ龃罅搜劬看看她,明明不在同一个方向,却也反射着最高处的一小片天光。
“看我干嘛?”银霁故意东拉西扯,“虽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元旦晚会也只是推迟了一天而已,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
元皓没有回答她,撇过头去,缓缓用双手捂住脸。在整张脸被掩起来之前,银霁看到他的嘴角是往上扬的。这样就足够了。
第133章 大彻大悟
晚自习上课前,长江尾住民捧着各自的饭,正在讨论一个老到有些塞牙的话题。
“我早就说过级草不该颁给那个人。”孔秋戳开一盒麦芽味的学生奶,意有所指地冷笑,“亏你们还嗑得动他跟敖鹭知。”
刘心窈闷声闷气地辩解:“知人知面不知心。”
“叫你就知道看脸。”
“对不起,再也不敢了,下次看点别的。”
众人的目光非常自然地投向了一整天都没合上青蛙眼的睡仙。经过上次的事,孔秋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终于能够放心把刘心窈托付给他了……这才发现刘心窈的意思是,人生这么长,不一定非得跟一个人走到最后呀,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小声)。
“可怜我们班长连入围资格都没有。”说到这个,班长同桌就遗憾不已,“要是早点选就好了,至少在他升国旗行大礼之前……”
“或者之后。”韩笑接话,“突然开始打扮那一阵儿。”
黎万树瞥向整个长江尾的光源:“那也来不及,你看他现在那熊样,我都想尊称他一声‘方丈’。”
“班长是我见过花期最短的一个人了。”后排有个女生说。
“虽然脱离了主流,但也有一种禁欲的美。”她同桌找补道。
“需要贫僧给各位施主念段往生咒吗?”元皓ò咽掷镆淮干脆面捏的更碎:“有什么好遗憾的,选上级草又没有高考加分。”
“课间操大赛之前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怎么样?你确实输给了余弦而且输得很难看啊!”
“难道是我想输的吗!”
害群之海胆缓缓放下泡面:“那我走?”
韩笑思索着:“是时候开启一场发量大赛了,平均分最低的排第一,因为发量和力量成反比。”
“银霁,有人找你!”长江头方面发来快讯。
窗玻璃上贴着的是金城武的脸,看到元皓ㄒ苍冢他眯了一下被晃到的眼睛,招招手,又朝右边指了一下。
两个拉低(18)班平均发量的人跟着金城武去了走廊尽头的栏杆边――他和江月年经常在这里约点小会,一人一只耳机,分享着……至少不是英语听力题。
说着说着好像要加个“生前”的样子了,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糟糕。
银霁抱起胳膊,不客气地说:“你家亲戚不是收回装修款项了吗,这也意味着我们学校不用听她的,万一你在这里面周旋了,局势还不会这么简单,所以你没什么好羞愧的。”
元皓捏着她的胳膊,使劲清清嗓子――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躲到一旁专心咳嗽去了。
狐假虎威暂时接触不良,银霁放下胳膊,勉强换上一副友好的脸:“我们周末想去看看江月年,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昨天晚上就去看过她了。”金城武还是不敢和他们对视,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银霁的心提了起来:“情况很不好?”
金城武有些诧异地抬头:“不是,她挺好的,还嫌我打断她跟语伴视频通话……哦对,我找你出来是要帮她带句话。”
他撒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倾诉欲已经过载了,而今天,全校好歹有两个换了新发型的人,否则他只能找一面大白墙,朝那上面喷满悲愤的口水。
还是先解决最要紧的问题吧:“江月年说什么?”
“她说了一句英语,意思大概是,你要踢碎那个人的屁股蛋就不能太挑鞋子。”
“是在说这个啊……她还惦记着呢。你放心,你跟她说,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还有,这句话在汉语里可以浓缩成‘不要投鼠忌器’。”
“好的,我一定给她带到。”金城武再次垂下头,用手背抹抹眼睛。
总算咳出了一枚内丹、半途插进这个氛围里的元皓ㄓ行┟不着头脑:“你们俩互相加个微信很难吗?”
银霁一摊手,至于金城武――哦……他真的哭了。
“我、我很谢谢你们……”走道里人来人往,他侧过身去,扶着栏杆,小幅度地抽泣着,“我就是个怂货。”
即便银霁认可这句话,也不能当面表达出来,而且她得了一种病:看到别人哭,两个膝盖就开始抽搐,眼下这种状况又没法逃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涣散着目光把元皓拉到一边,小声说:“我我我发现他哭起来一点也不像金城武,像王耀庆。”
元皓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句笑话前就开骂了:“你是不是没长心!”
“我没长啊!”
三句话的时间,金城武哭好了。
银霁瞪大了眼:“人间五月天。”
“你走。”元皓ò颜飧鲂话模块失调的家伙薅到身后,“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可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取决于你自己。呃,比如说,取决于你坚强不坚强,也取决于你有没有下定决心和――和那些人说拜拜。”
“等下,是不是得让人家做出选择先?”银霁扯扯这位人生导师的袖子,提醒着程序正义。
这回换元皓ū起胳膊了:“我知道,你早就做出选择了。就像我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爸,但现在还得靠他交学费,这就是人生必经的转换阶段――也有人说这是一种阵痛――虽然有点难受,但总会过去的,不用太过焦虑。”
金城武再次表达了感谢,看看眼前构成景深关系的两个人,突发奇想道:“你们两个是……中彩票了吗?怎么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
大彻大悟的佛光照耀着银霁年轻的脸庞,从楼道到校门口,再从校门口到公交车站……
“……事到如今我才提醒好像已经晚了――但是,你走反了。”
“没有,我本来就想走这条路。怎么讲呢,找个机会体验你的一部分人生吧。”
银霁不幸的个人空间一缩再缩。
那盏……请原谅我用到这个量词,因为公交车站的路灯很亮,背后还有一个规模较大的通宵便利店……那盏光头在人群中显眼极了,有几个同学认出了光头的主人:“哦哦,那个很亮的脑壳是(18)班的元皓ǎ 薄―银霁头一次发现这群从没搭过话的同路人如此社牛――一个个都上去盘他
公交车行至下一站,上来了一队精神矍铄的老年人。考虑到他们俩即将下车,银霁提醒道:“你不用让座……”。
来不及了,光头生怕被人忽视似的,“腾”地站起身,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把座位让给了一个留着精致卷发的老奶奶。
直到坐惯了这班车的高中生们全都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他才反应过来:“呃,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银霁叹气道:“就当是收了摸头费做慈善吧。”
“奇怪,这个点了还有这么多老年人坐公汽?”
“你以为呢,老年人的夜生活丰富得很。”
说话间,元皓ê湍歉鼍矸⒛棠潭陨狭耸酉摺D棠绦γ忻械卮蛄孔潘,和蔼的目光里带有一种侵略性:“小师傅,你哪个寺的?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我嘛,归元寺的啊,我负责……扫落叶。”元皓ㄍ耆没察觉到危险,倾情奉献他的八颗牙微笑。
老奶奶“呵呵”一笑,摸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呀,下回到我们小区来玩嘛。”
因为重音放在了“玩”字上,元皓ū丈献欤打了个寒战。
到了银霁的小区门口,他仍然惊魂未定:“太吓人了!她还对我弹舌,你都没听到!佛门清净地,她怎么能――A市需要建一座住持是智高的寺庙!”
“好好,就交给以后的你来投资了。”
“等着瞧吧!目前需要攻克的难关是建国后如何让动物成精……你干嘛看着我?”
“我目送你去地铁站啊。”
“搞什么,才刚下车就要上车,我是个公共交通宅吗?走走走,上你家坐坐去,外面怪冷的,照顾一下没头发的人吧。”
银霁一言不发地看着角落里的清扫工具,挑选着趁手的武器。元皓ā斑酢绷艘簧:“哎呦开玩笑的,我至少送你到电梯口好不好,不然我不是白站这一趟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是吧?可以,一目了然的仪式感。
第134章 新年快乐
一个人要是命好,连电梯都会配合他。
银霁眼看楼层数下降的速度明显比以往慢了些,禁不住地怀疑时间量度的唯物主义倾向――在她有点尴尬还逃不掉的时候经常有这种感觉,可见物质世界并不总是客观的……
身后,元皓ㄏ袷腔姑幌牒萌绾慰口,嘴巴不能闲着,在哼歌。
总算挨到数字变成“2”,他朝着“出入平安”的脚垫迈出一大步,故作自然道:“走啊,一起上去。”
银霁的笑话模块还没调回正常值,微笑着婉拒他:“好,要是找不到地方睡觉,你可以去电梯顶当尸体。”
在元皓ㄓ靡徽挪遄脸循环着“啊?”“你?”这两个简单问句时,电梯门打开了。仅有一位穿着超市工作服的中年女性走出来,手上抱了只暹罗猫,猫上套着宠物背心。
暹罗猫煤蛋很讲礼貌,逢人就“啊哇啊哇”地打招呼,不光是银霁,还好心捎上了她身后的猫见愁。
元皓ㄊ艹枞艟:“哎?你好你好!”
“放学了?”中年女性也朝他们笑笑。
“何阿姨好。今天又上晚班呀?”
“是啊,这个点了才能带煤蛋出来散步。”何阿姨朝满脸“怎么了嘛”的暹罗猫嘟嘟嘴,“早知道就不养这种精力旺盛的了,要是不消耗它一下,晚上恨不得要拆家。”
“家里有个小狗猫,热热闹闹挺好的。”说完,银霁觉得自己的口吻跟妈妈如出一辙。
何阿姨把猫放下来,又跟银霁寒暄了几句,煤蛋走到元皓脚边嗅了一圈,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这已经让他心花怒放了。
牵引绳骤然绷紧,而后一人一猫飞出了单元门。银霁冷眼看着依依不舍的元皓ǎ道:“你不是像猫不喜欢你一样不喜欢猫吗?”
“是的,相对而言,猫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喜欢猫。”这个逻辑闭环永远生效的后脑勺回答她。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
“何阿姨就是你说的从不在家开火的邻居?”
“不,她住我楼上。”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那岂不是天天有猫撸……”
“哪有,表面客气而已。”银霁径自走进电梯,按着开门键不放,“事实上,我想杀了她。”
元皓猛回头,也不怕扯着筋:“人家又惹你了?!”
“你应该看得出煤蛋是一只肥到不像猫的猫吧?”
“怎么,你想趁何阿姨不注意,把她的猫……吃到像猫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