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修轮回道——青律【完结】
时间:2024-04-25 14:41:02

  五行对应五色,木为青梅枝,土为黄蚌泥,水为黑沼液。
  不出多时,段干鼎上有灵雾腾空而起,但飘而不散,如蜂群般停留在灵鼎上方。
  无关弟子都围来看热闹,出阵的师尊们或大步退后,或稳步离开。
  涂栩心脚步很虚,被姬扬搀着时苦着脸看宫雾,小姑娘很懂事的举起食盒。
  “师父!饭!”
  他们三个像是和热闹人群没有太大关系,寻了处干净台阶坐下吃饭,盖子一掀果然是撒着芝麻的冒油蹄膀。
  涂栩心接过筷子先痛饮三杯热黄酒,然后快速扒饭,吃得很急。
  姬扬蹲着给师父拍了拍背。
  “别管我,”涂栩心说:“快站起来,你们老师祖要燃花问魂了。”
  话音未落,有样貌出众的一列弟子捧花前去,手上净盘均端着不同长度的沾露花环。
  西南花木繁盛,民间喜戴花簪花,春日里山谷里更有数百种花草郁郁向阳。
  只见老师祖闭眼信手拾了一串山茶,将它摆在祭坛前,指腹一抹便有灵火燃起。
  以裸眼相看,便是纯白花瓣在不可思议的萎缩发皱,好似一炷香般被瓣瓣烧灼。
  宫雾给师尊递了张帕子擦嘴,耳边听见老师祖的沉声念祷。
  “德为骨,道为身,起唤段干点化,起令狴犴――”
  他分明离他们距离很远,但苍老话语环绕于庭间众人耳旁,听得人胸膛都嗡嗡同震。
  “一问眼蛇瘟因何而起,二问蔺傲霜惨死于谁!”
  话音未落,那山茶花上焰光大盛,以数倍速度开始燃烧!
  宫雾看得心惊,小声问:“师父,如果花燃尽前问题没说完,会怎么样?”
  “会反噬物主。”涂栩心端起第二碗饭,此刻才终于舍得夹一筷子清炒小白菜:“咱们能不能换个大点的碗?”
  与此同时,鼎上青烟骤然变化,竟如同模仿他人肖像般借由浓淡深浅逐笔描摹!
  墨竹绫银英袍,南珠点金冠,柳叶眉杏仁眼,连右脸颊的一颗痣都点了出来。
  此灵鼎果真能明辨冤怨,找出诸多迷雾里的真凶!
  老师祖看得直直后退一步,老一辈和年青一辈的反应截然不同。
  “居然是他……”
  “怎么可能?!不会吧?”
  人群如潮水般快速分流两侧,已经有人在叫嚷他在那里,生怕嫌犯趁乱跑了。
  宫雾还立在师尊旁边,即刻发觉无数目光再次看向她,不,是看向她的身侧。
  她不安地攥紧袖子,本想靠得离师父近一些,此刻向前方望去,突兀看见那大鼎上缭绕青烟所组成的面庞。
  除了那颗痣,一切均和涂栩心毫无区别。
  老师祖脸色青白的立在鼎的另一侧,旁侧见证全程的旁宫师尊也神色复杂。
  涂栩心坐在台阶上还在吃小青菜,冷不丁被几百个人盯着看,很冷静地擦了一下嘴。
  “师父,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有个亲哥哥。”
  年轻弟子们长长噢了一声,这才搞明白情况。
  可老一辈人仍紧绷着情绪,没有放松。
  此刻花燃殆尽,鼎上青烟倏然散尽。
  枯萎的花烬落在地砖上,渐渐化作飞尘随风而去。
  老师祖拄着藤杖一步一步走向涂栩心,凝声道:“可是你哥哥已经死了。”
  “九十二年前,我们都亲眼目睹,不是吗?”
  涂栩心此刻已擦净手指,起身面对师父的压抑目光。
  “师父,这事和我没有关系。”他平缓道:“我是丹修,也学不会这些唬人的把戏。”
  “师父如果不信,可以废我修为,看今后祸乱平息与否。”
  “不可能是他!”程集从人群里冲出来,脸上悲色未褪:“师父,你我都清楚栩心的秉性,绝不是他!”
  “会不会是有人暗中作梗,骗过了那鼎?!求师父明察!”
  东麓师尊一开口求情,更多人接二连三的出声援助。
  一时间各种阴谋论都冒了出来。
  有说他哥哥根本没死的,有说是外头的人在挑拨离间。
  众说纷纭里,老师祖迈步向前,大拇指用力擦过涂栩心的脸。
  老人灵力之强,让他身侧的低等弟子都有些不适,会本能地往后退。
  姬扬宫雾虽然也觉得心悸,此刻都强撑着站在师尊身边。
  一擦,再一擦,始终没有那颗痣。
  老师祖垂眸松手,低声道:“禁闭一年,不得见任何外人。”
  涂栩心轻叹着答应了,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己两个徒弟。
  “师姐,这两个孩子托您照顾。”
  程集用力点头,面露不忍。
  师令一出,涂栩心便要被关进断灵塔里,不得与任何外人联系。
  这塔是专门关禁闭的地方,里有水井储粮,外有封灵法阵,每日早中晚三班轮换,有高阶弟子轮流值守。
  当下诸事蹊跷,但段干鼎把一切症结归咎于他,旁人也没法求情太多。
  涂栩心换好闭关修行时的素衣,去断灵塔时有很多人过来送行,其中也包括老师祖。
  ……到底是百年的师徒交情。
  他站在高塔前,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徒弟。
  “师父,我有几句话想同他们讲,可以吗?”
  老师祖点一点头,叮嘱道:“不得私语。”
  “嗯。”
  涂栩心给姬扬理了理衣领,笑道:“还好你开窍的早,和师父早早商议好今后修行。”
  “无情道需斩情根断心念,自古以来少有人能做到。”
  “可一旦成了,便升为天仙,肉身元神一概得保,功成三乘之中,迹超三乘之外。”
  姬扬往日总会望着他笑,此刻皱着眉,不发一语。
  涂栩心摇一摇头。
  “还早得很。”
  他转向宫雾,看了她许久,只说了四个字。
  “好好活着。”
  宫雾听懂师父话外的意思,轻声答应。
  果不其然,寂清师尊被封灵高塔之后,事情并无转机。
  患眼蛇瘟的病人病情都在不断恶化,甚至病况蔓延向外,惊动了外郡的许多人,还有官府遥遥修书求方,努力共同压制时局。
  先前人们仅仅是怀疑有外敌恶意布局,相关猜测在寂清被封入塔后进一步落实。
  ――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连老师祖的灵鼎都能欺瞒!
  眼瞅着这病症是在吸人精气,莫非是魔界的人在捣鬼?!
  老师祖不敢怠慢,祭出谷中珍藏的戊真度形鼎,领一众门人制药救人。
  一时间,各村百姓用驴骡驮着自采的药草不断过去救急,官府差役也不断过来探听风声,惟恐这祸事进一步扩散加深。
  这病症实在奇怪。
  越是年轻力壮的,越容易被吸干气血,枯槁而死。
  反而是云藏宫的师尊想出奇方,用毒草把病人先医到半死不活的状态,等那眼蛇瘟退散了再施救愈疗。
  这法子一试,果真管用。
  病患一但虚弱到快断气的地步,眼蛇瘟消退很快,像是嫌弃其寄生的人没太多榨取价值。
  可这毒方需要针对不同人体精准控制分量,一失手容易真把人抢先一步毒死了。
  老师祖祭出药鼎为千百人熬制平血退症的良药,许多日都不曾合眼睡觉。
  眼见到了五月初五,事情终于要迎来转机。
  端午是草木药性最强的一日,有民谚说‘端午遍地是药,吃把草百病都好‘。
  前一日刚刚下过大雨,今日又有骄阳除毒,好得不能再好。
  宫雾跟在东麓师尊身后学煎药事项,疲倦里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这一眼,刚好看见天际竟有群鸦般的黑影飞了过来!
  同一时刻,庭上许多尚在练功的弟子也看见异象,快速吹了一声尖锐呼哨。
  “结阵!!御敌!!”
  “快奏报各宫,结阵!!”
  “是魔界的人来了,快掩护那些病人――”
  急促呼声里已有数十名弟子凌空而起,升至高处手持法器,快速摆出迎敌阵势。
  那黑影即刻就已飞临面前,居然是群马临空,战旗猎猎!
  有男人尖笑一声,张狂道:“渊主过寿,速速献礼!”
  他一发话,身后上千个黑甲军兵高声呼喝。
  “――渊主万寿无疆!!!”
  叫阵时刻,两位师尊已飞身上前,一人抬剑一人持符,不敢怠慢。
  “末等小谷无财无宝,还请尊驾高抬贵手!”
  那将领睥睨一眼,觉得有理。
  “你们这确实挺穷。”
  “但是你们多年来不为我渊主庆寿,已是犯了大不敬!”
  他剔着指甲,脖经一歪。
  “我看那个药鼎就不错,你们想自己赔礼道歉,还是走走流程,放我的人下去抢?”
  抢?送?开什么玩笑!
  月火谷一旦落入下风,今后会被多少邪道勒索劫掠!
  今日便是拼出命去,也要护住谷中上下!
  领头师尊怒喝一声,当即杀了过去!
第6章
  厮杀来得太过突然,惊叫声在谷内接二连三响起。
  “快去保护老师祖!!”
  “救鼎!!救鼎!!”
  “师尊小心啊――”
  宫雾下意识端走装满灵芝粉的药罐,跟着东麓师尊往药鼎方向冲去。
  混乱里有人在哭叫着逃跑,也有人手持法器杀上天际。
  她眼神快手更快,一路把金药炉银药杵夹在胳肢窝里跟着跑路。
  天上数千军匪已如沉沉黑雨般压下天际,将日光都遮盖的所剩无几。
  “宫雾,快跟我走!”程集反手将齐腰高的戊真度形鼎缩至掌心大小,反掌藏进袖子里:“往这边躲!”
  她拽着她,两人均是负重诸多往六珈宫方向逃去,身后追军大半被鏖战困住,可也有眼尖的魔界中人手持利刃杀了过来。
  随行的四五个弟子均是冲去阻拦,可均不是其对手。
  宫雾抱着五六样东西疾步跑进暗巷里,不远处的地上隐门已被打开,再往前一步就能躲进洞里!
  她只觉天上一暗,已有长须黑甲兵持短匕跃向程集。
  “师尊!!!”
  宫雾急声一喊,身后扫帚速度更快,随她意念径直劈头盖脸地打了上去!
  程集和追兵都呆了一刻。
  ――这是个什么玩意?扫帚??
  扫帚方才还扫过高庭灰尘,竹枝灰尘均是迎面扑上追兵面上,呛得人咳嗽不止。
  “咳咳咳咳!!这什么玩意!!”
  程集修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飞在天上的扫帚,反手掐诀以刺藤封其周身,大吼道:“雾雾,快过来!”
  魔界追兵已有增援杀来,抬脚压住地道暗门。
  “交出药鼎留你全尸!”
  “畜生!”程集骂道:“抢人灵宝给你家主子祝寿,真不怕折损阴德!”
  她一骂,领头的兵卒面露厉色,拔刀杀了过来!
  此刻师祖率领一众弟子鏖战于山谷之上,程集身为药修不善搏战,面对六七个追兵围剿已入绝境。
  宫雾情急下想喊人求援,却发现方才护送他们的几个师兄师姐皆已惨死路边,血漫长阶。
  她抬手扔出金丹炉扔到暗门前黑甲兵的脸上,凭全身力气强撞过去,同程集一起坠入暗门之下。
  程集在混乱里反手一指,暗门上登时灵符被激发显形,死死封住地道入口。
  她们脚下踩空阶梯,在黑暗里骨碌着翻滚下坠,被撞得浑身发痛。
  “小雾,小雾你还好吗?!”
  程集没等从角落里爬起来,反手燃光照亮宫雾坠落的那一处。
  宫雾吐了一口血,把自己沿路救下的丹药粉剂往前推了些许。
  “你还管那些做什么!”程集踉跄着走向她,随着光线靠近面色骇然:“你不要动,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我现在就给你疗伤――”
  来不及了……
  宫雾想对她说话,发觉自己胸肺被尖刀扎了个对穿,声音都冒着血泡。
  程师尊,我可能要……
  “你不要睡,我在输灵力给你,晚些我们就能出去了!”程集流着眼泪救她:“我看见了,刚才是你替我挡了一刀,雾雾,你……”
  她被熟悉的睡意裹挟。
  混沌里,她本该就此睡去,但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竭力救她。
  意识沉浮不断,最终仍如断了线的风筝,坠入深渊。
  没过多久,熟悉的剧痛再次传来。
  嘶……我又要活了。
  宫雾竭力忍着疼痛感,一边暗骂魔界这些疯子过个屁的生日,一边被动感受自己的身体在重新自我疗伤。
  首先是心脏附近的浊血随伤处汩汩流尽,骨骼破裂处嘎吱嘎吱地重新生长组合。
  肺上那个大窟窿在自行生长粘合,连血管也很痛快地换了套新的。
  肌肉皮肤各忙各的,压根不用她指挥操心。
  宫雾瘫在冰凉地面上等待着耳畔蜂鸣声结束,无端想起了一个问题。
  修仙好像就是为了长生不老,不灭不死。
  那我现在……算提前结业了吗?
  她恢复触觉的那一刻,感觉到程集仍在用掌心源源不断地传着灵力。
  很快听力也随之恢复。
  “不,这不可能。”程集惊愕道:“你活过来了?!”
  宫雾勉强笑了一下,咳嗽时喉咙里还有血。
  “师尊你……妙手回春啊。”
  程集倏然一抽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我难道境界大成了?”她喃喃道:“刚才都看到你魂灵飘散,气断脉绝了,竟然真把你救回来了?!”
  宫雾被搀扶着坐起来,一摸衣襟碰到方才刀尖豁出的裂缝。
  她很可惜地看了一会儿。
  死来死去的真费衣服。
  程集还处在自己能医活死人的震惊里,又是确认自己的调息,又是给宫雾搭脉。
  她这辈子救过许多人,全凭仁爱修炼得道,今日像是突然要功力大成,可是全身灵息并没有变化。
  更何况,小雾方才胸口的血肉贯穿伤,愈合得也太快了。
  “不对,不对。”
  程集恢复冷静,此刻对宫雾没有恶意,但也有些恐惧。
  “小雾,你是不是自己活过来了?”
  宫雾沉默一刻,不想对她撒谎。
  可师父的话她一直记着。
  程集起身掏出药粉,想给她清理下方才摔下长阶的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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