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谁都喜欢自己是对方的独一无二。
禾央唇边带笑:“如果不是你,我只想安心学习,周围发生什么都不在意的。”
何城抿着唇,脸已经慢慢开始发红,原先亮晶晶的眼睛垂下,有些不敢看她。
禾央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说:“谁都不会比你更好了,我回到过去跟你发生的那些事,是天意,连老天都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的!”
何城沉默地坐在旁边,被她抓住的胳膊又麻又热。心跳得很快,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
禾央觉得自己说了那些话是很有效果的,何城不再像之前那么躲着她,虽然也不会很亲密,可在她打吊瓶时,他会乖乖地守在旁边,给她念书听,给她一勺一勺喂饭。
护士说禾央的右手都是针眼,可以换到左手。这样会方便很多,比如吃饭的时候。
禾央坚定地摇头。
即使禾央很想留在医院陪着何城,可是办公室最近有很多人请假,领导打电话问她休息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禾央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到大学城。
不过她咨询过疗养院的医生,何城目前的情况只需要保持精神稳定就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他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机能不行,需要合理补充营养,也要保证足够的睡眠。
这些很简单的,有菜谱可以照着做。
大学城市中心两头跑,禾央憋了一周左右,仍然没见何城有开口要跟她搬去大学城一起住的意思,她也有些生气了。
这天是周六,她跟何城并肩在楼底下散步,她一句话都不说,气鼓鼓的样子。
一看就是需要人来哄。
何城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其实他这几天有偷偷跟着她,他还是那么的不安,脑海里不受控制的猜忌争相冒出来。
现实中禾央和朋友同事并没有闹崩,张莉莉依然会邀请禾央逛街,禾央全都拒绝了,只偶尔跟李可昕吃过一次饭,其中还有宋士程,宋士程是对禾央有意思的,期间嘘寒问暖,或许是察觉到禾央有意疏远的态度,宋士程在餐后主动提出要送禾央回家,两人站在路边聊了很久。
何城就在一旁看着。
何城相信禾央,可他的理智根本无法遏制那些疯狂上涌的念头,它们叫嚣着要他把禾央带到自己身边,不要让她接触任何的异性,只有留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何城很难过。
他想,他或许是真的没办法改变吧。
......
医院楼下有一条幽静的小道,两边载种的冬青叶上压着雪花,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有些打滑。
禾央光顾着生气,走路急,滑了下。
何城及时扶住她,她站稳后就把手抽出来。
何城垂下眼,没说什么。
两人穿过小道,前面是湖泊,湖面结了冰。有人正小心翼翼在冰面走,本来就不结实的冰面骤然压上那么多人,冰面裂了缝隙,那些人就尖叫着往岸上跑。
好在没出什么事。
两人中间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
何城悄悄看了眼禾央,苦涩地抿起唇。
这时候,旁边有人注意到何城。
何城的长相很出众,即使现在很瘦很苍白,可依旧掩盖不了出色的五官和气质,他只是穿着简单的纯白色羽绒服,到脚踝,脚下甚至蹬着双加绒鞋。
他围着围巾,盖住下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在日光下很漂亮,会发光一样。
女生是最近刚转院来的,就跟何城在一个楼层,很多次碰见他一个人,有时会在走廊的窗户前发呆,有时她在楼底下能看见他单手托腮望着远处,一举一动很让人动心。
这次碰见他,发现他身边多了个女孩子,女生还失望了,但看两人的相处并不亲昵,或许是来陪护的家人呢?
于是,女生鼓起勇气问何城要联系方式。
女生说了一遍,发现没有得到回答,悄悄抬眼看过去,就见何城的目光正痴痴地望着他旁边的人,正巧那人注意到了女生,往女生这边看过来,何城像是被烫到转移视线,这才发现前面站了个人。
禾央双手环抱,微扬下巴:“跟你说话呢。”
女生又小声说了遍可以加联系方式吗。
何城这次应该是听清了,不过就算听清了他也不会管,他的眼里只有禾央。
因禾央的冷漠的态度而难过,又因想要靠近她却又怕伤害她而痛苦。
禾央怕人觉得尴尬,又或许是被何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给刺激到了,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眼里都能挤出水来了。
禾央挽住他的胳膊,对女生笑道:“抱歉啊,他是我老公。”
女生红着脸跑走了。
禾央没有松开手。
何城轻轻地说一句:“我们没有领结婚证。”
禾央:“所以呢?”
何城:“我,我不是你老公。”
没有被婚姻束缚,依旧自由。
禾央不想再跟他这么耗下去了,她停住脚步,目光坚定又温柔。
“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
第81章 阳光永不消散(3)
何城垂眼没说话。
乌泱泱跑过一群人,吆喝着冰裂了,有人落进半条腿,裤子全湿了。他纹丝不动站在那儿,有人要撞上他也不知道,垂着的双手缩进袖口,慢慢捏紧。
禾央笔直地站在他对面,面上渐渐没了期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她有些难堪地抿起唇,往他面前走了一大步,仰着头,又说一遍。
“我们去领证。”
何城苦涩地无声地笑了下:“算了吧。”
禾央只感觉骤然间就涌来一股剧烈的寒风,她险些站不住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根本没想过他会拒绝的,连准备都没有。禾央几次想开口询问他到底怎么了,抬眼就是男人憋得通红的眼眶,他面上没有丝毫笑意,瞧着冷冰冰的。他人本就高,直挺挺立在面前,显得冷漠又无情。
禾央愣了下,问他:“什么意思?”
何城偏头,垂眼盯着路面的雪堆。时间尚早,雪还是白的,只零星几个灰扑扑的脚印。他做足了准备,出口的每个字像是刀尖在他喉咙切割:“我要去国外了。”
禾央睁大眼睛。
何城不敢看她,只是机械性地说:“医生建议我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专心养病,我的情绪很不稳定,稍微一点不如意的事就会发病......病发的时候太难受,我不想再经历了。”
禾央的表情冷下去,双手插进衣兜,往后退了小步,眼神落在他身上,充满失望。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竟然去相信他的感情,还以为醒来后的他必定跟从前一样,爱她护她。
她白了脸,一股恶气充斥胸腔。她说:“我明白了。”
何城难过地抬眼。
禾央面无表情:“你说的没错,你不是他。是我把你们搞混了,我爱的何城不是你,他早和我死在了车祸中,我还傻傻地想着跟你结婚,这几天是我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
禾央转身离开了。
何城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变成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身边人来人往,他的视线一片模糊,眼睫凝出几颗透明的水珠,轻轻眨眨从他脸颊滑落。
何叔终于找到人,他左右看了眼:“禾小姐没跟您一起?”
何城没说话,咳嗽了声。
暮色微沉。起初何叔并没当回事,这几天何城和禾央总是下楼散步,但过了饭点还没回来,他给两人打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忙找人。
“您这都冻坏了。”
何叔要何城回屋里去。
何城跟着他走两步,再次看向禾央离开的小道,强硬地弯了唇:“她生我气了,再也不会见我了。”
何叔清楚何城这几日心里的想法,叹了口气,说:“小少爷,我实在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跟禾小姐分开,你们相处的明明很好,禾小姐知道您的病情,也没有说什么,您也很爱她,到底在怕什么?”
何城:“我怕像他一样。”得到了就会想要的更多。
何叔:“谁?”
何城:“另一个我。”
何叔听得一头雾水。
何城在室外待了将近一整天,那天温度本就低,还有小雪,回到屋里后他身上都冻坏了,手都红彤彤的,指节发紫。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意识清醒后,他就不愿意在医院住下去。
何城去了饮溪园。
何城推门进去,房间内空荡荡的,只简单刷了白墙,悬挂暗色的窗帘,进屋一股久不通风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他记忆中温馨的小屋天壤之别。
他恍惚想起来。
充满女人气息的房间,落地窗前的盆栽,沙发上柔软可爱的抱枕......都不属于他。
......
万物回春,百花盛开。
清风徐徐吹,卷起一地花瓣,隐隐有香气袭来。禾央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旁边的白色纱帘整齐地挽好,几只麻雀飞得激烈,猛地撞向玻璃,发出声震响。
她伸手去碰,却只碰到厚厚的玻璃,阳光落在身上,始终隔着层。
何城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自然地来到她面前,他也学着禾央盘腿坐在柔软的毛毯,瓷碗里盛着晶莹的蛋炒饭,加了虾仁葱花。他的脸色阴郁,眼神却温柔,强势地拽了纱帘,便把落地窗外的景象遮住。
何城把禾央抱起来,像是抱小孩,一勺子一勺子喂给她吃,禾央乖乖地依在他怀中。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落地窗骤然碎裂,高楼坍塌,所有的一切落入滚烫如岩浆的地面,只有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盛开,却也只比周遭多停留一会儿,很快,赤红的岩浆便将花瓣整个融化销蚀。
何城惊喘着从梦中醒来。
他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一片白茫茫,还在下雪,雪花飘来眼前,落在玻璃窗,转瞬就变成一滩水,流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他松了口气,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确定那是梦,才将窗帘重新关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何谨言来了,他拎着保姆做好的早餐,敲他门。
“醒了吗?”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他。
何城推开门,跟何谨言打了个照面。他没什么精神地嗯了声,接过何谨言手里的餐盒,说了句:“不用每天来送。”
何谨言没说话,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何城这几天又像是回到之前的日子,或许说比之前还要颓丧。
他这种状态,何谨言只在他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见过,现在的他比那时候还要厉害,了无生气,像是对什么都没了兴趣。
他套着宽松的睡衣裤,是蓝色底印花图案的,很幼稚,发丝凌乱,两颊深凹,眼里没什么精神。并没有不吃饭,每次何谨言拎着饭盒来,何城都会乖乖地坐在餐桌前,一丝不落地吃干净。
何城吃完最后一口,过了大概有几秒钟,猛地捂住胃部跑进了洗手间,他半跪在地上,将刚吃进去的早饭吐了个干净。
这几天何城一直这样,吃什么吐什么。
何谨言皱眉:“吃慢点。”
何城抽空看他眼,笑起来:“够慢了。”
何谨言从架子上抽了条毛巾,递给他。
何城接过去,是条米白色的。他按照记忆把这间屋子装扮了个七七八八,这条毛巾干净又柔软,他怎么舍得自己用。将毛巾团在掌心,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弯下腰用水冲脸。
何谨言懒懒地靠在门沿,本来是不想说何城的,可他有气无力地立在那儿,魂儿都像是被抽走了,脸色是长久不见天日的惨白,那块破毛巾被他宝贝似的挂回架子上,还捋了捋褶皱。
何谨言气笑了:“真那么喜欢她,把她叫来,哥哥绝不让她离开你半步。”
何城说:“我不喜欢她了。”
何谨言嗤笑声:“骗傻子呢?”
何城抿唇不语。
何谨言打电话要人送碗药粥过来,随后就坐在沙发上,他发现屋里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变了个样,更温馨了。
这种改变,想想都是因为什么。
他打开手机,选中照片给何城发过去。
何城疑惑看向他。
何谨言:“不打开看看?”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吸引着何城将手机拿起来,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了。
他知道何谨言给他发的是什么,他曾跟何谨言说过不需要再派人跟着禾央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照片,他却很难控制着自己不去看。
挣扎了好久,何城还是打开手机,近乎贪婪地盯着人群中的禾央。
其实就只有零星几张照片。
何城却硬是看了半个小时。
他划到最后一张,是张大合照,基本上是禾央单位里的同事,还有好几个生面孔,看起来像是大学城的居民和小孩,地点很熟悉,就在大学城的那条湖水前。
照片中的禾央憔悴很多,她穿了件短羽绒,下身牛仔裤,缩在人群中,面对镜头笑起来的模样显得很勉强。
何城的手指慢慢摸上她的脸:“她去做什么。”
何谨言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她了,还问她做什么?”
何城又不说话了。
何谨言真是烦死他一副闷葫芦的样子,一点朝气都没有,懒懒地说:“她们单位举办的防冰裂安全教育,地点在大学城那片湖旁边,”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哦,当天温度好像还挺冷的,据说演讲的时候有个孩子调皮跑到湖面蹦,果然裂开了,好几人跳水去救,禾央离水面近,没下水,但好像被水渐到身上湿透了......”
何城的脸色瞬间变了。
何谨言自顾自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顶多湿个衣服,冬天穿那么厚,冻不着的。你再往下滑,那就有她被水淋的照片......”
......
禾央套了很多衣服出门的。
往常冬季她都是穿一件薄毛衣,有时候穿件毛呢外套,很冷的时候才会穿羽绒服,然而今天她连保暖衣都套上了,还是觉得冷。
趴在办公桌,有气无力地看着电脑屏幕。
进行防冰裂安全教育的那天,正好赶上她的姨妈期,身上本来就不舒服,意识也比平常慢半拍,有人落水的时候她正拿着手机给演讲的人拍照,就站在离湖面不远的位置,落水那人的水花倒不是很多,她那时候离得远远的就行了,可她愣是站在原地没动,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就被兜头一捧水浇了个浑身冰凉。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反正穿的是羽绒服,里面的毛衣没有湿,凑合着忙乎到傍晚,回到单位又要加班写稿子,发公众号,忙活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