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成为聚光灯下的那个人，会是这样的体验。
如果把他们推开，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她不该这么想的，她进入这个圈子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陆白瑜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颊，神色忽然一凛，“哭什么，是在害怕吗？”
被他一说，鹿宁悠才发现眼泪已经失去控制般地滴到了膝盖上。
太多情绪掺杂在里面，甚至说不上来哪一种最难受。
陆白瑜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一点点擦拭掉她的眼泪。
他还是看不懂她，比起她的喜好，更不懂她的泪点。真真切切一个在他眼前，总觉得抓着的是一团雾。
“是我讲了宁木栖的事让你难受了吗？”
“都有，也挺矛盾的。”
“没什么好怕的，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经历宁木栖那样的事。开微博也行，你要是想和粉丝互动也可以。天谕会越来越强大，到时候辟谣什么的就交给公司。”
“还是不开了。”
“想好了？”
“嗯。”
“不开也好，想想以后看到你后台一堆人在哪喊老婆的。现在一想就觉得烧心。”
严肃伤感的气氛像是被瞬间扫去。
鹿宁悠抹了下眼睛，强行跟上他的玩笑，“要不还是开一个吧。“你肯定被很多人喊过哥哥，老公了吧，这样一想，突然觉得对我很不公平。”
陆白瑜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晚上有想吃的吗？我喊阿姨过来做下。”
“转移话题？这招真的很没新意嗳。”
“……”
在他出有新意的招之前，一通电话救了他的脑细胞。
鹿宁悠难得接到大忙人鹿南星的电话，他哥的上一通电话仿佛能追溯到上一个世纪前。
鹿南星声音感觉比之前更沉稳了，开口竟然会夸人，“演技不错啊。要不是我知道你两只是营业关系，差点都磕上了。”
鹿宁悠抓了抓身边男人的手，打算过完年再公开两人关系吓他一跳，故意避开话题，“我怀疑你连一集《海边之夜》都没看过。”
“看了。看到夏池跳楼那段，差点被剧情气死，可惜没那功夫生气。为了你的夏池长官，在去医院实习前要不要多跑几个通告？”
“哥，你现在说话好像个坏人啊，我感觉你刚才夸我就是为了压榨我。”
“我本来就是为了赚钱开公司的，说话当然难听，你最好赶紧习惯下。”
“……明明跟嫂子说话不是这样，想不营业就不营业。”
“想不营业就不营业？也是，别人都在问我开公司这么佛，是不是嫌钱太多。”鹿南星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气音，估计是想起更请不动的陆白瑜，“我哪是……我是遇到了一群活爹啊。话说你CP呢，怎么一散场就找不到他人？”
鹿宁悠看了看明显出于闭麦状态的活爹，“我哪知道？我们就是冰冷的商业关系。你先来说下，你挑了个最软的柿子捏的事。”
鹿南星实诚道：“老实说，还没捏。”
“……我也不干。”
“说什么胡话呢，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说着不干，罢工，最后还不是拼死拼活考进了时艺院。认清现实吧，这就是弱者的世界。”
“……”
“别急着挂，今年老爸也回来过年，还有你嫂子也来，所以……”
“我知道了。”
没给鹿南星说话的机会，鹿宁悠径直挂了电话。
她知道哥未尽的话语里想表达的是什么，想要她不要回去，不要去破坏一年一次温馨的相聚。
但是说不出口。
其实没什么好说不出口的，她本来就不是那家的人。
哥不清楚，难道自己还能没有数嘛。
“过年真不回去？”陆白瑜捏着她的下巴，观察着她的表情，也就眼尾有点红。
“我也不能呆在你那吗？”鹿宁悠的声音透着酸涩。
“当然可以，你就是躺着不想动弹也行，大不了我下海多拍点片给你付违约金。”
“……下海？都在说你有望冲击最佳男演员，你竟然在考虑下海。”
鹿宁悠反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逗她开心。
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遇上这样一个他，总是能用奇奇怪怪的方式带走心底散不开的淤泥。
她抬头对上他招人的深色眸子，松了绑在身上的安全带，爬上座椅，以轻吻代替她无法言说的谢意。
“我们回家吧，我要躺着过完这个假期。”
“能不能带我也躺躺？”
“不行，你得努力力，一山不能容二躺。”
“……”
“宝贝，大过年的，别找骂。”
除夕夜前几日, 《海边之夜》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视频。
标题取自《笼中鸟》第三部 的章节：你是我一生永不枯萎的欲望，这条复仇之路没有尽头。
远景镜头下，城市之光冷冷地在天际线上闪烁, 海面飘散着华彩的扭曲碎片。
晚霞如火焰般坠落，树叶凋零飘荡在墓地的周边。
一身红衣的女子撑着把黑伞伫立在墓碑前。
良久, 她微微抬起头，露出双和夏池一模一样的眸子，直白又热烈。
清冽的秋风扫过，扬起纱质的红色裙角。
夏添蹲下身, 抬起手一点点抹去夏池墓碑上的污渍, 嘴里呢喃着, “都休息这么久了，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吧。”
守墓人认出来人，露出震惊的神色, 随后不动声色地绕到她背后, 掏出刀具正要行凶。
在这瞬间，一颗子弹穿透了守墓人的心脏。
身形修长的男人从枝繁叶茂的榕树下走出, 只能瞧见他隐在兜帽下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垂首浅吻枪膛，便又重新隐去了行踪。
视频到此结束。
网上一时间掀起讨论热潮, 点赞都上了几百万，最受关注的两点自然是。
【夏添与夏池打赢了复活赛？】
【海边之夜是要准☆仙☆女☆整☆理☆备拍第三部 了？这是个预告吧。】
鸡贼的官方只是发布了一则无关痒痛的公告：敬请期待。
这下炸开锅的不光是各大论坛与微博，还有鹿宁悠的私信。
坦白说，她也不知道啊，当初陆白瑜离开剧组后她就被拉去拍了这段影片。
榕树下的男人其实只是外形像陆白瑜，也不一定指的就是夏池。
而且也没听说郭导有准备拍第三部 的打算, 目前看来就是个不怎么要脸的蹭流量方式。
新一天的清晨，鹿宁悠还在梦里上分, 一通同学的电话把她震醒。
她迷迷糊糊夹着手机推开房门，想摸瓶牛奶喝。
电话那头的妹子很焦急，同学都去出去实习，就没剩几个还还留校的，“小鹿子，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导演还缺什么演员啊，就是光替也行啊。”
“我真没听说郭导近期有拍戏打算，而且我就一小演员，介绍这种事我可能也不太帮得上忙。”
安抚了那妹子几句，鹿宁悠收了电话，看清冰箱上陆白瑜贴着的便条。
悠悠子目前的爱好：睡觉。
谁让他乱起的名字，还有爱好睡觉是什么鬼。
马上就要进组，能给她睡的时间已经不多，而且这狗男人一连几天都见不到面，她只能和床相依为命好嘛。
鹿宁悠取了笔，将睡觉两字划去，改成了冥想。
一道轻慢的浅笑在耳边响起，“怎么不干脆改成在接受外星生物的脑电波？”
着实吓了她一跳，“你怎么在家？”
陆白瑜挑眉，“这好像是我家。”
“不好意思啊，你在家次数比阿姨还少，我还以为是我家来着。”
“《越夜》电影的选角还没定，我这不是在努力营业？”
“现在怕被我哥打死了？要不你还是考虑下个海吧，那个来钱快。”
陆白瑜忽然俯身，情真意切地喊了她一声，“宝贝。”
唇瓣就在耳边，这舒缓的一声，魂都差点被他勾走。
随后男人温情地抱了她一下，捧着她的脸说，“大过年的，别找骂。”
好的，魂又归位了，这味道对了。
鹿宁悠放心大胆地继续贫，“你要不就住人家白导那吧，年夜饭也在他那吃，看在你诚心份上，这男主演就交给你了。”
陆白瑜直接将剧本塞给她，“别贫了，过来陪我试戏。争取今天拿下。”
半小时后，鹿宁悠回到客厅，陆白瑜在研读剧本，她就开始安静地默台词。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片酬和名词都是次要的。
陆白瑜要是的剧本里主角的一生，就像是张限时限量的体验卡，去感受他人波澜壮阔的一生。
白导电影的竞争比较激烈，试镜片段可能是一个或者多个，而且顺序还会打乱，他得用最饱满的情感对待这项工作。
她摸了摸手上的木头扇子，不过能趁着试戏的机会公报私仇下，一会就能捅上他一刀了。
陆白瑜起身将窗帘拉拢一大半，模拟出戏里的环境，再坐回沙发，放下手里的剧本，闭上眼清空了多余的情绪。
再睁眼时，已换了副严肃的神色，道：“开始吧。”
鹿宁悠掂了下手里的扇子，干净利落地冲着他心口“刺”了进去。
她握着扇柄，带着冷意念出台词，“疼吗？”
陆白瑜缓缓半跪下来，眼睛有些发直地望着前放，喉结一滚，只咳了声没能说出话，就像是被满口的血呛得说不出话。
他低下头怔怔地看了眼胸前献血淋漓的伤口。
半息功夫，他冷厉了脸色，竟握紧了凶器，咬着牙又捅进去了一点。
“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缓缓扬起头来，不再隐忍，毫无保留地带着嘲讽的笑意看向她。
鹿宁悠瞳孔蓦地一缩，被这眼神刺得出了戏，她从未见过他露出这么满是戾气的眼神。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都忘了说接下来的词。
“原来连你也恨我。”陆白瑜挣扎着爬起来，笑得苍凉有决绝，气息越来越紊乱。
他撑着墙面，大口大口地艰难呼吸，背脊始终挺直，不愿就这么倒下去。
最后回眸看向她的那一眼，带着令人惊惧的凉薄。
“不演了，别这么看我。”鹿宁悠跑到男人身前，扒开他领口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个伤口。
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陆白瑜举着双手，神色一松，懒散地站在那给她检查，“这才到哪，还不算最惨的那幕。”
“你要是再用这种眼神看我，直接去找搓衣板好吧。”
“家里没搓衣板。”
“我去买。”
又来了，又到了随机触发的哄不好环节。
陆白瑜把人抱到沙发，拽到自己怀里，用下巴蹭她的头顶，“意思就是我表现还行？”
算是成功转移了注意力，鹿宁悠满眼都是对他的肯定，“你这样子要是还拿不下角色，我就举报白导搞黑幕。”
他懒声笑，“你怎么举报，而且要是完全没黑幕说明这剧要凉。”
“……你说得有道理，大家都想竞争上岗嘛。就是讨厌不限手段，只能希望今天白导不是吊着你溜个场。”
陆白瑜勾了勾她的下巴，“放心吧，你男朋友行情没那么差。”
鹿宁悠抓住他的手，“我有个很严重的问题要问你。”
话这么说，语气倒听不出多少严重。
他“哦”了声。
清冷的单音节，上扬的尾音，意思请问。
“我看了我自己的剧本，我觉得问题超级大。”
他漫不经心地偏头，“哦，原来你没睡觉，是真的在冥想。”
“……这是重点吗？我是在说剧本的问题！”鹿宁悠凑到他眼前，让他正对自己一本正经的脸，“你说韩非老师是怎么认为我能胜任李恩染这个多面的角色？她不仅多面，她还纠结。”
陆白瑜有点意外，前两天她叫嚣着罢工的时候也很正经，“这么用功，还没实习就已经开始做人物分析了？”
“我一直很用功的好嘛。说正事，和我说说李恩染这个徘徊在抑郁与非抑郁之间角色，该怎么去把握。”
“你先说说你的理解，韩非老师选你肯定有他的理由，不如多相信自己一点。”
这次就算有他的鼓励，心里一样没底。
鹿宁悠是真的找不到感觉。
没法代入，也没演过这种状态的角色，哪怕连接触都没有。
她只是读了几遍女主的故事，同情她作为抑郁症患者还要被同为抑郁症的人群排挤。
前期健康的状态还好说，她就是个细心努力的护士。比起关心自己，她更关心病人的伤痛。
而女主一旦病发，就会陷入一种心里很清楚这是种什么病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自己拉回正轨的迷茫中，同时也会为自己得病而感到羞耻。
也无法告诉身边任何人，她作为医护人员得了精神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