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宁悠坐在崭新的餐桌上，麻木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脑子还没从痛苦的混沌中完全剥离出来。看到TIMO端着果盘上来，才想起要说些什么。
“麻烦和我哥说下最近这段时间别给我接通告了，就说我需要点时间出戏。”
没等TOMI应声，她起身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大衣与帽子，“我出去趟，不用喊司机了。”
鹿宁悠直接来到了韩非所在的办公楼，在前台等待接见。
已经没理由再消磨时光，总该有人为宁木栖的死付出点什么。
然而前台小姐姐对她露出个尴尬的笑，说韩非老师目前不在。
鹿宁悠也没多做逗留，道了谢就离开 。
到了下班时间，韩非忙完手头的工作刚坐电梯下到负一层，突然被人一把扯住。他猝不及防地被拉到角落，虚虚披在身上的薄毛衣外套都落在了地上。
“……自古书生百无一用？”鹿宁悠也没想到这位也这么不经碰，立刻弯腰捡起外套给他披上，当做无事发生。
韩非心里说了句，莽夫，面无表情地拍走外套上的灰，“都说了事情到此为止，还找我做什么？”
“我需要更多的资料。韩非老师，十多年了，你肯定暗地里调查了很多吧。我也不需要多的，就……”
韩非根本不打算听她说完，长腿迈开不想惹上太多是非。
鹿宁悠没办法一把将他手臂折在身后，拽了下他脖子上的围巾，想将人固定住好好听人话。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韩非面色发苦地表示，“撒手，腰快断了。”
鹿宁悠看着单手撑在墙上回血的韩非，半响挤出一句，“……老师，你是不是有点骨质疏松。”
“你长期坐办公室也会有这毛病。”韩非站直了身子挽回了点作为杰出文学家的尊严，眼看这事过不去了，直言，“想知道你那便宜爹是谁？”
“蒋如云，我在葬礼上看到了他。和病房书桌上的照片上相比，脸部轮廓变化不大，体型也就胖了点。”
也是位差点把娱乐产业垄断的大佬，光线集团的老总。
惊讶于她在那种情况还有敏锐的洞察力，韩非再问，“你准备做什么？你就不怕落得和你妈一样的下场？”
鹿宁悠压在他关节上的手就没松开，两人就着擒拿的姿势僵持了一会。
很快，韩非败在腰疼之下，叹了一声，说道：“蒋如云确实和你猜的那样，有暴力倾向，还有病态的掌控欲。之前他公司里有员工在公共场合反驳他，回了办公室就被他拿着资料拍脸。这还是那位员工自己跳出来说的，私下的肯定更多。”
鹿宁悠一怔，“病态的掌控欲？”
“很多，比如不许伴侣对外人说话，甚至是家里的保姆，园丁都不行。不允许她有社交平台，连平时作息时间都要由他掌控。一旦有了偏差，那就会收到惩罚。”韩非低声说，“但一直没有机会拜访蒋太太，这些都是他人口述，做不了证据。”
对自己的正牌夫人尚且如此，那……
鹿宁悠呼吸变得困难，“也就是说，我妈身上那些伤真是他干的？”
韩非闭口不言的态度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想。
鹿宁悠松了手，诚恳道：“老师，您再帮帮忙吧。”
早年调查宁木栖意外一案的时候，警察也是尽心尽力过的，最后结果什么连蒋如云的一根毛都没查到，说到底还是他心思深沉，一举一动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
当年持刀行凶的粉丝压根都没见过他，联系都是通过未实名的国外号码。
光是偷偷摸摸调查核心资料，韩非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靠着琐碎的信息拼拼凑凑，最后才找到这家私人疗养院。
不难想象，她要面对的各路绊脚石，明里暗里都有几个加强连。
韩非揉了揉眉心，“你先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做，能帮的尽力吧。”
其实她没什么选择，无非是把自己当作祭品，送到蒋如云身边。
第83章 再次展翅
陆白瑜与天谕解约的消息一公布, 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表面看起来是和平解约，陆白瑜微博官方感谢了这些日子公司对他的照顾，天谕一方也祝福了他未来路途坦荡, 但评论区猜测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他步子迈得太大得罪了老东家，也有人说他忘恩负义, 就天谕那座小破庙哪里住的下一尊影帝，条件谈不拢自然就谈崩了。
对此，陆白瑜一条解释声明都没发，像是默认了各方猜测。
随意点开一条热门, 底下都是各路粉黑混战。
【成王败寇需要什么解释？你看各位就是嫉妒, 不就是换个公司, 这有什么好猜的。请各位多多关心下影帝的新作吧。】
【这年头买奖都能买到小金人，谁知道一个白玉兰有没有水分。说不定他们公司那个最佳女配都是买的。】
【关注天谕二十年的过来人表示，天谕那小破庙真没那钱买奖。只能花在刀刃上, 有片子拍就不错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它连宣传都买不起。各位有在外头看见他们家剧照了吗？】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有理有据, 无法反驳。】
这楼一歪，评论区里冒出波含泪想给天谕捐钱求别倒闭的, 还有波死而不僵随时准备卷土重来的夏门CP。
【你们还记得颁奖典礼那晚，两人台上台下对视的眼神简直绝了。剧里都是刀子，现实里的糖好甜！更好磕！】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也没同框，就是感觉两人配我一脸。救命，一人血书求两位赶紧合作下一部吧。】
【其实我觉得我家小鹿子一个人独美也挺好的, 我看了她最近那个剧的片段，演得好好啊, 光是看她几个表情我都要哭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眼泪唰一下掉下来了。】
【我也是，真的很少有作品讲精神病患者，她敢尝试这种题材就很厉害了，没想到也能演得这么好。】
【可惜男主角不再是陆白瑜，感觉与丁于洋搭，CP感不太行。不知道鹿宁悠与陆白瑜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颁奖典礼后就怪怪的。】
【是啊，之后的采访都像是故意避开对方，主持人一问就各种避嫌，好怪啊。】
话题渐渐地变了风向，往另一位白玉兰获奖者身上倒去，一位横空天降的黑马，谁能想到她仅凭一部女配作品，就斩获了奖项。
又有谁能想到，她在台上最先感谢的学长陆白瑜，新任的最佳男主角，在感谢完后，就退出了自家公司。
【这两人不会是谈崩了吧。】
【有可能，最近我们家小鹿子营业状态太差了，虽然是在努力营业，但我感觉她在舞台上一点都不开心。】
【是啊，最近她眼睛的那种光好像都没了，有点让人担心呢。】
【会不会太累了啊。】
【你们看最新那个《她的病房》采访了吗，感觉好心疼。是不是因为演了精神病患者，没走出来啊。感觉那段都不像是在给剧打广告，人都快碎了。】
这位网友说的是剧组杀青后的主演采访。
当主持人问到对于粉丝的看法时，鹿宁悠反常地说了很多。
她坐在白色的藤制椅子上，穿着白衬衫，浅色牛仔裤，皮肤透着苍白，眼底蓄了些盖不住的乌青。
那天是户外录制，蓝天很高，泛着初秋的辽远，舞台搭建主题是月桂，淡金色的雅致小花园连带着将她一起被阳光折射地轻透，干净。
却少了那份独特的活力。
她拿起话筒说道：“很多人会对你感兴趣，因为外貌啊，或者是因为我表现出来的那些样子，那些他们喜欢看到的样子。当然，我也会对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感兴趣。也会很想去了解他们，喜欢什么样子的衣服，平时都在玩一些什么。”
“可过不了多久，这份执着可能就没有了。或者是因为他做了一些你不认可的事，又或者是干脆塌房了。总之，就会觉得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大家都喜欢听少年得志的故事，而我其实能拿奖不是因为我有多厉害，是我周围的人都很厉害，也可能是我那段时间的运气比较好。”
“我远远够不上奖项的标准，其实多少有点觉得自己不配吧。收到别人夸奖与赞美确实会很开心，但真的，我演技可能没大家觉得的那么好。希望大家也能关注下剧里的其他演员，他们都比我更出色。”
这一番话说下来，把主持人说得一头雾水，没见过反向给自己做宣传的。他赶紧抓过同样处于懵逼的总导演来救场。好在任大导演什么场面没见过，三言两语把话题又扯回正题。
采访结束后，丁于洋在后台摸了包纸巾给她，“拿着吧，一会出门妆花了又要上热门了。可别让那些无良媒体碰瓷我，我易碎。”
“你眼瞎了吧，谁要哭啊。”鹿宁悠撇开眼，不为所动。
“别倔了，我也没打算多问。”丁于洋抽了张，递过去，“自己摸下脸。”
鹿宁悠这才发现视线有些模糊，低下头抹了下泪。
又听到他不知存着何种居心补刀的一句，“在出去前，别看陆白瑜的新动态。”
“……”
鹿宁悠立刻点开陆白瑜的个人微博，之前的微博内容已经删得一干二净，最新一条就几个字。
期待合作。
配图是国外一处美丽的海港，他与新的女主角并肩坐在游艇上相谈甚欢。
他这是清洗完和自己的一切，重新起航的意思？
回公司的路上，鹿宁悠靠在车窗上盯着手机，盯着这条微博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直在想他这照片有没有别的意思。
人站在总裁办，被特助喊进了办公室都显得心不在焉。
鹿南星看着灵魂出窍神游万里的她也没打扰，他与女朋友分分合合的那段日子比妹妹还疯。
就是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鹿南星也注意到了。一周前就安排了公司所有人艺人做了个检查项目齐全的大体检，还包括了心理评估。
看到她身体各项指标还在健康线上，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业去了。自从被网友群嘲天谕抠抠搜搜穷的要命后，就更拼了。
网上成立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天谕保护资金，被捐款的钱数目还不小，对于这种侮辱性极强的钱财当然是不能要，就是每次想起来都会犯心梗。
对于鹿宁悠和陆白瑜分开的事，也没太放心上，年轻人恋爱谈崩了多正常啊。就是有些心疼自己妹妹，最近可谓对她百依百顺。
鹿宁悠对此就提了一个要求，她说，“哥，我想见见光线的老板。他们最近要拍的古偶我很想试试，不过导演已经拒绝了我。”
“这种事不应该经纪人上吗？退一步来讲也应该我去帮你问问。”鹿南星看着她眼睛下面挂着一堆硕大的黑眼圈，“你助理最近老在说你不好好吃饭，身材管理也要有个度，就这么着急拍戏？想着证明给陆白瑜看，没他你自己也可以？”
“和他没关系，哥。你不是说过，多个人脉就是多条路嘛，我也想扩展下人脉。”
扩展下人脉？上来就选择只手遮天的大佬？
鹿南星想着让她碰碰壁也好，答应带她出席商业晚宴。那个世界只讲究一条规则，等价交换。
她身上没有让大佬能注意到她的筹码。
“行，到时候让李秘书捎上你，要是中途觉得无聊了就和他说。想提前离场就走吧，我大概没空管着你。”
晚宴当天，鹿宁悠凌晨就对着化妆镜仔仔细细地打扮自己。其实她压根没睡，对着房间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资料坐了一整晚。
穿上私人高定礼服，配上南阳珍珠成套珠宝，完成了一身极为吸睛的行头。
这些都是她再次展翅高飞的黑色羽翼。
晚宴举办地点在光线集团旗下的酒店，来场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乏一些知名艺人。
鹿南星带着鹿宁悠前来，并没引起多少关注，大部分都不知道鹿家还有个女儿，只把她当做天谕刚升起的新星。
抬眼望去，二楼的VIP座椅，坐着的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说来也是好笑，与便宜爹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墓地。远远瞧着他在母亲的墓碑前放下一株黄玫瑰，以为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次不用再偷偷摸摸，鹿宁悠仰着头细细打量着这位在泥泞地里百鬼夜行，此刻却立在万丈光芒下受人追捧的男人。
他就像立于蛛网之上，控制着一个个深陷于茧中的傀儡，一旦动了网中任何一环，就会打草惊蛇。
约莫过了一小时，坐在楼下佯装品酒的鹿宁悠转身往楼道走去。
“买了几家新媒体股权，还没来及得重组，管理还比较混乱，让您见笑了……”
蒋如云打着电话从走廊离开，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就撞见一个生面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