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炳严点点头，想继续听听她怎么说服自己。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这个时间点儿，内地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起来。风会越来越大，大到是头猪站在风口都能被吹起来的程度。
只是很可惜，秦如意实在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风才能把猪吹上天。
她想探一下夏炳严的口风了解了解情况，“贵公司能否代理出口我们的饰品呢？”
聪明！
夏炳严扬起眉毛赞赏的看着秦如意，然而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气人。
“如果利润足够高，我为何不自行仿制，然后出口？”
这完全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还被将了一军。秦如意在心里骂了一句“奸商”。
想要赚大钱自然需要更大的市场，她想把饰品出口到内地，但对于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只是空有一个想法而已。
而想法想要落地，没有那么容易。就算可以扩大产量，但是出口的渠道没有也没有用。除了饰品，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到其他赚钱门路。她很是发愁，脸上不禁流露出来一丝愁意。
看得出来秦如意的气势和自信已经没有那么足了，刚进来时的她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炸毛流浪猫。就是看着干瘦凄惨，而攻击力不弱的那种。
现在卡壳的模样像是被风吹雨打了一般，暂时支棱不起来了。
见状夏炳严不禁失笑，很是大度的不再故意为难她，“秦小姐，你确实很有诚意，还债计划我同意。下去跟法务说一声，让他照着拟合同。”
其实，谈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足够。林大富欠的债，无论是等五年还是十年甚至更久，夏炳严都不在意。
几十万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秦如意绞尽脑汁设法还债的态度，足以让他宽容。相信以她的头脑，还清债务是早晚的事情。而现在，她需要帮助，他愿意随手帮一把。
夏炳严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同意了，秦如意很是意外，还以为他刚才那样问是不打算高抬贵手。当然她确实算得上是有诚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出来这个计划，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如果他不同意，那就只能硬耗着再想其他办法，看不出来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谢谢你，夏总！”
道过谢之后，秦如意面带难色的说了最后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就是高利贷给的还债期限是七天。所以最迟本周三要拿到钱，夏总你看？”
夏炳严听罢很爽快的说道：“可以，你明天过来拿钱，顺便签合同。”
“太好了，夏总你真是个好人！”
秦如意不禁给夏炳严发了一张好人卡，她现在真觉得这人既讲道理又好沟通。其实他没有打断她，而是听她把话完完整整的说完，已经值得一句谢谢。
夏炳严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刚才也是秦如意在讲他在听，有道理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至于是不是她口中所谓的“好人”，这个不好说。只有小孩子才会随随便便给人贴“好人”或者是“坏人”的标签，最后这句话就很孩子气。
然而她之前的口若悬河的表现，看起来挺成熟的……
对于秦如意这个突然冒出来自称是林大富侄女的女人，夏炳严有些好奇。三十万可以给，但总要核实一下她的身份。
所以秦如意离开后，他给自己在警署工作的堂弟打了一个电话，“阿峰，帮我查个人，秦如意……”
很快，秦如意正在楼下跟黄法务说话的时候，夏炳严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哥，这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还劳烦你亲自打电话查啊！”
“说正事。”
这个堂弟总是吊儿郎当的废话多，夏炳严一般不太想搭理他。
“好好好，现在就说！秦如意，女，十八岁，确实是林大富妻子谢婉娘的侄女。不过她是十天前才偷渡来港的，一过来林大富夫妇就带她办理了落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信息。”
“哎我说哥，你查她干什么啊？你又不好女色，再说我看她档案上的照片看起来又干又瘦还土里土气的……”
那边话还没说完，夏炳严不想听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起来像只营养不良的流浪猫。
刚过来就帮林家还债，真是有情有义，这样的人确实值得他随手帮一下，算是日行一善。
第9章
“好了，等下我把合同拿去让夏总过目，你明天上午十点带着林太太过来签字。还有签合同的时候把房产证带过来，赶紧把抵押手续给办好。”
黄法务根据秦如意的口述起草了一份还款合同，对于她能说服夏炳严同意这份还款计划，他感到非常意外。
欠钱不还居然还要再向债主借钱？亏她能想的出来，关键夏炳严还同意了！
三十万啊，他好几年的薪水……
不过算了，老板都同意了，作为打工仔只能照办。
夏炳严这个老板虽然从不发脾气，对待下属态度也还算温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暴跳如雷或者大吵大骂。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平易近人，至少公司上下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个老板好说话。
跟他说话都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有哪里不够周全被他挑剔出来毛病一句话就能说的人哑口无言，也不知道秦如意是怎么说服他的？
听了黄法务的话，秦如意点点头，还不忘继续提醒钱的问题。
“夏总说明天我可以来拿这三十万，是来找你拿吗？”
“这个你明天来了再说吧，既然夏总应承了，肯定会交代财务的。”
“好的谢谢。”
秦如意也相信夏炳严既然同意了，就一定会给钱，他看起来不像是言而无信之人。
只要能拿到钱，就能解决高利贷的问题。
虽然问夏炳严借了三十万，但这三十万秦如意不可能全部都还给高利贷。到现在别说两个月了，一个月都不到，凭什么要还三十万？
还了高利贷剩下的钱，她还想继续扩大发箍的生意呢！所以说，这个还得谈，只是估计周三去跟那个刀爷谈的时候，没有这么容易。帮派给人的感觉是蛮横无理，没有道理可讲。
回去之后，跟林太太说了谈好的结果，林太太又开始抹眼泪，这次不是伤心而是高兴。这已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结果了，还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只要多做些发箍，五年就一定能把债还清！
“如意你是个有本事的，是小姨拖累了你……”
本来把侄女弄过来是想帮衬她，没想到反而沾了她的光。
晚上两个女儿下学回来，林太太直接朝她们说道：“你们两个平时在家里多做些发箍，阿倩你毕业后去当艺人妈咪不反对，但要努力。阿惠上完这个学期，下个学期的学费咱们交不起，先不上学了，就在家里做发箍赚钱。”
上学肯定比不上学强，毕竟再穷不能穷教育。秦如意还不知道现在上学要多少钱，便问了一句，“小姨，学费是多少啊？”
当初丈夫说虽然是女孩子，多少都得识些字，所以把孩子们都送去上学了。然而现在丈夫不在了，她负担不起。
想到这里林太太叹了口气，“她们两个上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学校，每个人一年都要一万多。这几年学费越来越贵，十几年前那时候才一千多。”
两个表妹这年纪最多也就是高中和初中吧，一万多啊，确实不便宜。但学还是要上的，独木难支，林家的这些孩子们能有出息，以后大家才能互相帮衬。
秦如意想了想说道：“现在离下学期应该还有两个月吧，说不定到时候就有钱了，阿惠还是要继续上学才行。”
而林茹惠却摇摇头，“我在家里帮忙做发箍赚钱挺好的。”
大姐要去当艺人，家里还要做发箍赚钱，她再去上学花钱不说，而且家里谁做发箍？
林太太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做发箍多赚钱。
秦如意觉得还完高利贷顺利的话应该能有钱让林茹惠继续上学，不过这事不确定，她也没有现在就提。
剩下的布料还有很多。一个发箍用不了多少布料，布料的成本并不高。等解决完高利贷的事情，秦如意还打算去外面再多买些其他布料，比如纱纺布料或者蕾丝布料。
另外就是得找人问问哪里有作坊可以批发塑料发箍，直接从作坊拿货肯定要便宜很多。
现在虽然每天都在做发箍，可毕竟人手少，一天最多也就只能做百十个。剪裁缝制的工作最耗时，这个活得想办法先包出去。
秦如意没有做过生意，但知道生意该怎么做，毕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什么流水线作业、分销代销，多少还是知道些的。甚至还很了解传销呢，当然这是违法的，不能干。
回来后一直埋头做发箍到夜里十二点，现在除了做发箍就是卖发箍，生活单调又枯燥。
次日吃过早饭，秦如意带着林太太拿着房产证一起去和嘉贸易公司签字拿钱。
黄法务见她们按时过来，连忙把准备好的合同递了过来，“秦小姐，你们看看。夏总特别交代说无需固定每个月必须还多少，赚得多就多还些，赚的少可以少还些。当然，只要在五年之内还清即可。”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夏炳严的原话是秦如意每个月还多少都可以，但是要记得汇报。
不过他理解的就是这个意思，只限时间不固定每月还多少。
“麻烦代我谢谢夏总。”
秦如意本来是打算把八十万平均分配到每个月里面，固定一个数额，就是每个月还一万三千多。
夏炳严这样说显然算是一种善意，毕竟没有旱涝保收的摆摊。刮风下雨的时候不能出摊，收入难免会减少。要是一个月下雨二十多天，那还真是麻烦，说起来摆摊也算是靠天吃饭。
看了一遍合同，没有问题，秦如意先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了指印，又让林太太也照做。
见她们签完，黄法务收起合同，“钱在财务那里，我带你们过去，签字领走即可。”
很快秦如意顺利拿到三十万现金，其实并不多。都是大额纸币，一千元一张的面值，也就三百张，三沓而已。
直到真的拿到钱，林太太才终于放心的激动不已，这下可以摆脱那些高利贷了。在她看来，高利贷可比公司要可怕多了。
“如意，咱们现在就把钱还给他们吧！”
秦如意笑了笑，“不急，等他们明天过来再说。”
对方不过来，她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还是坐在家中等人上门收账省事。
秦如意这个侄女本事这么大，竟然能让人家愿意给钱还债，还能保住房子。林太太当然不会反对，以后不仅她听侄女的话，孩子们也得听，得跟孩子们挨个都交代交代！
回去之后依旧是做发箍，傍晚的时候秦如意带着两个表妹再次出来卖发箍，还是上次的老地方。
前天是第一次来，昨天没来，今天来的时候居然还有回头客带人过来。
“还以为你们今天也不过来了呢！”
“抱歉昨天有事，以后只要天气合适每天都会过来的。看看喜欢哪个，都可以试试，给你便宜些。”
……
今晚的生意还不错，收保护费的没来之前就已经卖出去了五六十个。说实话秦如意并不想交保护费，但没办法，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打不死。打不死，她怕小混混们就会一直闹腾，很烦人。
据港城的合租室友说，她家里开店时也交过保护费。这种情况下，破财消灾似乎是唯一省事的办法。至于说报警，算了吧，这不能解决问题。
“抢劫啊！”
嘈杂的人声中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秦如意抬头看去，一个手里抓着腰包的人跑的飞快，跑的时候还把路人撞的东倒西歪。而后面有人在追，追的人显然是被抢劫的摊主。
不过这个人不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的，她没有出手帮忙。因为身边还有两个表妹，两个表妹还带着腰包，也有被抢的可能性。
然而很快，令秦如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两个黑T恤跳出来拦住了抢劫的人，摁住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完之后还把抢走的腰包还给了追来的摊主……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两个黑T恤好像就是收保护费的黑T恤吧！
交保护费还真能得到保护？
看着走到自己摊位前的辉哥，秦如意递过去三十块钱，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还管抢劫？”
那当然，他们管的就是这些。辉哥接过来说道：“只管这条街的。刚才那混蛋不知道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刀爷的地盘上也敢来撒野！”
秦如意：“……”
原来他们收费还是干点儿人事的，保护费还真起到了作用。这真是一言难尽，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又看到秦如意，辉哥提醒道：“林大富欠的钱，你们明天一定要还。”
秦如意未置可否，只是问道：“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过来？”
这话问的，辉哥看着秦如意，不敢说难听话，只得客客气气的请示，“那我们什么时候过来方便？”
只要秦如意肯还钱，就是让他低头做小也可以！为了钱嘛，不寒碜。
当然，她要是不肯还钱，那就……
第10章
辉哥总觉得秦如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第一次见面她一上手就把自己的下巴给卸了下来。后来还把黄毛的胳膊给卸了，这么凶悍的女人，像是一点儿亏都不愿吃的。
来的路上他还想着，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的多还钱？
果然，来到林太太家后，她一看到自己就直接说道：“今天这钱，你拿不走，带我去见你们那位刀爷。”
对于这个要求，辉哥没有拒绝，因为拒绝了肯定会挨揍，他毫不怀疑秦如意能打到自己服软。
见辉哥同意带路，秦如意觉得他还算识相。她带着一个腰包，包里装着分好的钱。债当然是要还的，不过不是三十万，要按天算利息。
林太太没有想到秦如意并不想直接把钱给这些人，而是要去见那个刀爷，赶紧出口相拦，“如意，你别去，咱们把钱全都给他们吧！”
“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多出来的这几万很重要，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出去。刀爷需要钱，难道她就是餐风饮露的？
倒要看看这位刀爷有多横！
这就是艺高人胆大，秦如意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跟着辉哥乘坐巴士到了一处环境脏乱差的老旧居民区，沿着巷道七拐八拐的时候她觉得如果所谓的刀爷就住在这种地方的话，混成这样那真是一点儿逼格都没有！
走到一个门面破旧的游戏厅门口，辉哥说道：“刀爷应该在里面，我去喊他。”
站在门口，从敞开的卷帘门里可以看到里面是一排街机。每台机器前面都围着几个年轻人，一个打几个看还在一旁乱嚷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