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王大爷两人吹胡子瞪眼,好不生气。
张氏气的捂胸口:“你看看她现在这样子,简直不把你我放在眼里!”
王大爷皱了皱眉,绿豆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思索道:“她胆子大了咱们也没办法,可这人嘛,都有弱点,咱们不着急,想个法子把她套牢咯,我看她还能作成啥样。”
第八十七章 村夫与寡妇(4)
乔鹭用过晚饭,便洗漱了睡觉。
夜里躺在门板床上,透过破烂的窗户望向漆黑满布星子的夜空,不禁想到和岳鹤庭今日的相见。
比起以往的轰轰烈烈,他们这一世的初遇平凡到了极点,村里,田边,过路的樵夫和收麦的寡妇,点头之交,客气的寒暄……乔鹭捂着心口,觉得又酸又涩。
“也不知道这一世,他需要我帮助什么。”乔鹭叹了口气,情绪低落。
今天毕竟有过劳作,乔鹭没有忍住困意,沉沉的陷入梦乡。
次日清晨,还是王小秀拍打门板,将她叫醒。醒来的时候,张氏二人已经离开前往镇上,王小秀也做好了早饭,端给乔鹭吃。
乔鹭接过大粗碗,慢悠悠的喝着几口清汤寡水的菜叶粥,一旁的王小秀脸色隐隐有些焦急。
乔鹭抬眼,问:“怎么了?”
王小秀迟疑了一会儿,才指着天色道:“嫂,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些去张赖头家,不然磨不完麦子。”
乔鹭才穿到这个世界没几日,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要调节过来着实不容易。她也知道农家人全靠一双勤劳的手吃饭,于是也没有磨蹭,简单洗漱后,便跟着王小秀一起往张赖头家去。
麦子昨天已经全堆在张赖头院子里,走了不到一刻钟就来到张赖头家,张赖头家养了十多头猪,在清河村算是富户,说起来和张氏还算远亲。张赖头年近十四,家庭条件不错,可到现在还是个光棍。因他长得极其磕碜,眼小嘴斜也就罢了,头顶秃发,还长了个拳头大的痦子,远远看去像是叠了两块圆不隆冬的大石头。
张赖头家的院子极大,王家的麦子才堆了不到半块地,墙边放着一个大石磨,一头驴套在磨边嚼干草。
“张叔,我过来磨麦子啦。”王小秀老远喊了一声,下一秒,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葛衣的丑陋中年农汉从屋子里钻了出来。
他视线落在乔鹭身上,明显亮了一下,搓着双手喜滋滋的走过来:“三娘子,你今天来的有些晚呀。”
“嗯。”乔鹭敷衍答道。
她觉得张赖头表情怪怪的,作为外貌协会的一员,乔鹭也不想多与其接触。
王小秀已经打开一捆麦子舀石磨里,拍拍驴屁股转动石磨。这种交税贩卖的麦子简单磨两遍就够了,自家需要吃就再仔细磨。两人磨麦子的空档,又有好几户人来借石磨,张赖头都好脾气的答应了。
张赖头十分殷勤的给乔鹭倒水,还不知从哪摸了碟炒花生出来。乔鹭早上吃饱了菜粥,没有动花生,倒是王小秀吃了不少。
“好了,小秀,你歇歇我来吧。”乔鹭看她满头大汗,坐在一旁她也学会了。
正好村里几个丫头在张赖头院子外玩抓石子儿的游戏,王小秀毕竟是个小姑娘,看的心痒痒,一听这话,连忙朝乔鹭摆手:“嫂嫂,那我去玩一小会儿,等下子就过来。”
乔鹭微微一笑:“慢慢玩,时候还早呢。”
张赖头也笑嘻嘻的接话:“不着急,今天磨不完,明天继续,这石磨我给你们留着。”
乔鹭听这话,心底还寻思这张赖头人不错。
临近正午,气温也越来越高,乔鹭只觉得身子黏糊的厉害,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她脖子流进衣服里,头发也汗湿了,黏答答的贴在耳边。
她一边拨弄麦子,一边拍打驴屁股,正热得心慌,突然身后传来一丝丝凉风。
乔鹭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张赖头殷勤着一张脸,正拿着一把蒲扇给她扇风,脸上挂着谄媚不明的笑容。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乔鹭心底顿生警惕,一看四周静悄悄的,不知何时王小秀一群小姑娘已经不在了,偌大的院子里就她和张赖头两个人。临近中午,大热天村里也没人经过,这张赖头要是做出什么事,她可有把握保全自己?
“三娘子,你在想什么呢?”张赖头笑呵呵的,烈日将他光头上的痦子晒的更明显了。
乔鹭移开视线,专心看着石磨,寻思道:“张叔,多谢你了,可是我不热,你进屋去坐吧。”
张赖头非但没走,反而靠近了两步,手中的扇子也摇的更欢实:“别介,你看你,脖子上都是汗,都快把衣服弄湿了,哎呀,里面的肚兜肯定也湿了……三娘子你穿了肚兜么?是什么色儿的?”
他说话越来越没顾忌,也越来越下流。
乔鹭怒极反笑,将手中的葫芦瓢握紧,转身问:“张叔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寻思着这一瓢能不能把张赖头敲晕。
张赖头见她神色不似寻常村妇那般惊慌,顿时心底大喜,说话也越来越没遮拦:“三娘子是心痒痒了?也对,三娘子应该两年没有吃过肉了吧,要不你来屋子里,张叔给你看看话儿?”
乔鹭心底越气,脸上就笑的越甜,正准备出手,视线一瞟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使带着斗笠,背上背着高高的一捆柴,也掩饰不了他的高大威武。
乔鹭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朝张赖头妩媚一笑,声音柔软的仿佛滴水:“你什么意思呀,我不明白呢。”
这幅撩人模样,张赖头这种老光棍怎么忍耐得住,连忙猴急的伸手去揽她腰肢,口中说道:“好妹妹,好三娘,张哥哥的意思你怎么会不明白?当然是想和妹妹你好好快活快活,让你要了还想要哥哥,日日夜夜忘不了……”
乔鹭见他过来,又瞟了眼不远处的人影,立刻声音分贝拉高一百八十度:“救命啊!不要……张叔,你这是做什么……住手啊!来人啊……”
张赖头正当兴起,还以为乔鹭是在欲拒还迎,兴奋的满脸通红,将乔鹭往石磨上一压,噘嘴便要啃过来,然而下一刻,软玉温香还没抱满怀,腹部一痛,整个人便飞到半空,随即重重摔落在地,门牙磕在台阶上,啪啪碎了两颗。
张赖头“哎哟”惨叫,捂着门牙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握柴刀,朝他怒目而视,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乔鹭眼前一亮,梨花带雨的跑到男人身后,扶着他宽厚的肩膀,语气可怜兮兮极了:“岳大哥,这个人想要非礼我,我好怕!”
岳鹤庭“嗯”了一声,高大的身形将乔鹭护的更严实些,他定然道:“弟妹你别怕,有我在。”
乔鹭低着脸,双手环肩,忍不住微勾嘴角。
第八十八章 村夫与寡妇(5)
张赖头刚想骂是哪个没长眼的东西,结果却看到了岳鹤庭,登时满肚子脏话都闷声咽下去。
清河村里,张赖头脾气算倔的,年轻时候打架也没输过,村里人他都不怕。但偏偏有这么个外来户,传闻是冷风山打家劫舍的土匪,个子高,长得又威武,那一身肌肉看着就像练家子,张赖头听说一年前有人去寻对方麻烦,结果膀子都给卸了,血哗啦啦的顺着田埂流到村口。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招惹这个煞星。
而此时乔鹭正瑟缩着身子,躲在那男人身躯之后,楚楚可怜的样子别提多心疼。
张赖头如何不知是乔鹭耍了他一道,不禁气道:“三娘子,你倒是跟岳老弟说个清楚,你我两厢情愿弄着玩呢。”
乔鹭假惺惺的泫然欲泣:“张叔,我把你叫一声叔,你干么如此污蔑我?我乔三娘虽然死了丈夫,可女子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三娘子,说话可要讲良心,你敢说你大热天汗流浃背的不是在勾引我?”张赖头说话愈发下流。
乔鹭抬起泪眼,盯着岳鹤庭,问:“岳大哥,你可相信弟妹?”
岳鹤庭一愣,没想到乔鹭会询问他。平心而论,他和这个弟妹并不熟稔,两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说过的话更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只觉得这个弟妹胆小怯弱,内向不爱说话。可人心隔肚皮,仅仅凭借外貌是很难下定论的……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身边的女子突然站起,红着双眼,咬牙道:“为以示清白,三娘愿以死明志!”说罢,乔鹭一阵疾跑,低头狠狠往石磨上一撞。
“慢着!”
“别呀!”
岳鹤庭和张赖头同时大惊失色,然而乔鹭的行动并没有慢半拍。只听“砰”的一声,乔鹭便软软倒在石磨旁边。
张赖头看着这么个娇美人寻死,心疼极了,赶紧想去抱起来,但岳鹤庭比他动作还快,抬脚便将张赖头踹开,恶声道:“你这腌渍老儿,倘若弟妹出了问题,我定要你性命作陪!”
张赖头“哎哟”捂住被踹的地方,疼的倒吸凉气。
岳鹤庭一把扶起乔鹭,只见额头一抹红肿触目惊心,好在力道并不太重。
“弟妹?你这是何苦!”
乔鹭缓缓睁眼,虚弱的道:“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让旁人看轻了去……”
这“旁人”指得是谁,岳鹤庭心知肚明。
他为自己方才那一抹怀疑感到颜面无光,没想到弟妹这样的弱质女流,内心却刚烈到如此地步。是他……轻视了,此时的岳鹤庭,觉得愧疚,又觉得钦佩。
便在此时,王小秀带着小伙伴来了,见乔鹭晕在地上,岳叔叔扶着她,而张赖头满脸是血,顿时惊慌失措,跑上前来,拉着乔鹭手臂大哭:“嫂嫂!嫂嫂!你这是怎么了啊!”
岳鹤庭让王小秀小声点,随即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毕竟王小秀年幼,岳鹤庭不好明说,只说张赖头不是好人,一旁的张赖头还想反驳,被岳鹤庭怒目而视:“还不快滚!”
张赖头一哆嗦,麻利的溜了。
乔鹭此时已经完全晕了过去,岳鹤庭扶着她肩膀,有些焦急,问:“小秀,你爹娘呢?”
“……去镇上了,估摸要入夜才归。”
岳鹤庭没有办法,乔鹭的伤又耽误不得,只得让王小秀先去找村口的赤脚大夫,随即暗道一声“得罪”,将昏迷的乔鹭大横抱起,往王家飞奔而去。
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周遭树木都被晒的无精打采。
岳鹤庭抱着乔鹭,仿佛抱着一个发烫的火炉。
豆大的汗珠顺着岳鹤庭的鬓角流进健硕的胸膛中,浸湿粗麻短衣,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中女子,只见她身上起了一层粘腻的薄汗,雪白的脸上因为热浪氤氲的白里透红,仿佛初熟的蜜桃。两弯柳眉下,是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凝挂着泪珠,额间一抹红肿格外刺眼,愈发显得她楚楚可怜。
顺着尖小的下巴往下,便是白皙修长的脖颈,和起伏的……
岳鹤庭连忙移开视线,心跳飞快,他不由懊恼自己怎能对弟妹起这样的心思。然而,越不愿意去想,怀中女子柔软的身躯和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刺激越强烈,甚至……他都能感受到女子的丰盈隔着粗糙的布料,随着跑动一下一下,轻轻的撞击他的胸膛。
这一节路仿佛十分漫长,但当看到王家的土墙小院的时候,岳鹤庭又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些。
他推开门,将乔鹭放在床上,低头仔细一看,见她衣衫凌乱,微微露出胸前藕荷色的肚兜一角,不由紧张的移开视线。岳鹤庭正准备离开,但想到村口的赤脚大夫是个男人,年纪和张赖头差不多,到底是担心弟妹安危,小心翼翼的捏起她衣襟,将她衣衫拢好,低声念道:“冒犯了。”
随即又看了眼乔鹭略显苍白的睡颜,转身出门,守在堂屋门口。
堂屋正中放着一块灵位,上书“爱子王忠之灵位,丙辰年腊月初三”。岳鹤庭看到,朝灵位作了一揖,思绪不由飘到两年前,他初来清河村人生地不熟,全靠这位热心义弟帮忙找地、盖房、教他砍柴技巧。王忠是个本分的老实人,岳鹤庭也乐意和这样的人拜把子,可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老好人,竟然会在新婚后得病猝死……岳鹤庭叹了口气,好在这些年他一直默默照拂着王家,也算是为死去的义弟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聊表心意。
王小秀跑的很快,她回来的时候将那赤脚大夫拖着走。那大夫累的上气不喘下气,见地方总算到了,不由松了口气,大喊道:“小姑娘啊喂,你可别再拖着我了,否则你家嫂嫂没治好,本大夫先累死在此地啰!”
大夫见到门口的岳鹤庭,径直以为他就是王小秀的哥哥,背着药箱问:“你家娘子是撞到哪儿啦?”
岳鹤庭下意识答道:“撞石磨上了,现在还没有醒。”随即反应过来,忙道,“她不是我娘子,是我弟妹……”话没说话,却见那大夫已经进屋去了,至于听见解释没有,他也不知道。
岳鹤庭摇摇头,跟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村夫与寡妇(6)
乔鹭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
她脑门儿有些疼,但绝对没有疼到晕厥的地步。那赤脚大夫给开了两贴膏药,便说无碍,等他一走,乔鹭也不继续装了,哎哟哎哟的捂着额头呻吟两下,就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王小秀一张哭花的脸:“嫂嫂!你醒了!”
“……别哭,嫂嫂一点事儿都没有。”乔鹭侧头偏望,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面避嫌。
想到来时他抱着自己,乔鹭忍不住微微一笑。
乔鹭安慰了一会儿王小秀,说那张赖头是恶人,让她以后也不要去张赖头家玩耍。王小秀对乔鹭言听计从,更何况还目睹她受伤,这下是打死也不去了。
虽然她年纪小,但思量的却很多,她担忧的问:“可是……嫂嫂,咱们的麦子还在他院子里呢。而且还没有磨完,我怕爹娘他们回来怪罪于你。”
乔鹭不把这两人放在心上,但她看了眼门外的人影,眼珠子一转,有了一计。
乔鹭扶着床头,虚弱的起身。
“嫂嫂,你快躺下休息啊!”王小秀连忙去扶她,门外的岳鹤庭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走过来问,“弟妹?”
乔鹭却往岳鹤庭面前一跪,虚声道:“岳大哥,算是弟妹拜托你一件事,咱王家一年的口粮都在张赖头家了,你看能不能帮我们要回来……”
岳鹤庭还以为是什么打紧的事情,一听这话,连忙将她扶起来,叹道:“弟妹不用说,我也会将麦子都拉回来,一粒都不会少。”
“真是麻烦岳大哥了,今天让你看见这样的丑事……”
“弟妹莫要胡说。”岳鹤庭义正言辞道,“分明是那张赖头的错,出丑也是他一人,与你无关。”
乔鹭垂下眼帘,仍然一派忧色。
岳鹤庭见她神色,不禁追问:“弟妹,可还有什么难处?”
乔鹭默默看了他一眼,明媚的眸子中隐隐喊着泪水,所谓西子捧心,芙蓉垂露,说的便是如此忧怜的美人吧。
岳鹤庭呼吸一窒,随即不自然的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