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着抱住他的脖子:“阿阵不要总是这么凶好不好……我会听你的话的。”
他轻轻应了一声。
他是一条合格的狗。
但没人知道他和她每天独处时在做什么事情。
以下犯上。
第39章 第
39 章
作业写完的时候刚好到了晚餐时间。
绘梨有三个哥哥, 其中两个已经娶妻,家里的法律顾问是爸爸的养子,现在也已经结婚, 她还有两个侄子一个侄女, 加上爸爸妈妈和阿阵, 十几个人坐在一起, 显得热闹温馨极了。
绘梨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每天的晚餐时间是她一天中最开心的日子, 大家说着最近生活里的事情,就算偶尔哥哥们会拌嘴,也丝毫不会影响感情。
她最喜欢的就是六个月大的小侄女, 这个时候的人类幼崽超级可爱, 大眼睛长睫毛, 见人就笑,不哭也不闹。
绘梨总是会把自己的面前的一些糊糊喂给她吃, 小家伙张着手手傻笑,乖乖就着她的手吃东西, 她喂了一会, 听见三哥说他婚礼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 现在要正式邀请绘梨和侄子来做他们的花童。
“哇!”
绘梨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地参加婚礼呢。
“花童是做什么的呀?”
“就是播撒幸福的小天使,我可爱的小甜心。”
二哥下午才出差回来, 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亲爱的, 在哥哥和那群讨厌的美国佬做生意的时候, 你小小的脑袋里有没有想过哥哥呢?哪怕一刻也好。”
“洛卡, 拜托别把你这烂俗的腔调讲给妹妹听。”大哥语气冷硬――他表现得很不喜欢二哥的这幅做派, 虽然意大利的男人都这样,也包括他自己。
绘梨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就知道他们又在家里的生意上面产生了分歧。
她没参加两个哥哥的战斗,而是看向了旁边的阿阵。
男孩在餐桌上显得比平时要柔和一些,但依旧显得冷冰冰的,和家里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总是不笑,也没有张口就来的浪漫话,更加不会叫她小甜心小天使和小公主。
有点像是爸爸。
她偷偷想,但就连爸爸都会经常笑呢,阿阵好像一年到头笑的时候屈指可数。
凶巴巴的,真讨厌。
她悄悄把不爱吃的东西运送到阿阵的盘子里,又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爸爸,教父笑了笑,对爱女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男孩看了她一眼,习以为常地把东西吃掉,接着又给她夹过来一些蔬菜,放在干净的盘子里,无声地摆在她手边。
“……”她鼓起脸嫌弃地推了推,他偏头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
女孩不情不愿地啃着蔬菜,像是一只被迫进食的小兔子,脸上写满了委屈。
大哥看着她,皱起眉,等她吃完饭,就把她叫进了书房。
绘梨有点困惑地走进去,看见爸爸依旧坐在那张高背椅上面,才感觉安心了许多。她自己爬上单人椅,看着大哥,有点好奇他会和自己说什么。
“我亲爱的。”
大哥坐在她的扶手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她:“那个小崽子是不是对你太不尊敬了?”
“大哥也这么觉得吗?”绘梨只感觉找到了知音,抱紧自己的娃娃:“阿阵总是凶巴巴的……”
“当然,我的宝贝,你是璀璨的明珠,卢西安诺家的小公主,哪怕是你日后的丈夫都没有资格这么对待你。你要知道哥哥用了多少忍耐力,才没有在餐桌上训斥那个小鬼。”
绘梨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明白哥哥的意思,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接着说要好好教训阿阵一顿,让他长长记性,教父一直坐在高背椅上,没有说话。
直到兄妹两个都安静下来,他才站起来,走到百叶窗前,看着日落时分漂亮的花园,笑了笑,说道:“弗洛德,你是想为你妹妹换一双更好的手套吗?”
“当然不是,父亲。”
那是父亲亲自挑选的人,谁能说自己的眼光能比父亲更好?
“我只是觉得他太格格不入了,那样的风格看得我十分恼火,明明他应该是一个忠诚的下属,却没有丝毫的谦卑,这样的人究竟为何得到了父亲您的信任?”
“我的信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也包括你,弗洛德,这是你妹妹的事。”
他看向绘梨,问:“你想换一双手套吗?”
她愣了一下,连忙摇摇脑袋:“我不想。”
“不要着急,你还有半年的时间用来考虑你的答案。”
教父接着看向窗外,语气柔和中又带着威严,慈爱地教导着小辈:“怀疑会产生无法修补的裂痕,我亲爱的孩子们。”
“远离每一个你不信任的人,信任每一个留在身边的人,待在朋友身边绝对比群狼环伺更叫人舒坦。尤其是你,弗洛德,对你的朋友们好一些。”
绘梨听得晕乎乎的,抱着自己的洋娃娃走回了房间,阿阵守在门口,见她回来,帮她打开门,浴室里已经准备好了泡澡的东西。
这些事情当然轮不到阿阵来做,她是有贴身女仆的。绘梨看了看他,没说话,把自己关进浴室钻进浴缸,泡在热乎乎的水里面,慢吞吞地思考着爸爸今天的教导。
她是不是做错了?
爸爸信任和尊敬着他的每一个朋友,好像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谁,她一边把阿阵当做唯一的朋友,又一边抱怨他讨厌他,这样是不是不对?
但是她只是希望阿阵对她更好一点而已。
女孩入神地想着,越想越是纠结,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低,直到水窜进鼻子里,她才意识到自己要掉进浴缸里了。
但是使不上力气。
只是小小的呛水而已,身体的反应却远比想象中还要剧烈,那两声咳嗽带进来更多水流,水流又引起更大的咳嗽,她费力地撑着浴缸,下意识喘息着,但只能吸进来更多的水。
怎么办……
“咳、唔唔、”
缺氧、眩晕、接着内脏传来清晰的痛楚,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快要死掉了。
扑通扑通,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夹杂着模糊的水流声,世界好像变得极其喧闹,耳边传来尖锐的啸叫,接着门被撞开,头发被拉扯,她感到自己又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身体里像是塞满了水,她感觉自己被谁放在了冰凉的地板上,那温度将她吓了一跳,接着胸口被大力按压,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她感到自己吐出来好多水。
鼻子被捏紧,柔软的、薄薄的东西贴上来,像是对待一个气球那样朝她吹气,她慢慢感到自己又获得了生存所必需的氧气。
好晕。炫目的天花板灯折射下来五颜六色的光晕,男孩的银发印入眼帘,显得那样特别,她伸手抓了抓,没抓到,伤心地哭了出来。
他抿唇,看了看自己的短发,俯下身帮她捉住自己。
女仆尖叫着跑进来,像是这时候才发现出了意外,男孩冷冷看了她一眼,用毯子把大小姐裹起来:“去叫医生,小声点,别惊动了教父。”
“……好好我这就去!”
男孩拿出木仓握在手里,检查了一遍浴室,才又把她抱出去,放在床上,用被子把她裹起来。
大小姐好像在小声哭着说什么,他低下头侧耳听,听见了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知道了。”
他表现得就好像是听懂了她的呓语一样,这让她顿时好受了一点,稍微打起来一些精神,迷迷糊糊又开始胡言乱语。
他低声附和着,显得沉着又冷静,旁边正在给她擦头发都女仆也慢慢镇定下来,两个人安抚着她,很快就等到了医生。
一次小小的呛水,让她再床上躺了一整个星期。
“哥哥马上就要办婚礼了。”
生病以后,她变得粘人了许多,白白小小的脸也染上了几分脆弱的病气,阵安静地看着她,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飘窗上晒太阳。
“我不能当小花童了。”她低头抹着眼泪,这是最后一个哥哥的婚礼,错过这一次,她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给哥哥当花童了。
“都是我太笨了,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家伙。”她哭着说:“就连哥哥也说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笨蛋小甜心,我不想要他们这么叫我。”
如果哥哥们在这里,一定会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然后把那些不好的词汇去掉,说她是卢西安诺家最好的小公主,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
但现在在这里的是阿阵。
所以绘梨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馈了。她有点委屈地埋进阿阵的怀里,哭着说:“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我在想关于你的事情,我才会差点溺水的。”
虽然那个浴缸是成人的尺寸,对她而言的确有点太过宽敞,但她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个差点被浴缸溺死的笨蛋。
明明只要站起来就好了……
她看着自己小小短短的腿,回想起那天晚上的遭遇,就害怕地发起抖来,男孩把她抱到阳光更好的地方,让她看底下闹腾的小狗和侄子侄女。
“没有为您定制一个浴缸,这是我的疏忽,教父已经惩罚过我,这件事和你的智商毫无关联。”
“什、什么?”绘梨愣了一下,抬眸看着他:“爸爸罚你了吗?”
“嗯?”他发出一个困惑的鼻音,在很多时候,她总是会惊讶于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以至于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刚不是还在说是他的错吗。
“做错事理应受到惩罚。”
他低头抹抹她的眼泪,很认真地说道:“宽容会滋长妄心,小姐。我永远不会背叛您,正因如此,我期望您收敛您的温柔,不要给别人犯错的机会。”
“……哦。”
她蹭蹭他的手掌,把脑袋埋进他的衣服里,问:“爸爸怎么罚你的?”
“准确的说,那不是惩罚,而是教育。”
她的头发柔软光滑,像是上好的绸缎,叫人爱不释手,但忠诚的狗只是把她的碎发别到耳边,就立即将手抽离。
“我会学习如何更好地侍奉您。”
“哦……”
绘梨想了想,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情,嗅着他身上干净的皂香味,有点好奇地问:“你知道哥哥们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香水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猜大约是在十五岁。”
“那、那阿阵十五岁以后也会用香水吗?”
“这要取决于您。”他说。
“嗯……你说哥哥们是怎么从小孩子长到这么大的呢。”
她又转头去看窗外的侄子们,看着他们跟狗狗玩,露出有点羡慕的神色。
“小时候这么矮一个,怎么长大以后会变得这么高呢,阿阵,你说我长大以后也会变得和哥哥们那样高,那样强壮吗?”
“我想这不太可能。”他思索了两秒,说:“因为您挑食、懒惰、不爱运动,还总是偷倒牛奶。”
“……”她鼓起脸,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跟这家伙说话了。
赌气闹了半天,她努力一句话也不说,闷在床上看书。
她最讨厌书。即使现在书上的东西很轻易就能看懂,她也不喜欢看那些被印刷出来的文字,但是没办法,谁叫她这么可怜,朋友只有唯一的阿阵一个呢。
她把话全部都塞进肚子里,感觉小肚子都快要撑破了,才终于在晚餐的时候,又找到了和他说话的机会。
乖乖把餐盘里的胡萝卜吃掉,女孩稍稍鼓起脸,有点骄傲地哼了一声:“我才没有挑食,你污蔑我。”
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
绘梨有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再凑近看的时候,他又变成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你刚刚偷偷笑了对不对?”
仔细看,其实阿阵长得一点也不丑,一点也不讨人厌,甚至很讨人喜欢。
毕竟这是爸爸挑选的人,绘梨心想,她才不是要夸他,她只是承认爸爸的眼光很好而已,她在夸爸爸。
他冷冰冰的样子就已经这么好看了,要是像哥哥们那样笑起来,像个真正的西西里男人那样会对她说甜甜的好听的话,那该有多好呀。
那时候阿阵一定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你、你再笑一下。”她命令道:“然后叫我小甜心,就像哥哥们那样对我说好听的话。”
“嗯?”他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然后平静地说道:“对您使用那样的词汇是一种僭越,天主和教父都不会原谅我的罪行。”
“……哦。”
绘梨只感觉挫败极了:“难道天主和爸爸还会管你叫不叫我小甜心吗?”
“当然。”
“那他们为什么不管管西蓝花。”
女孩有点气愤地用叉子把讨厌的蔬菜叉起来,“我敢打赌,天底下没有孩子会喜欢吃这个东西,他们为什么不能让它和蚊子一起从世界上消失呢?”
“我不知道,小姐。”
他按住她想要把蔬菜扔掉的手:“或许您该送可怜的西蓝花们去见见上帝。”
“……好吧。”
她不情不愿地把西蓝花吃完了,翻身躺回被子里,又被揪起来揉肚子。
她拿起他另外一只手玩,有点困惑:“阿阵训练的时候都去做什么了呀,为什么手指上的茧越来越厚了。”
“或许您终有一天会知道,但我希望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
“为什么?”她问。
他没说话,跪在她的床上,低头给她按压起腿部的肌肉,显得沉敛而又温柔。
为了满足她当花童的愿望,哥哥把婚礼推迟了。
半个月以后,绘梨才有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起来,她如愿穿上了漂亮的粉色花童裙子,戴上漂亮的花环,扑上香喷喷的粉,还化了妆,她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漂亮。
她想偷偷跑去找阿阵,但是却被告知不能乱跑,于是她只好攥着花花在里面等,感觉等了足足有一百年这么久,才终于被允许出去。
草坪好大好大,客人也好多,外面热闹得不得了,让女孩感觉有点眼花缭乱,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花童也有很多,但她是卢西安诺家唯一一个女儿,所以可以走在最中间。
她看了看两个傻乎乎的侄子,又看了看那些不认识的男孩,鼓鼓脸,把自己的手藏了起来。
她才不想和小傻蛋牵手呢。
阿阵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真可恶。
一起在阳光最好,光线最好的角度底下拍完全家福,婚礼后面的事情就和小孩们没什么关系了。
除了在地上打滚,制造混乱,到处跑来跑去钻女士的裙子以外,孩子们找不到别的事情做。
绘梨也跟着胡闹了一会,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她太累了,不想再被傻侄子们拽着玩,所以就藏进了桌布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