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解佑为那箱旧书被她翻看一遍又一遍,已经烂熟于心。
游太太说:“要看书家里有图书室, 就在三楼你小叔叔卧室的隔壁,你去看吧。”
解言欢欣, 谢过她之后就上楼去。
推开门满目阳光, 双开窗户垂着白色丝质窗帘, 外风吹进荡起阵阵浪波。房内立着好几座四层书架,都满满当当挤满了书,藏书丰富堪比小型图书馆。
从前她觉得解佑为藏书丰富, 如今和这里比起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解言看书杂, 国内国外从诗歌到小说来者不拒, 但最爱还是古典名著, 她本想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看,意外带出来一本黑色封皮小书。
小到只有巴掌大, 夹在两本书中间不知多长时间了。
她捡起, 看着上面那两个烫金的字,是一本《圣经》, 她不知道这个家里谁信教, 也不知道这本书是被谁不小心放在这里的, 她靠着墙壁滑坐下来翻开看了起来。
等游逸生找过来的时候, 正看见这女孩坐在盘腿坐在地板上, 手里捧着书看着入迷, 一双猫眼上羽睫轻扫,扫到正看她的人心尖上直痒痒。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问她。
解言毫无反应,游逸生就知道她又“入定”了,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无奈笑了一下,坐在及腰高的窗户边靠着窗楹耐心等待她。
解言翻完最后一页闭上书抬头时才注意到他,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子慌忙站起来,碎花裙子的裙摆被她自己不小心踩了好几下,幸好游逸生过来伸手扶住她。
她有些生气的扯扯这裙子,麻烦的裙子害她好丢脸。
游逸生因为她这孩子气的举动一笑,他说:“没关系的,这有什么的。”
也只有他才能从她的表情和动作里面猜出她想的是什么。
“刚才在看什么书?”
解言把书递给他,游逸生接过瞥了一眼后失笑:“怎么是这个?竟然被你找到了。”
对上解言不解的目光,他笑着解释:“是十五年前莫亭盛放在我这里的。”
十五年前?解言掰着指头数,那时候他们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
她问游逸生:他信教吗?
游逸生摇头:“不,但他父母信,他自己极度不喜欢。”
莫家父母是虔诚基督教徒,从小对孩子灌输基督思想,但莫亭盛却坚决抗拒所有教义,所以在十二岁生日收到这本《圣经》做礼物后就气冲冲跑到游逸生家说:“这本书你替我保管,随便你放哪里,丢掉烧掉都随便你。”
游逸生知道他是气话,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他父母送的礼物毁掉,于是一直放在自家书架里等待某一天莫亭盛能够回心转意拿回这本书。
没想到后来连两个人都忘了这件事,十五年后的今天却被解言不小心翻了出来。
他把书递给解言说:“今天去见他,到时候把书还给他就是。”
两个人吃了午餐出去,游逸生径直开车到一家叫泰和的私立医院,他告诉她莫亭盛就在这里工作。
解言很惊讶,她以为他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
游逸生跟她解释,“他只是看着不靠谱,但读书不必同辈人差,二十五岁就已经拿到医学院硕士学位。”
更在学成回国就和空降为泰和医院的院长,虽然最直接原因是因为泰和医院是莫氏旗下医院,而他是莫氏继承人。
解言点头,决定从今日起改变对莫亭盛的印象。
这是解言第二次见到莫亭盛,却不是莫亭盛第二次见到她,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在友人书桌上看到过解言和她爷爷的合照。
一个从小就漂亮的女孩,她的美毫无攻击性,让异性珍爱,让同性怜惜。
游逸生带着解言进了院长办公室,莫亭盛亲自给解言端来鸳鸯奶茶笑:“医院旁边孙记的招牌饮品,我们医院的护士都爱喝。”
解言接过微笑谢谢他,莫亭盛让助理放下给游逸生的咖啡就出去。
他坐在游逸生的对面翘起二郎腿,天生一副笑相:“喜欢我们这里吗?”
解言点头,紧接着就听见他说:“喜欢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让你游叔叔正式领养你。”
他话没说完,解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莫亭盛不理解她为什么宁愿放弃优渥幸福生活去过原来的贫苦日子,就连游逸生也意外,他虽然早就知道解言不会留在这里,但还是因为她坚决返家的态度感到黯然。
或许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工作太忙疏忽了她,是不是让她终日学习劳累了她,才让她现在对于他没有一点留恋之情。
莫亭盛开玩笑:“为什么,你游叔叔对你不好吗?还是谁欺负你?”
解言仍然摇头,她侧头去看游逸生,他也轻声问:“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的。”
谁敢欺负她,解言看着他期盼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坚决的态度好像有一些伤害到他了,她不由懊恼早就知道反应慢一些了。
她及时补救,两只手比划的飞快:小叔叔对我很好,也没人欺负我,在小叔叔这里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只不过这里还不是她的家而已,她总是要回家的。
游逸生这才浅浅笑开,揉着她的头发说:“知道了。”
莫亭盛看着两个人独特的交流满头雾水,他问:“解言说什么了?”
两个人都笑而不语,莫亭盛忍不住转头面向游逸生:“你也不告诉我?”
气得他对着两个人立下誓言决意去练习好手语。
他亲自带两人下去体检的时候,解言把那本《圣经》交给他,莫亭盛接过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失笑:“怎么还在,我以为早被你丢了。”
游逸生道:“她今天在家里图书室看书,不小心翻出来的。”
莫亭盛把玩着这书对游逸生皱眉:“看到这个,我又想起那套女人是男人肋骨所造的说辞,真是无稽之谈。”
解言对于耶和华造人的故事到不感兴趣,只是有一句她印象很深刻,彼得前传四章八节:“最要紧的事彼此切实相爱,因为爱能遮掩许多的罪。”
莫亭盛把圣经随意丢到茶几上,他瞥了一眼随意道:“当初叫你丢你偏不丢,如今回到我这里迟早被我拿去垫桌脚。”
又贱兮兮问,“你是不是背着我自己偷偷看了?”
游逸生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没料到莫亭盛直接说:“要不然怎么直到二十七岁,仍然是童男子。”
基督教教义,反对任何婚前性行为。
这话真如平地惊雷,不但游逸生蒙了一下,就连解言心里也打了个突。
她悄悄抬眼去看游逸生,正好对上他又惊又气的眼神,他说:“你别听他乱说。”
“难道你不是童男子了?”
“你——”
游逸生气急,知道莫亭盛是在“报复”刚刚自己不告诉他解言说了什么。
另一边解言看着两个人一脸乖巧,内里却感叹,原来小叔叔还是处男啊!
她讨论起性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羞涩了,全都是得益于陈守爱给她普及,对方像个知心姐姐告诫她:“谈性并不羞耻,谈性色变才羞耻。”
所以知道听到莫亭盛说他是童男子她才震惊,港城是个开明城市,陈守爱说十八岁的处男都是凤毛麟角,没想到游逸生就是凤毛麟角的一员。
解言的体检做了两个多小时,游逸生显然还在介意刚刚的事,全程没有和莫亭盛说过一句话,莫亭盛知道玩笑开过火向他道歉,他仍然不理会。
体检单要三天后才能出来,离开时莫亭盛拜托解言:“帮莫叔叔一个忙,让你小叔叔别生气了。”
解言点头,莫亭盛一高兴就笑着说等下次见面送她一个大礼。
解言其实也不愿意看着游逸生一直生气,不单单是为了莫亭盛,因为他一生气她心里也会默默难受起来。
坐回到车上,解言坐在副驾驶去扯他衣袖,见他转过脸来便莞尔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游逸生也柔和了面孔:“怎么了?”
对待她,他总是不忍心用冰冷言语。
解言比划说: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游逸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用手肘撑在方向盘手掌支着脸,用着略显幼稚的动作看向她,“我不生气。”
他有些烦躁,但还是好言语道:“我只是怕你听了误会我。”
解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睁着一双清澈秋水眸望向他。
听他继续说:“我是没有过婚前性行为,但不是因为信教。”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而是发自内心希望对以后的结婚对象保持忠贞。”
他苦笑:“我有一任女朋友就是因为这个和我分手的,她就觉得我很死板老套”
他说的是他那位白人女友,对方不理解他不是基督教徒却不接受婚前性行为的思想,最后两人几度商议无果后和平分手。
咖啡馆里对方很友好的喝完一杯咖啡,临走时她和他说:“Tender,祝你早日能够找到一个真正会让你主动接受婚前性行为的女孩。”
这女孩坚信,所有禁欲者都是没有碰到真正相爱之人,所有男人开了荤之后就都是混蛋。
解言小心翼翼问他:那你会介意女朋友会有婚前性行为吗。
他笑:“当然不介意,那是她的选择,这是我的选择,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他只是对自己有要求而已。
“如果我们相爱,我会向她求婚。”
这就是他游逸生,有相爱的父母做榜样,所以他并不畏惧婚姻,只是或许就像曾经那位白人女友说过的,他还没有真正遇到让他产生欲望的人。
但那个人在哪里呢?他尚且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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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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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绘画课结束后, 陈守爱约解言一起去茶餐厅吃饭,地点在港大附近,两个人乘双层巴士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陈守爱极力向她推荐:“这家猪仔包简直是全港第一棒, 保证你吃过就觉得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没白来。”
等上菜的时候解言却担忧:到时候回家指不定要什么时候?
因为要和陈守爱出来玩, 她早和熟识的司机泰叔发短信说不用她来送, 她原以为自就在吴旋丽家附近吃,到时候直接坐半个小时巴士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回游宅, 没想到现在竟然跑这么远。
陈守爱看她双眉微蹙,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伸手捏住她两颊向上提, “放宽心吧妹妹, 到时候我让夏之平送你回去。”
夏之平就是她的港大学生男友,解言却有些紧张,她不是个喜欢麻烦陌生人的人。
吃完饭, 陈守爱带着解言在附件闲逛, 她走进一家龙丰金店, 打下了她人生的第五对耳洞, 缀满耳钉耳坠的耳朵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解言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
“你要不要打?”
陈守爱捏住她柔白耳垂笑:“这个地方打一点也不疼的。”
“而且你都十四岁了, 好多女孩子三岁就由她们妈妈带来打耳洞了。”
她这话又让解言想起毕敏君, 毕敏君是在她三岁生日之前离开的,很久之前也是这样捏着她的耳垂冷冷对解佑为道:“有时间你带她去把耳洞打了, 现在年级小不记事, 免得将来打耳洞吃苦。”
但后来她走了, 解佑为也走了, 这件事也耽搁了下来。
只有解言一直记得, 因为她脑子聪明记事早, 此时这块段尘封记忆也因为陈守爱的话语而复苏。
像是赌气,和毕敏君赌气自己不用他们带也可以打耳洞,和他们赌气自己其实是可以吃苦的。于是在陈守爱期盼的目光下点点头。
耳垂嫩肉被针钻过的时候猛地一疼,解言竟然也忍耐下来,穿黑色高跟鞋的金店小姐眼疾手快给她戴上一对小小的丁香金花耳钉。
解言想去摸被陈守爱一把抓住:“别摸,手上有细菌,摸多了容易感染。”
解言不摸,只是对着柜台上的镜子看,旁边陈守爱和营业员不知道说些什么,很快就翻就出一张卡交给营业员。
解言自然看见她的举动,也能通过镜子反射的画面看见自己身后那些若隐若无的视线,全都靠她身边有一个陈守爱,那些人才不敢上前搭讪。
营业员交还银行卡给陈守爱,陈守爱放好卡搂着解言出去,解言早已在手机上打字:“我有人民币,你要吗?”
陈守爱失笑:“我要人民币做什么,这里又花不出去。”又瞄到她耳朵上的耳钉,“因为这个吗?”
“没关系的,小小礼物,就当见面礼。”
“我一个人没什么朋友,还要谢谢你陪我玩呢。”
解言点头,心里也在盘算该送一个什么回礼给她。
陈守爱早打了电话让夏之平来接,等人的时候旁边也有白衬衫的男人前来搭讪,对方彬彬有礼看着解言:“小姐,可有兴趣进入演艺圈?”
他说白话,解言听不懂,被陈守爱一把揽到怀里,黑色皮衣上坚硬铆钉硌的她脸微痛,却让她倍感温暖安全感。
陈守爱冷冷道:“做什么?谁知道你是什么野鸡公司。”
那人连忙摇头道:“不是野鸡公司。”他得意递出名片:“我们是振声娱乐公司。”
陈守爱夹住名片一瞥后道:“梁有振的公司?”
对方连连点头说是,陈守爱对解言笑:“真是巧,是你自家人呢。”
解言更加迷惑。
陈守爱把名片低还给男人笑:“这事可轮不到问我,你要问就先去问你家梁影帝的小舅子。”
“小舅子?”
“是,她是他的人。”
正巧有红色轿车停到几人身边,陈守爱拉开车后座把解言塞进去,自己对着还在风中凌乱的男人着重语气道:“不要怀疑,就是那个游逸生,尽管去问就是。”
上了车,陈守爱伸出手指重戳司机座上男人:“快开车,这些星探就跟狗皮膏药一样。”
夏之平当即发动汽车,他是短黑头发,皮肤很白,眼睛很幽邃,带着一点冷肃的气质。
这冷肃男人对女友颐指气使的态度很包容,他声音很冷,这是先天的音色造成的,他极力使自己态度温和些:“他可有打扰你?”
“我?”陈守爱发出一声笑声,“我一双长甲堪比剪刀手爱德华,这些人对我避之不及。”
她这才想起还没有给解言跟他做介绍,忙和他道:“这就是我在画室认识的新同学,解言,大陆来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