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书桌后整理一堆信件,见她过来便主动搬了张凳子放在自己身边好让她坐下。
他问:“昨天睡的好吗?”
她点点头。
他笑:“等下我们吃完早餐我就带你出去逛一下伦敦,明天再开车带你去剑桥看看。”
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只在伦敦停留三天。”
解言看着他,面色很疑惑,比划:三天之后你去哪里?
他答她:“爱沙尼亚,我之前就是一直在哪里。”
爱沙尼亚,又是那个国家。
他对那个国度仿佛很着迷。
他有些踌躇,但仍然问她:“你愿意和我去那边看看吗?”
她点头,她也想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让他这样痴迷。
她们在伦敦逗留了三天,第一天他带她乘船渡了泰晤士河,然后去了一趟大英博物馆。
在中国馆区,她心情有些沉重。
游逸生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她比划:“人是不是都该回家?”
他明白了原因,安慰她:“总会有那一天的。”
他会回家,她会回家,它们也会回家。
中国人最讲究落叶归根。
伦敦地标建筑太多,他们一天下来不过草草走了五分之一,虽然没逛完可她仍然算是尽兴了,毕竟在从前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能和喜欢的人在异国他乡同游。
回到家,他教她弹钢琴,从熟悉黑白键练习指法开始,手把手教她之前他先弹了一首给她听。
修长白净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钢琴键上飞舞,轻柔浪漫的琴音从钢琴中流出。解言看着他斯文英俊的侧脸,只觉得这一刻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结束后他笑着说:“《Greensleeves》是英格兰经典民谣,我五岁第一次学琴的时候老师就是教的这个。”
解言知道,他那种家庭出生的人,不说什么都学,但乐器是必须会一两样的,就像游沅,虽然平时看着玩世不恭,可以前暑假她上礼仪课的时候他就常常在隔壁音乐室练长笛。
她比划:到时候我第一首也要学这个。
“学这个吗?”他惊讶,“会不会太难了?”
“确定不从更简单一点的开始?”
她摇摇头,非常坚定要从这首开始。
他能做到,她就也能做到,她绝不会比她更差。
见她态度坚决,他也只好答应,捏着她脸蛋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着样好强的一面。”
解言揉着脸笑,她其实一直很好强,只是在他面前她不必靠好强来为自己争取利益。
如果有一个平行世界,在那个世界的她没有碰到他,那么她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了。
第二天是周日,他先是陪她去大教堂做礼拜,然后才开车带她去剑桥,伦敦市中心到那边还是很近的,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国王学院。
因为他是从前就和门卫很熟悉,更何况作为成功校友他年年都有捐资,所以畅通无阻。
停好车,带她闲逛。
路过康桥的时候,解言想起徐志摩那首在全世界都很有名的《再别康桥》,
游逸生显然也想到了那首诗,带她去看徐志摩石碑,上面刻着的就是诗中内容。
也许是为了表示庄重,他今天穿白衬衫搭黑西装,从头到脚打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精致英俊的简直可以直接上镜做电影明星。
解言穿一件长浅蓝碎花吊带裙,外面披一件浅色的薄毛衣开衫,温柔漂亮的长发女郎和他站在一起就像电影海报。
两个人在校园漫步,他说:“中国诗人里面,我最不喜欢徐志摩。”
她抬头疑惑比划问为什么。
“因为他最肉麻,他的诗肉麻,他的人也肉麻。”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我是班上唯一的中国人,所以每次从康桥过我的同学都会拿徐志摩的诗跟我开玩笑。”
“他们会问‘你也和他一样多情缠绵吗?’又或者会请求我用中文把这首诗再朗诵一遍。”
当时他就婉言笑绝:“英国也不是人人都是莎士比亚。”
听了他的理由,解言捂着嘴直笑。
然后比划问他:那你最喜欢谁的诗。
他抬头看天空,眼神很沉静,说:“也许是海子。”
“我最喜欢他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多积极,多乐观,多有才华的一句诗。
可最后谁能想象到他是那样的结局。
他问解言:“你最喜欢谁?”
她本来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他的问题又退回去,牵上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舒婷。
他问为什么?
她不回答,只是抿嘴笑。
她不想说,他也不继续追问,体贴一笑后继续陪她走着。
他不知道,不用等太久他就会知道答案。
周一下午他们就要坐上飞往爱沙尼亚首都塔林的航班离开伦敦,中午的时候安若琳和莫亭盛设宴为他们送别。
特地从唐人街请了正宗的沪菜厨师,在家里置办了一桌正宗沪菜。
游逸生携着解言来的时候那两夫妻都露出了晃眼的笑容。
莫亭盛问游逸生:“六少如今不是单身了?”
游逸生亮处戒指,莫亭盛假装惊讶道:“真怪,明明没有钻,为何如此闪眼。”
夸张言辞引来游逸生轻笑,走在前面的两位女士听到声音都不约而同回身看他们。
转过身后安若琳继续挽着解言的手去餐厅,对着她的素戒圈嫌弃道:“他怎么这样吝啬,连颗钻都没有。”
解言忙摇头,在手机打字解释:我很喜欢这个,又方便又好看。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意。
安若琳看着她无奈道:“傻女孩。”
一个不爱俗物的天真女孩,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安若琳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你们结婚,他的家业都是你的。”
游逸生有多少家业解言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知道只要这个人属于她就行。
宾主尽欢的吃完了这顿饭,他们三个老友坐在沙发上叙话,解言就在一旁逗着爬在沙发上的莫华晖小朋友。
莫华晖很喜欢她,抱着她黏黏糊糊的喊“姐姐”,他妈妈听见叹息道:“乱了,辈分全乱了。”
游逸生笑了,解言也跟着笑,游逸生走到莫华晖教他喊:“是姨姨,不是姐姐。”
这孩子皱眉,倔强的偏开头,双手挥舞坚决道:“姐姐,姐姐。”
行吧,姐姐就姐姐,对付这等小恶魔,连游逸生也要无奈妥协。
离开的时候,莫华晖小朋友还很不舍,水汪汪的眼睛蓄满了眼泪,嘴一瘪紧紧抓住解言的裙子不肯放手。
最后还是女佣拿玩具诱哄他,才让他分了神松了手,女佣乘机把他从解言怀里抱走。
解言这才能和游逸生出发去机场。
跟着游逸生在一起,一切都不用她费心,签证,登机,所有都是他一手包揽。
坐在飞机上,在把手机调为飞行模式之前,她把一份改过好几次的设计图纸发给了客户。
还没找到合适的正式工作之前,她就在平台上接一些私人订单赚点生活费。
同大建筑学的本科证书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更不用说她简历上那一串获奖奖项及证书,以及在沪市排名靠前的建筑设计院实习的经历。
温暖,舒适,自由。
这是她的设计风格,所以她在业内上也算一颗新星。
再抬头,见游逸生在看着她,她比划问:在看什么?
他唇角带笑,摇头说:“没什么。”
她不知道,他有多骄傲,看着曾经脆弱稚嫩的女孩成长为如今这副独当一面的模样,实在让他惊喜幸福。
在飞机上,两个人靠看书打发无聊时光。他翻看《理想国》,她从包里找出一本《荆棘鸟》翻到上次看的位置继续看起来。
机舱很安静,温度也很适应,她看累了就躺在座位上休息。
游逸生问空乘要了毛毯给她盖上,帮她把书收起来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一张信封。
本来是他给她的,现在她在上面写了“给逸生”。
这三个字在他舌尖打转,心上停留,如情人般的呢喃。
他好奇,心想这是她写给他的,只是为什么不交给他?
他想拆开那封信看一看里面是什么,可又觉得不太好,如果她没有给他,尽管是写给他的却仍然不属于他。
他不应该去拆看的。
于是又把信放回书中,然后把书放在一边。
解言醒来的时候看见书和信完完整整的还狠惊讶,游逸生瞧见她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她会把信拿来当书签用,原来就是打定主意想让他看的。
只是没想到他太绅士,竟然摆在眼前都不愿意看。
“所以刚才是装睡?”
她不好意思点点头,目的曝光后她干脆亲自把信递到他面前。
是什么样的内容让她之前不愿意亲自给他看。
游逸生好奇的抽出折叠的信纸,薄薄信纸上没有很多内容。
只有一首诗,一首舒婷的《致橡树》。
那首著名的爱情诗。
他轻声读出那一段: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她嘴唇翁动和他一同念着这一段,她的语言无声,她的情感有力。
他停下看她,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眸子,低声问:“因为这首诗,所以喜欢舒婷?”
她点头比划:因为这首诗,是我和你。
热烈,真挚,扶持。
这就是她和游逸生。
他把她拥入怀里,他心神震动,说:“对,这就是我和你。”
她从来不是依靠他生活的小女孩。
没有他照顾她,她仍然会把自己照顾很好,他的存在只是在她顽强生长历程中的一个陪伴和见证者。
她是自己生命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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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正文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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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从伦敦出发的飞机, 晚上九点半即可到塔林。
两个人下飞机后坐车去酒店,在酒店办理好住宿后再出来用餐。
爱沙尼亚与英国同为欧洲海岸国家,海洋性气候让七月的温度十分清润温暖, 但到了晚上情况便急转直下。
冷风吹了一阵后便开始下寒雨, 游逸生一手撑着伞搂着她在雨雾中寻找可靠餐厅。
她身子微微瑟缩, 他便把伞递给她,自己脱了毛呢外大衣披在她身上, 一路垂坠到她小腿,一下子热意就将她笼罩起来, 身上还被一股淡香沁透着。
塔林大部分餐厅都已经打烊, 正好两个人也不算太饿, 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酒吧,会心一笑后就走了进去。
酒吧不但售卖酒水,还提供各色小食, 他们进去后先点的小食再点的酒。
游逸生把一杯低度数的果酒递到她面前, 三角杯里淡粉色的液体一下子就把她的思绪拉回到四年前, 那时侯她第一次去酒吧, 不但喝的酩酊大醉,而且闹出许多笑话。
她想起当时做的那个梦, 那个好笑又让人惊悚的梦, 之前不好意思问,现在她却壮大胆子问起了游逸生。
游逸生摇晃着酒杯, 暧昧迷蒙的灯光把他的脸照的明暗不清, 他低着头眼神沉沉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她点点头。
他先是一笑, 然后突然凑近到她耳边, 两个人脸贴着脸, 气息纠缠在一起。
他说:“是真的, 也不知道当时你力气怎么那么大,害的我痛了好几天。”
从他嘴里确认这一事实令解言又惊讶又羞愧,她下意识就低头把自己的脸伏在交叠的手臂上藏起来。
只有露出的那一点红通通的耳朵让别人能够窥探到她的情绪。
他及时搂住她安慰她笑:“没关系,我不介意。”
因为是她,所以不介意,在他眼里,她的一切行为都可称之为可爱。
解言被他哄好,两个人把剩下的酒喝完,这几年她苦练酒量,终于……
还是没有半点长进,看着她晕乎乎的在原地打转,游逸生无奈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扶着她离开。
酒吧里的众人都露出暧昧且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脸络腮胡的老板举着酒杯:“先生,祝你们今晚有美好一夜。”
游逸生懒得和酒鬼们做解释,只是友好笑笑后出了门。
来时的寒雨已经停了,路上也只有一点湿润,他庆幸这无常雨停让路好走些,不然到时候他就要一手撑伞,一手背着她,在雨中实在麻烦。
快到酒店的时候,有巡逻的警察发现了他,两个亚洲面孔太引人注目,叫人不想注意都不行。
白人警察用英文说:“先生,例行检查,请出示相关证件。”
游逸生掏出证件递给他看,那警察又看向解言,“这位女士?”
游逸生说爱沙尼亚话:“是我女友。”
听到熟悉的语言,白人警察严肃的面孔马上放松下来,笑:“你的的爱沙尼亚话说的很不错。”
游逸生收起证件笑;“谢谢,我在这里生活很多年了,不过这次是第一次带女朋友来。”
那警察在他手机上看到两人合照的后点点头,“希望爱沙尼亚能给这位女士留下美好印象。”
“我也希望,只可惜她现在喝醉了。”
警察听后笑了笑,便才让他们离开。
第二天解言醒来,他已经早起在整理东西了。
她轻轻走过去搂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后背上。
他很自然的接受她的亲昵:“怎么了?”
她许久不说话,半响才松开他,他转过身看着她,只见她比划:我昨天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他很怜爱的看着她,“不,你酒品见长,昨夜乖得很。”
她微微笑,看来苦练酒量还是有点用的。
她又问他:昨夜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微微摇头,忽略掉酒客们的起哄和警察的盘问。
解言这才放心去洗漱,两个人退房之后就要赶去火车站,下一个地方是离塔林好几百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
他早已和她打过预防针,要去的地方很偏远,有时候信号也不好。
出火车站的时候,有一个高大的爱沙尼亚男人来接的他们,解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