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最起码两人都很体面。
项简不会再任由自己的冲动做事了,时翊也不会藏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分开后他们都有在变好,既然这样,何必改变现状呢。
项简仰头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空,天边的月亮又圆又大,仿佛触手可及。
只是下一次再鼓起勇气,会是什么时候呢。
*
回到营地时,时禾遇已经洗漱完成。
他乖乖地缩在帐篷里,给自己摸着儿童面霜。
由于是抹着黑,涂得很不均匀,项简先去洗了个手,然后招呼他到自己面前。
“小禾遇过来,妈妈给你抹香香。”
“好的哟,我来啦。”时禾遇听话地凑了过来,只从帐篷中露出一个小脑袋,无比可爱,项简忍不住靠近蹭了蹭他的小鼻子,心都快化了。
刚才涌起的那点伤感逐渐消失,时禾遇就像是有治愈能力似的,能轻松帮她抹去伤痛。
项简真的很感谢时禾遇的到来,他就像是天赐的礼物一般宝贵。
轻柔的将时禾遇脸上残留的面霜涂开,又找来干毛巾把他洗脸弄湿的刘海擦了擦,项简温柔地和他说。
“再坚持一下,明天拍完野外的所有期数后,我们就能回家暂时休息一阵了,这两天不能好好洗澡是不是很难受?”
在野外没那条件,人又多又乱,房车也不是设备多好的,只能简单清洗身上和洗个头,况且小孩在外面洗澡,又没有暖气,项简还担心受凉,索性就坚持到明天回家再说。
“没关系妈妈,我能坚持的。”时禾遇奶声奶气地安慰她,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问,“妈妈,你刚才是和爸爸去聊天了吗?”
项简不想说谎,她点头承认。
时禾遇咬了咬嘴唇,他纠结了会,本来不想问出来,但想到妈妈说过让他有事就直接说出来,还是问出了心里话。
“你都和爸爸说什么了呀?”
项简摸摸他的头:“说小禾遇真是个乖巧的小宝贝,他来了让我们都好开心啊”
“真的吗!”时禾遇眼睛亮了下,他嘿嘿地笑了一声,“那爸爸有没有和你聊搬到一起住的事呀!”
……
什么鬼,搬到一起住?
项简懵了,她微张着嘴,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额,我们,正在沟通……你也和爸爸说过这个事情?”
时禾遇嗯呢了一声:“说了呀,爸爸还说要找你谈谈。”
项简哑然:“他答应了?”
这次时禾遇摇摇头:“还没有呢,他说要去找你沟通一下,妈妈,好奇怪哟,难道你们住一起是很困难的事情吗,为什么都要犹豫这么长时间呢?”
时禾遇是真的不懂,在他的眼里,爸爸妈妈一直住在同个屋檐下,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反而分开住两个地方才奇怪呢。
他下意识地把分开住归为分开,才会鼓足勇气分别和爸爸妈妈提起来,只要能让他们重新和好,他什么努力都愿意做!
项简酝酿半天,还是没想好怎么和时禾遇解释,说得简单了吧,表达不出她的意思,说得复杂一点吧,四岁的小孩又不可能会听懂。
但还好,节目组及时救了她,休息结束,录播的拍摄继续,她和时禾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时禾遇两只小手捂住嘴巴,乖巧地点了点头。
项简松了口气,只是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辈子啊,节目迟早要结束,到时候难道真的去和时翊住在一起?
这也……太离谱了吧!
就不说她刚在时翊面前装酷了吧,只论前男女友住在一起这问题,难道不是要出事的节奏吗!
算了,到时候想办法和时禾遇解释清楚吧,这事项简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靠谱,虽然不忍心让孩子失望,但总不能真搬到一起住。
晚上重新开始的录制倒不用再继续操心,今天一天的放送量已经足够,到时候应该会直接从游戏的结束,剪辑到睡觉前的准备。
盖住摄像头给时禾遇换了身衣服,项简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小夜灯,昨天他睡得早,今天怎么着也得给他讲个故事听。
刚拿出书来,帐篷外面忽然多了个人的身影,项简一顿,从里面拉开拉链,看到了在外面站着的时翊。
像是忘记了刚才和项简的谈话,他弯下腰,视线落在时禾遇的身上:“今天晚上他跟我睡吧。”
陪小孩子睡觉是比较累的,虽然说时禾遇年龄挺大的了,但晚上也要时不时醒一下,尤其是还要叫他起夜上厕所,总之肯定没有一个人睡觉舒服。
第一晚时禾遇已经跟着项简睡了,第二晚理所当然时翊要帮她分担一下,没道理小孩只跟着妈妈睡。
项简没有拒绝,她不是怕麻烦,只是觉得这样播出效果更好,孩子跟爸爸妈妈都有交流,也不至于让时翊背上甩手掌柜的形象。
时翊帮忙拿过去睡袋还有衣物,时禾遇自己捧着小夜灯还有故事书,项简帮他撑着帐篷帘子,看到他穿着小黄鸭睡衣进了帐篷里,才收回视线。
时禾遇在的时候不觉得,但当他一走,项简忽然有点孤单了。
这一个月来一直有时禾遇陪在项简身边,她忽然间像是有了归属感,以前她并不是多么喜欢小孩子,虽然称不上讨厌,但受熊孩子的影响,总是觉得小孩子一定是吵吵闹闹的。
但自从时禾遇从天而降以后,项简的想法变了,她真的觉得未来的自己非常幸运,能有这么一个小宝贝。
想着想着,困意逐渐涌上,项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歇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她忽然听见帐篷外面有很轻微的呼喊声。
强撑开双眼,项简看到了时禾遇的小脸,瞬间清醒不少,揉了揉眼睛爬出睡袋。
“怎么了小禾遇,是想上厕所吗?”
时禾遇摇摇头,他的表情带了点担忧:“妈妈你快过来看看,爸爸好像不舒服的样子,他虽然说没事,但是一直捂着肚子,额头上还有汗呢。”
项简飞快地皱了下眉,紧接着就舒展开,她先安抚时禾遇的情绪:“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看看,外面冷,你去睡袋里躺着等妈妈。”
见时禾遇听话地离开,项简瞬间变了脸色,她打开了行李箱,在里面乱找一通,终于在角落位置发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盒胃药,跟她的过敏药放在一起。
项简穿上外套,拿过药放进兜里,又拿过帐篷角落自己的保温杯,打开帐篷走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凉气让项简起了一层鸡皮,她没有在意,从桌子上拿过一个饮料瓶,往里倒了热开水,又用毛巾包好,做完这一切,径直走到了时翊的帐篷,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打了声招呼。
“禾遇,妈妈可以进去吗?”
时禾遇的声音从里面穿来:“可以,妈妈你快进来吧,我帮你打着灯。”
项简拉开帐篷帘子,弯腰钻了进去,帐篷里的空间有限,容纳三个人以后忽然有些紧凑,还好时禾遇个头比较小,给项简腾了个空位置。
借助着小夜灯,项简能看到时翊的面容,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有层薄薄的虚汗,表情倒是很正常,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但项简知道,他现在已经是极度难受了,不然他不会一言不发,还麻烦她进来照看他的,时翊不说话,是因为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时翊有非常严重的胃病,发作起来不仅会胃痉挛,还伴随着阵阵绞痛,厉害的时候会难受到连腰都直不起来。
收拾行李的时候,项简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从药箱里多拿了盒胃药,跟她的过敏药一起带了过来。
她很想解释说是为了自己带的,但听起来又很无力,索性就没有多说,只是一声不吭地把时翊扶起来。
她拿过时翊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叠在一起,放在了他的背后,让他能够靠着吃药,打开保温杯,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项简递给时翊。
“先把药吃了,再抱着这个暖暖胃。”
项简从怀中拿出那个包着毛巾的饮料瓶,那是个简易的热水袋,等时翊吃下了药,把饮料瓶递给了他。
时翊接过,低声说:“谢谢,麻烦你了。”
这是项简来了以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
项简蹙眉道:“别说话,我知道你疼得说不出话来。”
时翊望了她一眼,眼眸半睁,无血色的嘴唇让他多了几分脆弱感,项简下意识伸手帮他擦去额头虚汗,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动作已经超过。
只有身边的时禾遇缩在睡袋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幕。
他偷偷地捂紧了嘴巴,一声都不敢吭,生怕出了动静,就让妈妈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小电灯泡。
项简确实忘记了时禾遇的存在,人在焦急担忧的时候,会忽略很多事情,比如旁边的小电灯泡,比如帐篷角落的摄像机,再比如,她不该这么熟练地帮时翊缓解疼痛。
时翊躺下了以后,项简依旧没有闲着,她从被子里拿出时翊的两只手,分别在他手腕内侧两指以上的位置用大拇指掐了两个小月牙。
这是以前项简跟别人学的土方子,虽然不能立刻解除疼痛,但是对于缓解胃痉挛还是比较有效的,最起码能让时翊不再这么难受了。
项简掐着那个位置大约两到三分钟,便松开了手,把时翊的胳膊又放了进去,看到他的脸色有所缓解,这才松了口气。
发觉时翊的发梢有点乱,项简伸手帮他理了理,时翊有所察觉,睁开眼望了她一下,视线有些迷离,紧接着就又闭上眼,身体蜷缩在一起。
项简在心里叹息一声,看到时翊这么大个一男人,现在脆弱成这副模样,心里还真是够不好受的。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顺带帮他整理了下睡袋,担心这样他乱糟糟地出镜会不好看。
……
等等,出镜?
忽然间,项简的动作定住,她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完!了!她竟然忘记这还是拍摄中,小小的一个帐篷里四面八方都是摄像头!
项简差点就要当场昏厥在这了,她都做了什么?拿出专门备好的胃药,做了个简易热水袋,让时翊用她的杯子喝水,还特喵的用土方子给他治胃病!
项简的世界瞬间变得昏暗,导演不可能把这段删去的,录播播出后观众们得怎么想,还不得炸翻了天。
她动作熟练不说,还下意识地用手给时翊擦汗,如果不是熟悉到某种程度,谁会做出这种行为,还不得嫌弃得要死。
项简大脑在飞速旋转,她忽然灵光一闪,磕磕巴巴地补充上了一句话。
“那个……嗯,我家里人有胃病严重的,所以我比较熟练,没想到你也有胃病,正好派上用场了。”
说完,四周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时翊还难受的睁不开眼呢,她这是给跟空气解释吗?
正当项简开始后悔的时候,时翊睁开了眼,他半撑起身子,那双眼眸漆黑又沉稳。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帮助,托你家人的福,我好多了。”
项简抿嘴看他,她知道时翊是意识到了什么,帮她来解释。
他们两个人,明明所有事情都心知肚明,却在镜头前为观众表演了一段“不熟”。
“没事。”项简不再像一开始那么不客气,她默默地拿过自己的保温杯起身,“那么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时翊还没来得及说话,时禾遇终于憋不住了,先出了动静:“好的妈妈,你快去睡吧,我会照顾爸爸的!”
他笑得开心,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项简知道是为什么,无非是觉得她和时翊变得亲密了些。
这小子,真是在前线磕她和时翊的cp,妥妥的cp粉头子。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重新躺下,项简盯着上方看,睡意全无,脑袋里想的都是时翊犯胃病这事。
其实时翊每次发病都不是没预兆的,往往是他在那天经历了什么事。
比如有一次是时翊母亲寄来结婚请柬,另一次是跟了他多年相机意外丢失……
时翊感到难过的时候,身体会比情绪诚实得多,通过某种病症表现出来。
项简一直觉得以前是他的性子沉闷,凡事都憋在心里才会这样,但没想到现在时翊的性格已经转变许多,他还是有这个老毛病。
时翊这次忽然犯起病症,是因为和她那段谈话的缘故吗?
杂七杂八地想着,项简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累了,她竟然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在隔壁的帐篷里,时禾遇凑在爸爸的身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轻拍着他。
平常时禾遇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都是这么哄他的,所以他也学着模样,想哄难受的爸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