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同他拉开的距离,又被他强行拽了回去。
甚至,更亲近了。
她低头,喝汤,吃肉。
吃到一半,陈怡佳按捺不住,挪着椅子,靠近她,说悄悄话:
“你跟谈斯雨,什么情况?”
关书桐小声回:“什么什么情况?”
“你们气氛有点古怪。”
“……”古怪么?
关书桐扭头瞥一眼谈斯雨。
他吃鱼有个习惯,或者说,他们家就是这么教的——吐鱼刺不雅观,所以要先把鱼刺剃干净,再吃。
在家通常是佣人帮忙挑出鱼刺,在外面,只能他自己来。
蔺陈早吃过了,在手机那一头说着冷笑话,把余良翰逗得差点喷饭。
他也听着,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和以前,真的没什么不同。
“挺正常的呀。”关书桐回陈怡佳。
陈怡佳摸着下巴琢磨,不太信。
别说她,在看到她碗里突然多出的一块完整鱼肉时,关书桐自己都不信。
私底下同她在边缘试探,明面上,他们仍是过去那种不痛不痒,又有点只可意会的暧昧关系。
他把鱼肉夹进她碗里时,动作自然娴熟,没太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换到关书桐这儿,她不能确保自己把鱼肉还回去时,不被他们察觉。
也没想过浪费食物。
所以,她选择默默吃下。
她停筷比较早,可能是汤喝多了,出包厢上厕所。
廊道气温偏低,洗手的水温也低。
她盯着镜中自己绯红的面颊,怀疑是被包厢里的暖气烘的,用冰凉的手背贴了会儿,降降温。
再折回包厢,不期然撞上一道颀长身影。
谈斯雨在包厢外候着,一顿饭下来,他嫌热,外套挂在臂弯里,袖口卷到肘部,垂着眼,右手正摆弄着手机。
许是余光瞥到她了,抬眼看过来。
他有一双很适合眉目传情的眼睛,廊道灯光映在那里,都好似落了漫天繁星般浪漫。
“躲我?”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他很直接。
“想多了。”回完,关书桐推开包厢门,要进去。
胳膊猛地被一把拽住,她转头看向他。
包厢里传来椅子的剐蹭声,接着是脚步声,陈怡佳说:“我也上个厕所再走。”
电梯门恰在这时抵达楼层,“叮”一声,谈斯雨拉她进去。
包厢门打开时,电梯门关上。
镜面倒映出他背影,她被笼罩在他身影之下。
“那坐得离我那么远干嘛?”他问她。
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关书桐把脸别向一侧,“聊八卦当然得小声地聊。”
“哦~”他拖着懒懒的腔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二十来公分,你说,真有这么猛的么?”
“……”看来,她们聊八卦的时候,还是不够小声,关书桐舔了下.唇,“我又没那东西,我怎么知道?”
“真巧,”谈斯雨说,“我刚好有。”
“……”她当然知道他有。
“要不要递把尺给你,量量?”
“……”好浑的话,像火星子一点一点地烧着她心脏的引线,扑通扑通,不知哪时就要爆炸了。
关书桐想抬手捂脸,想尖叫,或者跺脚。
但是那样太夸张,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不了吧,”她佯装淡定,“要是量出来,发现你是唇膏男怎么办?”
他忍俊不禁:“我是不是,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她装傻充愣。
“行,“他撑在她身侧的那只手收回去,看表,“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开个房验验。”
“不要。”她拒绝得干脆。
谈斯雨歪头打量她,“就这么害羞?脸红了一天了。”
“暖气吹的。”她狡辩。
“哦~”他摆明不信,“不是害羞就好,毕竟……”
这个转折太吊人胃口,关书桐心思不由集中起来,转眸看他。
“只是隔着衣服碰到而已,”他阐述事实,模样相当坦荡,“我甚至什么都没做,最后也忍着没弄到你身上。如果这样你都受不了,毕业后,我们订婚当晚该怎么办?”
就像一个霍霍磨刀的刽子手,正儿八经且略带苦恼地问一条鱼,他该怎么吃它比较美味。
以上,不是多恰当的比喻,但关书桐脑中莫名蹦出这样的想法。
“什么怎么办?”
“不知道,所以问你啊。”他耸肩,“像我这种没经验的,比较喜欢女方主动,主动投怀送抱,主动吻我,还有……”
最后那几个字音,被他唇齿轻轻咬着,落在她耳畔:
“Ride on me。”
“Boom!——”
引线烧到尽头,心脏像氢气球爆裂,火花在她身体熊熊燃烧,她双手攥紧了裙摆,面红耳赤。
“叮!”电梯到负一楼开门。
沁凉的新鲜空气涌进来。
谈斯雨单手抄在裤袋里,另只手去抓她手腕。
她不想动,他发觉了,哄她似的拉了拉,她终于肯跟着走。
“关书桐。”他声音听着正常了点。
关书桐听着。
“我记得我以前夸过你可爱,”他说,“如果我再夸第三次,你会不会觉得我老套?”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
“会。”她回答他。
“哦。”谈斯雨点头, 不代表他真接纳她意见,“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可爱。”
关书桐不接受:“听说, 一个人没什么可夸的, 才会夸那个人可爱。”
谈斯雨:“今早我不是才夸过你长得漂亮身材好?”
一提到今早的事, 她又不是那么乐意说话了, 眼帘垂下去, 红着脸, 低着头,看脚下的路。
余光里, 他走在斜前方, 她的手被他紧紧牵着。
那天下午,他们没跟余良翰他们一台车回去。
谈斯雨拦下一辆的士。
关书桐先进的后座, 他跟过来,坐下, 车椅轻微晃动。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 车子向前开。
他发消息给余良翰说明情况, 按键声很轻。
关书桐偏头看窗外,忽而听到他手机“咔”一声熄屏, 她肩膀随即一沉,他歪头靠在她瘦削的肩, 短发轻轻挠着她脖颈肌肤。
“喂。”她耸了下肩膀,想他下去。
他没离开, 反而把脸往下一转,额头抵在她肩头, 高挺鼻梁轻轻蹭着她胳膊,音色低哑:“借我靠会儿。”
“不借。”
“不嘛。”
一个是拒绝, 一个是撒娇。
关书桐往后靠椅背,他跟黏在她身上似的,竟没掉下去。
“以前,你不开心时,我不也借你靠过?”他同她翻旧账。
为了吸引他注意,跟他拉近距离,以前,关书桐确实没少做一些矫揉造作的事儿。
换着风格在他跟前转悠,问他,她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拉着他进鬼屋,然后故作大惊小怪地抱紧他胳膊;
还有很出名的,挤多了护手霜,抹到他手上,要他帮忙分一点……
现在想想,都是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尴尬到她头皮发麻,脚趾抓地。
“你现在不开心吗?”关书桐问他。
他摇头,“挺开心的。”
“那你还——”
“只是想占你便宜而已。”他很轻地从鼻间哼出一声笑,像是也回忆起从前那些事了,“这招跟你学的。”
“……”关书桐胳膊搭在车窗边,支着头,忽然在想,她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不觉得不舒服么?”她又问。
两人存在一定的身高差,而且她骨架偏小,肩膀没多宽。
“有点。”他回。
关书桐嗫嚅着唇:“那你——”
他打断:“所以你坐好点,让我能靠得舒服点。”
“……”关书桐忍着没翻白眼,轻嗤,“那你别靠。”
他自顾自地说:“以前我都是这么做的。”
“……”行吧,她悄悄把腰背挺直。
接着,便觉得她搭在腿上的手,被他抓了过去,他漫不经心地捏揉着她的指关节把.玩,像按.摩,有点痒,有点舒服。
回到学校,下午的课照旧上着。
她也照旧心不在焉地走着神。
上午大课间,仇野没来找她。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他也没来。
刚在想他是不是忙着照顾他妈妈,关书桐就收到他消息,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让他好好照顾家里人,便没多说什么。
顺手查一下明天的天气预报,气温仍是低,阴天多云。
又一个万恶的湿冷天气。
关书桐截图,发给谈斯雨,附言:【明天晚半个钟,太冷,起不来】
谈斯雨很来劲:【我起得来】
G:【……】
能在这么冷的天坚持早起的人,有着令人惊叹的自律……和变态。
关书桐服了他了:【但我起不来啊哥哥】
大概是那声“哥哥”把他哄开心了点,谈斯雨这个万恶的资本家,终于舍得饶她一命,恩准她明天多睡半个钟。
没有哪个南方人中意“布衾多年冷似铁”的潮冷棉被,但也没有哪个南方人舍得离开好不容易捂暖的被窝。
凌晨五点半,被夺命连环门铃call醒的关书桐,双眼冒着火,恨恨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开门。
“打靶仔。”
三个字尖酸刻薄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关书桐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他,转身就回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阖眼继续睡。
谈斯雨没吵她,轻车熟路地进屋后,带上门,动作很轻,尽量不吵她。
但她不吐不快:“不是说好今天多睡半个钟?”
“嗯,”他从包里拿出笔电,“你睡你的,我弄我的。”
关书桐重新酝酿睡意,被子里太闷,她探出头透气,耳边听到他轻声敲击笔电键盘的咔哒声,富有节奏,像白噪音。
她渐渐睡过去,囫囵做了一个梦。
梦里,谈斯雨站在她床边脱外套。
她问他干嘛。
他说他也困,想跟她一起睡。
接着,他掀开她被子,躺进她被窝。
她叫他睡别的地方去。
他不肯,固执地抱紧她腰身,脸埋在她肩窝,呼吸洒在她肌肤,同她撒娇:
“不要,我就要上你的床。”
少年体温灼热,高大健壮的身体充斥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她被他闹得燥热难耐,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再然后,忘了是谁先不守规矩,两人面对面抱着,他抚摸她后背,而她的手往他衣服里面探,还没摸到,他忽然一巴掌落在她臀上——
她脚猛地一蹬,一个哆嗦,清醒了。
仍是在她房内。
天色昏昏,桌上台灯的暖橘色光芒将他身影放大,拓在天花板上。
房内很静,空调正制热,窗外有鸟鸣啁啾,行人、电动车行经发出的碎响,还有这栋建筑不知从哪儿传出诡异莫名的弹珠声。
关书桐缓着神。
他的手还在键盘上敲着,她听着,沙哑着干涸的嗓子问:
“你在写什么?project?presentation?email?ppt?schedule……”
“呵~”谈斯雨听笑了,暂停手上的动作。
她看着天花板上,他的身影晃动,从斜对面的书桌边,移到她床边。
他在她身旁坐下,她能感觉到床垫的晃动,梦境再一次浮现大脑。
在她怀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是否真实可靠时,谈斯雨戏谑问她:
“你是不是睡蒙了?”
可能吧。
梦里那个女孩,完全不受她的理智控制,怎么可能会是她?
关书桐自欺欺人地想着,换了个问题:“现在几点?”
“六点半。”谈斯雨挑开她贴到侧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刚好够你起床洗漱,不过,我们大概要到车上吃早餐了。”
“不想起。”她说。
他恶劣地用指尖挠了下她耳根,那地方肌肤娇嫩,也相当敏.感,她痒得受不了,皱着眉哼唧一声,头偏到一侧,赶紧扣住他手腕拿开,“你别闹。”
“起不起?”他问她。
她瘪嘴,翻过身去,扯紧被子把自己蒙住。
谈斯雨觉得好笑:“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关书桐回头瞪他一眼,“你是有什么非写不可的东西,非得大清早跑我这儿来?”
“确实有个非搞不可的项目。”他屈指在她额间轻轻一弹,要她清醒点,“再不起床又迟到了。”
他起身折回书桌边,要继续弄他的东西。
关书桐不爽地用额角蹭了下枕头,架不住时间流逝,只能起床洗漱,“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不能在家写?”
“不能。”他专注着手上的事,分出心神同她说话,“攒老婆本这事儿,当然得看着你才比较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