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舍不得的答案我并不意外, 而我也有一种被安抚的感觉。那些愤怒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选过我的。
只不过心不定。
西厌也很痛苦,他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如果主人和我爆发冲突, 他就是会左右为难。
只有不在乎,才会无动于衷。
“你又笑什么。”
脸上短暂的笑容被西厌捕捉到,他憋不住地问出声。
我摸摸他的狼毛,“舍不得我就和我回家去。”
“狼仆不能背叛主人。”
“所以能背叛恋人?”
“我觉得我和你分手了,你不是不懂事的。比如我回到水畔大陆,一件关于你的东西都没拿。这个意思就是放弃你,更别说我还选择消除记忆。”
这话是真诚的,西厌没有欺骗我。
可现在在听,我是生不起气了,只是淡淡地说:“不分。”
“你还说你不缠着我!”狼龇牙质问,耳朵却又趴成飞机耳。
“我是过来带你回家的,不是要你命的。”我冷下脸横他一眼。
西厌忍不住笑出声,气虚地说:“所以你之前说那么多次带我回家,爱我,都是真的,不只是为了逃跑说的谎话。”
谈恋爱的时候我的确不是甜言蜜语的类型,和西厌的状态比起来,我大概算得上冷淡。
摸着摸出,他的狼毛又掉了,我吹开手里的浮毛,用手指继续给他顺毛,“回去好好过日子,别想这边了。”
“你好坏,别再动摇我,我也不值得你这么费心来找。”
“西厌,你就算死了又有什么用,怎么这么极端的?”
“你不懂,我有我的骄傲。”
“值得付出生命,辜负我的感情吗。你带我去找左德赛,什么毛病,还不准属下结婚的?他自己是不是老光棍。”
“别瞎说,先生和夫人感情很好,孙子都上小学了。”
“那就更过分了,凭什么不让你找对象?我一个小女人,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呢?”
“……”
“我是不懂你这个狗脑壳想什么。但是你死了,左德赛还能找十七八个狼仆来,他缺你一个?他还会记得你这条小狼?”
“……那你也要找十七八个男人么?”
我翻了个白眼,“你死了,有什么改变了?你只会让在乎你的人难受。你没了,我难过一段时间,可日子还是要过,我会重新找人的。”
西厌勉强地笑,“对,这样很好。”
“你这是懦夫的做法,是逃避,你好没用。”
冷冰冰地谴责他,西厌被这句话刺到,他不服气地嚷嚷:“我都准备好死了,我哪里是懦夫!”
“因为你不怕死,你怕的是面对,怕在我和左德赛之间来回动摇。”
“……”
西厌郁闷地又捂着头了,这代表我又说对了。
我被他这油盐不进的做法弄得很急,因为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有多少血可以流,如果自己不想活,我又怎么救。
气得我胸口疼,我强势地摁住他的脖子,想要治疗他的外伤,至少要做到止血。
西厌狼爪一箍,把我圈进身下,像是母鸡护崽一样护住我,眼神阴鸷地望进林子深处。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我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看西厌本来摆烂,现在高度紧绷的样子,事情应该不简单。
挂在树枝上的探照灯照明范围有八米,再远一点就慢慢陷入黑暗,辨别不清形状。
随着西厌的目光看过去,我看到几头走出来的兽类。这里的动物千奇百怪,就算是我见过的种类,那体型也不对等。
上次和梅简在森林,看到过一米大的兔子。
在这周围,我喷了驱兽的喷雾,但是还有猛兽能适应这个气味,就说明它们不普通。
“这些兽类是什么?”我故意往西厌身下缩,假装有点害怕。
经过这么几次惊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反而觉得是一个增加我俩相处的机会。
面对我的疑问,他简单回答:“这些都是林子里被我的血吸引过来的魔兽,不是兽人。”
“所以呢?”
“比较好对付,但我现在伤重,也打不了。”
“所以你要接受治疗,这个药水保管治好你。”
“……”
“西厌,喝药,不只是救你自己,还有救我。”
如果他不治疗自己,就没有多余的力量来保护我,那么我就会被这些猛兽撕碎。
“你怕?”西厌低头看我。
“我只是普通人,当然会怕。栗子送我的强势魔法道具都用来对付你了,剩下的不足够我支撑走出这片森林。你要是不治疗自己帮助我,那么我还是会死。”
我有点担心西厌说出一起死算了这种丧气话,可没想到,他听进去了。
他低声说道:“药水给我。”
红蓝药水我都拿出来,并且自己提前服用了一口蓝药水,这是用来预防毒素和病痛的。
西厌从药水中感受到了精灵的祝福,他有些意外,“这么好的药水,也是魔法师给的?”
“不是,是见月的奶奶给的,一个纯血精灵。你该不会连和我有关的人都忘记了吧。”
“当然,忘得很彻底。”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真是欠抽。
了解到我只有这么两瓶,西厌也只是用了几滴,药效十分强悍,他被捅穿的伤口在迅速愈合,比他自身的愈合力还要快几倍。
才恢复一点,西厌用尾巴把我又往后推一推,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与那群魔兽战成一团。
他有意将战场从我身边拉开,让我不会受到波及。
手里捏着火焰的魔法道具,我紧张地观察战局,要是西厌落下风了,我就要见缝插针地使用魔法帮助他。
然而我并没有这个帮他的机会,甚至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和他武力值上的差距。
只要他自己接受治疗,不主动寻死,我是拿他没办法的。
打了半个多小时,西厌把一只魔兽的翅膀撕下来,这么多头凶巴巴都压不过他,大家也就明白捡不到好处,一个个慌忙逃散。
其中有一头不长眼的大概被吓破胆了,它迷了方向,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跑。
要不是看它确实吓得不轻,我还以为它多点脑子,想用我来做人质。
西厌也以为对方要抓我,他立即调头扑过来。但那魔兽只是从我头顶挣扎着飞过,转瞬消失在森林上方,并且空投了几坨鸟粪。
扑空的西厌心有余悸地看着对方飞走的方向,然后走到我身后,用毛茸茸的身体将我圈住,问道:“没事吧?”
现在危机解除,西厌身上的伤也在药水的作用下治愈,看他死不了了,我就彻底地松懈了。
往后倒入他的皮毛中,我又不舒服地坐起身,“你身上血腥味好重,去洗洗。”
大概是想到自己和我的问题还没解决,西厌用尾巴抽我一下,“我为什么听你的,你赶紧滚回自己家。”
“什么意思?”
“不杀你,让你回去也差不多,相当于死了。只要水畔大陆没有你这么个人,我还能一心一意地跟着先生。”
的确是这个道理,我能理解。
“真的放我回家?”
“嗯,你不是想回去好好过日子么。”
“可是我重新找对象不是你,没关系吗?以前的西厌会气死的。”
“……我不会,我都选择失忆了,你别用激将法。”
“真的不会?我会和别人亲嘴,做更多亲密的事情,还会和别人生孩子。”
“……”
西厌的狼嘴龇了一下,像是獠牙在发痒一样,在我脸上比划着摩擦过去。
这不就是吃醋的表现。
趁他心思不定,我对着他的狼鼻子亲了一口,他吓得狼嚎一声,夹着尾巴后退。
“你别突然亲上来!”
“你先前不是和我亲得有来有回,你也可以报复回来。”
“我不。”
“那随便你,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元姿,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了他毛茸茸的贴合,后背还挺冷的,我搓搓手臂,从储物袋里拿出厚一点的外套抖开穿上。
“没什么,我今天很累,你快去洗澡,然后给我当床,我要枕着你睡觉。”
西厌再次强调:“不,我们分手了!”
他现在又开始极力避免和我产生什么纠纷,一旦采取新的方式,想要送我回老家,他对我的策略也就改变了。
我也不管那么多,走到他一开始流了一滩血的地方将坏掉的项圈和狗牌捡起来。
看到坏掉的东西,西厌好像有点歉意,他说:“你给我,我会找人修好。”
我:“你都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一段,还要这个做什么。”
西厌理直气壮:“分手纪念。”
我把东西朝他丢过去。
重新拿着洗漱用品去瀑布那边,用流动的水来打理自己,等我清洁好了,便说道。
“我现在好累了,有什么明天说。你不给我当枕头就算了,晚安。”
储物袋里什么都能装下,包括睡袋和帐篷,篷子我是懒得搭建了,就抽出睡袋自己钻进去。
在袋子里看到一个八爪鱼抱枕,材质是填充泡沫,捏一捏格外解气舒服。
这个抱枕是梅简买的,他在店里看到后就挪不开脚,正好店铺促销,买一送一,于是我也得到一个红红的八爪鱼。
搂着抱枕,裹着睡袋,把眼镜放盒子里,我准备睡。
“哗啦——”
耳朵听到水声,我看到西厌切换了形态,从狼变回狼人,那是很高很壮的体态,他几乎不用这个形态与我亲密,估计我也容纳不下……
探照灯的光辉洒在他的后背上,灰色的绒毛与类人的躯体结合,肌肉随着动作而拉扯鼓涨,产生意想不到的力量感。
这是一种原始的美,带着点危险的野性。
不知道伸手摸上去是怎样的触感,当我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戴上眼镜在欣赏他搓澡了。
背对着我的西厌在小心翼翼地搓洗项圈,他尝试着再扣上去,但是锁扣部分已经扭曲,皮质带子也有断裂。
看他有些笨拙的样子,还挺可爱的,越看越像揉揉他。
以前他对我大献殷勤,我爱搭不理,没想到也有我眼馋的时候。
目光太有穿透力,让潭水里的狼感觉到了,他立即回头,精准捕捉到我的视线。
“偷看我洗澡?”
“我就看看,你以前经常趁我洗澡闯进来,礼尚往来。”
“……”
西厌懊恼地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挡住我的目光,下一秒,他整个狼潜入水中了。
嘁,还矜持上了。
第五十三章
没有狼人入浴图可以看, 我的兴趣逐渐消失。困意袭来,这一次是真正地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被西厌给叫醒,裹着睡袋的我发现自己窝在大狼的肚皮处, 难怪觉得有点热, 他在给我挡风。
“不要再睡了, 起来。”
被他的狼爪子刨两下,我像个毛毛虫蛄蛹着贴向他肚皮, 继续深度睡眠。
“胖胖,再让我睡一会儿。”
他没有再强行推醒我, 似乎是默认了。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次我是因为肚子饿了, 才不得不醒过来。
大灰狼没有再抱着我,但他蓬松的大尾巴支撑在我睡袋的背后, 就像一堵墙。
背对着我的狼人在嘎吱嚼着什么东西, 我将睡袋的拉链剥开,朝着他绕过去。
“醒了,吃这个。”
他将鱿鱼丝递过来,自己嘴里还叼着一根,他身上也有储物袋,只不过装的食物是应急的,顶多是起到不饿死的作用。
看着他这人狼的样子,我收回视线, 心里想了一会儿, 然后打开他的手。
我看不上他的小零食, 仿佛是狗的咬咬胶,“我有气炉锅子, 还有鸡蛋面条冻肉。”
西厌的狼嘴还叼着鱿鱼须,那半截露在外面,显得很吃惊,“你来旅游的吗?”
我顺手将他的鱿鱼须拔了往外面一丢,他嗷了一声,想也没想就跳起来张嘴接住。
矫健的身姿落地后,他蹲在我面前,低垂着狼头,好像在等我摸一摸,身后的尾巴也在地面来回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