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吗?”
“我……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被吓得,完全忘了时间。”
沈荃似是回忆到了昨晚那恐怖场景,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眯了眯眼,孟词微还想再问什么,但是却被高恒轻声打断道:“孟小姐,问出什么来了吗?”
他直起身,向着孟词微的方向走近几步,停在她面前不远处。
笑了笑,孟词微摇摇头:“还未。”
“既然暂时问不出来,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高恒语气隐隐带着一丝不悦,他侧身,手摊开在旁,“孟小姐,我们还有孔庆荣的房间没有搜,与其在这纠结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案子……”
“还不如去孔庆荣房里找找传国玉符的线索。”他笑着,劝说道。
孟词微脚步跟着他向门外走,嘴上不客气地呛声:“我以为昨晚高警官已经审问到了线索,看样子,还是我对高警官抱有太大希望了。”
离开的脚步微顿,高恒走在前面,轻轻扯了扯嘴唇:“孟小姐如果早点选择将传国玉符交给我保管,或许现在就不会丢了。”
“是吗……”孟词微笑道,语焉不详。
察觉到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旁侧的三人相互对视几眼,抿着唇没说话。
几人离开沈荃的屋子,现在沈荃一时也行动不了,暂时先敞着门。来到隔壁孔庆荣的房间,高恒拿钥匙开了锁。
推开门的一瞬间,孟词微就往地面看,没看见纸条的踪迹。要么是孔庆荣收起来了,要么,就是被凶手拿走了。
孟词微面上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跟着前面几人,开始搜查孔庆荣的房间。
早上从程涂房间的窗户跳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隔着窗户草草扫上了两眼,知道孔庆荣房里没有什么打斗痕迹,不是第一现场。
孟词微现在进来,就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孔庆荣到底看没看见那张纸条。
虽然她方才在楼下同程涂三人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其中,她隐瞒了一个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信息:孔庆荣身上没有传国玉符。
玉符是她藏起来的,孔庆荣压根没有得手。
她方才之所以要浪费时间分析,第一是为了让他们接受孔庆荣是他杀的这一个信息,第二则是为了加深玉符不在她身上的这一印象。
借用孔庆荣坠楼死亡的一事,孟词微将自己藏得更加深。
既然这样的话,孔庆荣就没有任何理由去冒这个风险赴沈荃的约。传国玉符不在他手里,他拿什么去和沈荃合作?
既然没有要去见沈荃的动机。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自己、主动、从窗户翻出来呢?”
孟词微想到最恰当的理由莫过于是孔庆荣打算逃跑。按照她对孔庆荣性子的观察,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昨晚,高恒在审问他的时候应该或多或少威胁上了他。
说不定这就是引发孔庆荣翻窗逃跑的重要动机。
但是光有推测还不行,孟词微需要找到那张沈荃塞进来的纸条,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孔庆荣是否看见了那张纸条,是她推测逻辑闭环的一个关键。
如果他看见了,那么他就不会选择昨晚逃跑。因为沈荃在纸上写了,自己会在房间等他过来,也就是意味着沈荃大概率一晚上都会是清醒的。
沈荃的房间就在隔壁,这样一来,孔庆荣要是选择昨晚偷偷逃跑,那么势必会被沈荃发现。
所以,孟词微更倾向于孔庆荣没有看见那张纸条。
要是没有看见,那么事情就能圆起来了。她试着还原昨晚的真相。
——昨晚,高恒压着孔庆荣回房,在审问过程中,为了逼孔庆荣说出传国玉符的下落,拿坐牢或者性命来威胁他。孔庆荣知道自己出去后铁定逃不掉,于是就打算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翻窗逃跑。
——高恒什么都没审问到,空着手从孔庆荣的房间出来,被躲在暗处偷窥的沈荃看在眼里。猜测传国玉符在孔庆荣那里,他财迷心窍,想要分一杯羹。手写一张纸条塞在孔庆荣的门缝下面,计划着和孔庆荣合作,出去后分赃。
——做完这一切,沈荃回自己房间静等着孔庆荣的到来。他却不知,凶手也在暗中偷窥,看见沈荃塞来东西近孔庆荣的门缝,凶手等他走后,过去将纸条抽出。
——看见纸条上写着合作计划,凶手猜测着传国玉符在孔庆荣手中,为了截获玉符不被沈荃拿到手,破坏两人的计划,凶手将纸条收走。但是还是不放心,TA晚上特地等在孔庆荣的窗户底下。
——孔庆荣没看见那张纸条,凌晨两点,以为大家都睡了的他,翻出窗户预备着逃跑,却被楼下蹲守的凶手逮个正着,误以为他要去沈荃房里交接玉符。凶手情急之下制造出了动静。
——孔庆荣被吓到,不小心跌落在地,凶手趁着这个机会,将他杀死。
——杀死孔庆荣后,凶手由那张纸条,知道沈荃醒着,在楼上目睹了一切。所以,凶手利用了一些手段,不知道是威胁性命还是什么,逼着沈荃当了这个替罪羊。一切做完,凶手将沈荃房间的钥匙放进孔庆荣的手中,伪造物证。
这个推理,是孟词微到目前为止,利用能得知的一切信息推测出来的最合理的结果。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需要两个物证:一是沈荃写的那张纸条,另一个就是所有人房间的备用钥匙。
按照猜想,那张纸条是凶手拿走的,孔庆荣手中的那把钥匙是凶手放进去的。
所以,这两样东西,都应该在凶手身上,不会出现在孔庆荣的房内。
方才在楼下路渐川搜过孔庆荣的身,没有发现这两样东西。所以现在,只要在孔庆荣房内搜不见这两样东西,那么她的猜想,就已经对了大半。
这样想着,孟词微先是走到垃圾桶前,翻看着有没有纸条的踪迹。
垃圾桶里攒了半框的卫生纸团,还有一些速食面包的塑料袋包装,上面零零散散地盖着一层烟灰和抽尽的烟蒂。
蹲下身,仅仅只是这个距离,便能闻见一股隐隐的酸腐气息。
孟词微忍住胃里的翻腾,屏息晃着垃圾桶身,看里面垃圾抖动,眼睛注意着纸条的踪迹。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换个地方搜的时候,就听见床头柜那边,传来高恒的声音:“找到了。”
心里咯噔一声,划过一丝异样。
孟词微下意识回身望去,就见高恒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样东西,站起身。他转身面向着屋内众人,将手上的东西举起给大家示意。
就见他手上握着的,是一张纸条,还有一把钥匙。
剩下三人都聚过去,孟词微也随着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高恒身边。
这下看清了,他的手上的字条白纸黑字,看内容,赫然就是沈荃塞到孔庆荣门缝里求合作的那张。
而那把钥匙……
段青向高恒伸出手:“这个应该是我房间的备用钥匙。”
现在,纸条和钥匙都被找到,那就意味着一件事——孟词微的所有猜测,都要推翻重来。
盯着高恒手中的那两样东西,她不由得拧紧了眉:为什么?为什么孔庆荣看见纸条却还要翻窗逃跑?
因为传国玉符还在她这里,孔庆荣要是真的看见了这张纸条,他的行为逻辑肯定是不对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她还遗漏了哪点?
或者说,算错了哪点?
第56章 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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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极速思索着, 看见高恒将钥匙递还给段青,孟词微脑中灵光一瞬。
“其他的钥匙呢?”她问道。
高恒手上动作一顿, 看向她:“那就要问孔庆荣了,现在,只在床头柜找到这一把。”
说着,他将钥匙稳稳放在段青手心,嘱咐道:“收好了。”
孟词微视线跟随着钥匙,直到它被段青妥帖收回兜内。
“有什么疑问吗?孟小姐。”高恒见她注意力一直放在钥匙上,开口问道。
摇摇头, 孟词微蹙着眉, 没有回。
高恒也不再坚持,将沈荃写的那张纸条随手塞进裤兜,他指挥着剩下人继续搜屋。
跟着其他人一起动作,孟词微转到了电视机柜前, 背对着屋内众人,好掩盖自己眼中的种种思虑。
怎么会搜见?孔庆荣真的看过那张纸条?看过还翻窗?为了什么?
除了这些, 另有疑问也随着物证的搜出围绕在脑海:为什么钥匙只有一把?剩下的呢?在哪里?
越想越乱,本来就有着重重疑点的案件变得更为扑朔迷离。
孟词微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回正思绪思索着物证本身。
想着想着, 一个想法蹦出在脑中:会不会是凶手回到孔庆荣的房间放的证物?
这个想法一出现,孟词微就摇摇头, 将它抛在脑后。
——不要拿自己的猜想去还原自己想当然的真相。
深呼吸一口气, 孟词微暂时歇下心思,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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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这点时间,大家又把孔庆荣的房间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没找见其余的钥匙,更没找见什么有用的线索。
翻找出的那两件证物, 只对孟词微有点作用。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佐证了孟词微提出的那个假的猜想。
几乎空手而归,孔庆荣的死亡真相还没理清楚,唯一的嫌疑人也被推理地稍微洗清了一些嫌疑。
真凶没有找出,恐惧和未知就牢牢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到了午饭点。
众人沉着脸,抿唇不言下了楼,迎面撞上从外面拎着菜走进屋内的路渐川。
他挽着袖子,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一块肉和一些蔬菜。
看见大家脸上没什么神采的样子,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楼梯最前的孟词微身上:“我去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发生这样的事,后院孔庆荣的尸体就在那躺着,现在没人有胃口。见没人提,孟词微心中压着事,更加缄默。
点点头,路渐川表示理解。没有再多问,他抬步移开视线,进了厨房。
午饭照旧是几道家常菜,和前几天不同的是,今天在桌旁的人少了两个——孔庆荣已死,沈荃还被捆在楼上。
压着这件事,饭桌氛围更加沉闷,皆是默不作声地闷头吃饭。
程涂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偷偷抬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将目光落在高恒身上。
轻咳一声,她见大家的视线向她转来,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高警官,我们这段时间,该怎么办啊?”
程涂说着,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眼见高恒顿时蹙起眉头,似是不悦。她语气有些停顿,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道:“所以沈荃是不是凶手?”
“现在嫌犯和接头人没找出来,传国玉符也不见踪影,孔叔也死了,还多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凶手……这样下去,我们要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前的情况挑明。
程涂的担心不无道理:方才听了孟词微关于凶手的推测,杀死孔庆荣的说不定就是嫌犯本人,动机毫无疑问就是传国玉符。
现在他们不知道嫌犯有没有得手,玉符的下落还是不明,他们余下房间的备用钥匙也不知道在谁手中,保不齐嫌犯没有在孔庆荣身上找见玉符,然后开始从其他人身上下手。
直白点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嫌犯的下一个目标。如果沈荃不是凶手,只是被栽赃嫁祸,那就意味着,凶手现在行动自如,手上说不定还有着剩余的备用钥匙。
他们现在,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想明白这点,程涂站起身,扬声问道:“难不成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干坐着等死吗?”
她目光虽有些颤抖,但还是一寸不移地定在高恒身上:“高警官,你身为人民警察,此时此刻,一点作为都没有吗?嫌犯就在你眼皮底下杀了一个人,你之后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
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似有些不对,孟词微侧目,就见路渐川抿着唇,目光沉沉看向程涂的方向,眼底蕴着一丝复杂情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词微看他一瞬,张了张口,还是不打算打断他的思绪。
还未等她将目光移回高恒身上,就听见高恒冷声回道:“那程小姐,你不妨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线索也没有,从沈荃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嫌犯没漏出马脚,我能有什么办法。”说着,他神色也逐渐冷起来,带着一丝威胁意味。
霎时间,桌上随着他的话语没了任何一丝声响,任谁都能闻见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味道。
程涂张张口,显然被问住。是啊,现在事情陷入了死局,没有线索,凶手也没有露出马脚,现在好像也只能干等着。
没了回复的底气,她沉默着住了口,顶着高恒愈发深邃的视线,她缓缓坐回了位置,失了神。
这个小插曲结束,大家纷纷回了神色,该继续吃饭继续吃饭,但是气氛却比吃饭前更冷。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着想着,程涂低下头握着筷子,不受控的泪水默默从眼眶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