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关闭的那一瞬,闻自扬整个人都垮掉了,拄着拐杖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在发抖。眼中盛满无处发泄的怒火, “逆子啊逆子!”
他再清楚不过小儿子的脾气, 还不至于编造一个假消息来刺激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一旦这话是真的,那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蠢事啊。
闻自扬自大的脊梁向下弯了弯, 眼神中透露着狠意:“小张, 我们走。”
闻家祖辈世代经商, 在S市经济圈子有着元老级的地位。他没什么经商的天赋, 但能让在手中屹立不倒, 手段还是有的。
赵小莲既然敢欺骗他, 那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让他丢这么大个脸, 死反而是最轻松的了。
——
离开S市时,天色灰蒙蒙的。
而到了江县, 暖阳高照。
途经桥段,从车窗向外望去,暖洋洋的太阳光铺洒在江面,波光粼粼。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三人终于到家了。
这几天的同居生活,使得闻谌想也没想的拎着行李,跟着鹤玉走进院子。
红梅在晾晒被子,笑眯眯的打招呼:“妹子,你们回来了啊。今天天气好,我就把声声屋里的被子拿出来晒晒。”
鹤玉温和笑笑:“好,麻烦红梅姐了。”
宁之遥给声声买了好些东西,都带回来了。不得不说,他很有讨小孩子喜欢的天分。买的东西都是声声喜欢的。
“妈妈,我回屋收拾这些哦。”闻泽兴致勃勃的抱着属于他的一大包,准备回屋。
鹤玉捏捏酸疼的手腕,无奈道:“不休息会儿吗?声声。”
闻泽眨巴眼:“我不累,妈妈你休息吧。等下我来帮妈妈干活。”
鹤玉有些疲惫,打算先坐一会儿再清理剩下的这堆包裹,就随他去了。她端起闻谌放在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干涩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红梅从外面进来:“妹子,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煮点吃的?”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离吃晚饭还有好几个小时。
“不用。”
尽管有闻谌当靠垫,又恰好是在中午容易犯困的时间段,鹤玉被大巴车颠得头晕眼花,差点就吐了。
那股恶心困晕的劲头还未散去,她吃不下一点东西。若不是堂屋里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她早就回屋睡觉了。
闻谌再次递来一瓣橘子,上面白色的橘络被撕的很干净,“阿玉,这个橘子我尝过,是甜的。”
橘子独特的清香,让鹤玉晃了下神,就着他的姿势将着瓣橘子含进嘴里。一口爆汁,冰冰凉凉的,更多的是沁人心脾的甜。
温热柔软的唇瓣不小心触碰到闻谌的指尖,她没注意这么多。
闻谌心口微动,虔诚的将一瓣又一瓣的橘子喂到媳妇儿嘴边。
大半个橘子下肚,鹤玉打了个浅浅的嗝儿,时而翻涌的胃平静了。
闻谌喂完就又出门了,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动作熟练的从行李中拿出媳妇的换洗衣服,包括私密的贴身衣物。
“阿玉,热水我放厕所里了。你先去洗洗吧。”
鹤玉接过衣物,后知后觉的说:“嗯?你去烧水了啊。也行,等下你记得把这里面你的东西拿走。”
光顾着自己不舒服了,忘了地上这堆里还有闻谌的行李。
鹤玉出去了,闻谌两手并用,几下把地上行李拎进阿玉的房间。
闻泽听到推门声儿,忙不迭跟了上去,冲闯进妈妈房间的老男人瞪眼:“你又趁我妈妈不在,进她屋子!”
刚才外面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可恶啊,老男人果真有两把刷子。知道妈妈爱干净,就去热洗澡水。
好吧,闻泽必须承认,老男人想的的确比他周到,考虑得也多。
闻谌淡定的邀请小崽子:“声声,来叠你自己的衣服,我们抓紧点。”
闻泽不满的哼唧了几声,还是走过去有模有样的将放在床上的衣服叠好,想起昨天这人糟糕的脸色,含糊不清的询问:“咳,昨天你没事吧?”
昨晚挨着妈妈睡觉,今天上午忙着赶路,都没机会问问。
再怎么说也是他血缘关系上的亲爹,出于礼貌关心一句没毛病吧。
闻泽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坚决不会承认是在担心老男人的心理健康。
闻谌挑眉,没忍住嘴贱:“唷,声声这是在关心爸爸啊?”
还一副十分感动的面孔:“有声声的这句关心,再多的苦累都值了。放心吧,爸爸没事,再来几个都不成问题。”
啧,没想到不中用的老登还有这作用,算是歪打正着了。
闻泽小脸一黑,耳朵直发烫,大声反驳:“谁关心你了!你别胡说八道。我是怕你在外边受了气,私下对我妈妈发脾气!”
闻家的事情他了解得不多,但从平日的只言片语中以及宁叔叔的话里可以得知,老男人和闻家的关系很是恶劣。
他昨天在宁叔叔怀里待了那么久,可不是单纯想要人抱抱了。借着小孩子的好奇心,闻泽知晓了好些事情。
昨天找来的那人,是他血缘关系上的爷爷,对妈妈很不好。
闻谌冤枉极了:“声声,你看我像是会对你妈妈发脾气的人吗?阿玉是你妈妈,更是我媳妇儿。我骂自己都不会骂我媳妇儿啊。”
这小兔崽子以为媳妇儿是那么容易娶回家的吗?况且他还没真正求得原谅,哄着都来不及。
闻泽不为所动,口齿伶俐的讲明想法:“反正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不可能离开妈妈。除了妈妈身边,我哪儿都不会去。那里是你的家,不是我和妈妈的。”
对妈妈不好的人,他不会喜欢。即使那人再有钱,对他再好。
闻家的人找上门,无外乎是为了他。
闻谌感慨儿子太聪慧也不好,啥事都瞒不过。他正色道:“声声,我不会将你和阿玉分开,这个你放一百个心。烦心事我会处理好,尽量不会闹到你们母子面前来。”
他忧虑小崽子会因此对S市生出反感,话音一转:“声声,我们一家人以后大概率是要回S市的。”
先不说他大部分赚钱的产业都在S市,再者,江县的教育确实比不过S市。声声脑子好使,在什么学校或许对学习没太大影响。
但在人脉资源上,作为经济中心的S市,小县城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是闻谌自卖自夸,长大后的声声必定有一番作为。无论在哪方面有作为,依靠自身结交而来的人脉,是最为牢固的。
闻泽淡定抱起自己的衣服,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哦,等妈妈愿意让你搬进来再说吧。”
闻谌胸口扎心的疼,小崽子是懂得如何让他破大防的。
鹤玉一回屋,就瞧见捂着胸口的某人,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蹙眉走近,“你怎么了?心口不舒服吗?”
闻谌放下手,幽幽的说:“阿玉,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好几个月了,连媳妇儿都哄不回来,别提光明正大的和媳妇儿一个屋了。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鹤玉满脑子疑惑:你在说什么???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你真没事?”她用干毛巾擦拭着湿发,谨慎的问。
闻谌长叹一声,嗓音低沉沉的:“阿玉,我来帮你擦头发吧。”
行李都按位置放好了,凳子上有一沓是闻谌的。
高她一个头的男人,挺拔笔直的站在鹤玉面前。漆黑眸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仿佛在期待着她的点头。眼神可怜兮兮的,浑身上下萦绕着一丝颓废的丧气,有点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鹤玉到嘴边的‘不用’咽了回去,点头答应了。
“阿玉,你坐在床上吧。我站着给你擦。”闻谌说着话,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哎呀,媳妇儿还是这么容易心软。
家里其实有吹风机,是他先前一股脑买回来的。
但鹤玉不喜欢吹风机吹头发时发出的焦味。以前用过几次,吹出来的风发烫,感觉人参须须都要被烤干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用过吹风机了。
大冬天的洗了头发,也是用毛巾一点一点的擦干,就是有些耗费时间精力。因为她头发长,不易打理。
鹤玉坐在床边,由于没事儿做,就静静的望着窗外,实则神游天际。
头上的动作轻柔,丝毫不影响她的发呆。
没多久,洗了澡浑身舒坦的鹤玉,打起了瞌睡。慢慢的,身体就歪歪扭扭的往身后靠了。
闻谌不敢大幅度动作,僵着抬高手臂继续给她擦头发。确定头发干后,他蹑手蹑脚的抱起鹤玉,轻轻放在了床上。
脱鞋、盖被,一气呵成。
闻谌低头看着熟睡的媳妇儿,心里头一腔柔情。
这是他香香软软的媳妇儿啊,只要他再努力一段时间,一切都能如愿以偿了。
闻谌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阿玉,好梦。”
第42章 42
傍晚时分。
睡了一下午的鹤玉醒了, 许是刚睡醒大脑还没启动,保持着原本睡姿一动不动的睁开了沉重黏糊的眼皮。
屋内视线暗淡,模糊间, 右侧有一处较为明亮的光源, 像是寂静黑夜里的一束指引前路的光。
鹤玉不由得偏头看去,只见小小的人儿坐在窗边书桌前, 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湛蓝色的夜空中除了一盏新月, 一颗星星都没有。辽阔无垠, 神秘深邃。
“声声, 这么晚了你在写什么?”鹤玉懒洋洋的出声。
被窝里足够暖和, 她暂时舍不得离开。
闻泽回头, 邀功求赏般的拿着本子凑到她面前:“妈妈,你睡醒了啊,我在练字。看我写的还行吗?”
鹤玉看了眼,字迹稚嫩歪扭, 但还算工整, 能看出一笔一画都是用了心去写的,几乎没有连体笔画。
作业本用了一大半,想来应该是自己练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这锲而不舍的毅力, 在同龄孩童中很难得了。要知道五六岁的男孩, 正是处于人嫌狗憎的阶段, 调皮捣蛋。在学校更是凳子上有钉子似的, 坐不住一点。
鹤玉竖起大拇指, 捧场的夸赞:“哇!我家声声写的超棒。什么时候开始练字的呀?妈妈都不知道呢。”
闻泽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去上学后就开始了。”
上辈子他活了十八年, 但自从六岁那年被闻训囚禁后, 就再也没和外人接触过了。
除了身体上的成长,闻泽别的方面还不如一个小学生。这辈子所有人都好好的, 他不成熟、甚至有些扭曲的心智,在温暖的爱意中,逐渐变回了一个正常小孩的心态。
会像普通小孩一样,期待妈妈的夸奖;会努力将每件事做好,用笑容面对散发善意的每一个人。
鹤玉:“怎么不开大灯呢?台灯伤眼睛,声声想以后戴眼镜吗?”
她何尝不知道小崽子不开大灯的原因,无非是怕打扰到她睡觉。但这些不好的习惯,不能惯着他来。
闻泽在街上见过戴眼镜的路人,两个方方正正的框片,感觉奇奇怪怪的。
荀爷爷看病时也会戴上眼镜,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不怎么方便。
“我不想戴眼镜。”闻泽主动认错,“妈妈,下次我一定开大灯。”
鹤玉打了个哈欠,“嗯嗯,记住就好。声声,桌上手表拿给妈妈看几点了。”
她这一觉貌似还睡得蛮久的,醒来天都黑了。
闻泽把作业本放桌上,找到手表低头一看,不确定的说:“妈妈,好像快七点半了。”
鹤玉坐起来瞄了一眼,“差不多。你们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没吃,他说等妈妈你醒了再吃。”闻泽实话实说,又补充道,“他说我饿了可以先吃,但我不饿。”
他也不是那种无端给老男人扣上黑帽子的小孩,该说的话会说,误解什么的不可能存在。
正说着,屋门啪的一下被推开。
一个人影‘嗖’的一下蹿进来,站在床尾满脸气愤的指指点点:“鹤玉!你看看你,几点了还不起床。”
是挺久不见的王宝珠,打扮的光鲜亮丽,大波浪,红唇,金耳环金戒指全整上了。
鹤玉还以为是闻谌,结果蹦出一个王宝珠,头都大了:“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王宝珠叉腰,傲娇的抬起下巴:“当然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再过几天我要结婚了,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爱情来得太快。谁也没想到,她上上个月逛街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然后就看对眼了。
为闺女的人生大事操碎心的王家爸妈,知道后都傻眼了。
关键是这男人在政府部门工作,铁饭碗不说,长得还不错。唯一的缺点是,他不是江县人。在江县的工作不长久,以后往上升是肯定要离开这里的。
王家爸妈最初是不赞同两人的事,他俩就希望闺女找个本地的男人,就算婚后被欺负了还能找人算账。
B市离江县那么远,王家爸妈就王宝珠一个孩子,舍不得她远嫁。
有闻训的悲惨经验在前,王宝珠决定还是听从爸妈的话,狠心和男人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