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平静地望着几人,相信他们已经明白了所谓“不等平交换”是什么意思。
那几人里突然有女生没忍住哭腔,发泄道:“我就知道!我当时就感觉有问题,不是我眼花了!那个庙里就是给人感觉阴森森的!”
“当时我看见纪深伸手拿的那个木雕神像放下的时候,神像脸上表情变了,龇牙咧嘴像是很痛苦!但只是晃了一眼,我还没看清,换了个人拿又没有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多个人,却唯独相信纪深的原因,除了纪深是本地人,还因为他是六人里唯一没有粘上“恶果”的人。
他们刚回去的那段时间,还高兴了一阵子,因为他们真的尝到了“有求必应”的甜头,只不过都是年纪不大的学生,也没提多过分的要求,都是些小恩小惠的利益,最大的获益就是那个说回去就要买彩票的男生,他没过两天买彩票,真的中了小两万块钱。
因为还没开学,这几个胆大的大学生,凑在一起在海城租了房,拿了小木雕神像回去的人,都把小神像摆在房间书桌上,供台什么自然是没有,只是自己吃些什么就把什么分出来摆到神像面前。
本就是玩票性质的学生,根本不懂请神供奉的讲究,当然不会太重视。
供奉者从请回家的“神”那里得到的更多,“神”想要得到的回报自然就更多,所以最先出现问题的人,就是那个买彩票中了两万块的男生。
从荒庙回去不到一周的时间,男生开始做做梦,是“神”的托梦,祂开始主动索要供奉,第一次,是一只鸡,活鸡。
他醒来就吓得要死,但没太当回事,只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然后当天他就被车撞了,所幸,只是一辆两轮电动车,对方车主骂骂咧咧,但好歹及时停下来了,只造成了点擦伤。
就像一个恰到好处的警告。
然后又过了两天,祂在梦中开始索要一头猪。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开始做梦了。
这时候所有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几人把带回来的木雕神像赶紧拿出去丢了,然而回到出租房后却精神崩溃了,被他们扔掉的小神像又自己回到了他们的桌上。
请神容易送神难,想到上次祂要活鸡没得到满足,就发生了车辆摩擦,唯恐又发生不好的事情,几人跑了十几公里,从屠宰场买了一头刚杀了还没宰的猪。他们只能庆幸祂没有要求是一头活猪,不然他们真的没办法了。
有了一头猪的供奉之后,几人终于消停了几天,但那东西仍不掉,他们既不敢再提要求,也不敢再出门,害怕发生意外。他们甚至开始害怕睡觉,怕那个东西到梦里来又提更过分的要求。
第一次是活鸡,第二次是猪……谁也不敢说后面会不会是什么更恐怖,甚至违法乱纪的事。
但是“神”被请回家,本来就是要吃供奉的,没有得到满足,不是供奉者不再许愿了就可以压住的。即便他们不再出门,连吃什么都是让外卖送上门,也没有好过,几人开始生病,轮流来,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病了,不到半个月下来五人就被折磨得消瘦了一大截。中间几人扛不住了,虽然没有再按照祂的要求去满足,但又跑了一次屠宰场,又弄了一头猪回去。浓重的血腥气刺激得几人作呕,但却别无他法,好在这不算完全满意的供奉祂也接受了。
就这么拖着,几人终于十分不容易地熬过了一月。
海大开学之后,外地新生就是要住校的,然而哪怕是换了地方,也没能摆脱那雕像的纠缠,它又出现在了他们所在的宿舍。
这是最后一个打击,击碎了几人的希冀。可是在宿舍生活,已经不可能再去满足祂的那些要求了,于是他们这才找上了道观,急于彻底解决掉这个要命的玩意儿。
听了那个女生的哭诉,许白微看向纪深,问:“你身上是带着什么东西吗?”
那种占据神像的精怪野鬼,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东西,你拜了但没请祂回去祂就不缠着你。纪深是这几个人里唯一的幸运儿,可不是他运气好的原因。
刚才那女生也说了,纪深放下木雕神像的时候,神像表情都变了,痛苦,所以它对纪深应当是畏惧的。
纪深有点迟疑,他想了想之后,不太确定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挂件,好巧不巧,也是个小木雕,是一把胖胖短短的小剑,只有半根食指的长短,颜色比较深,表面莹润,像是被盘包浆了。
一看那玩意儿许白微就明白了,桃木做的,还开过光。
夏灵宝也开腔了:“桃木剑啊,怪不得,虽然就这么丁点大,但桃木辟邪。”
其实关键在于这小桃木剑开过光,桃木的确辟邪,但那东西既然已经开始索要活物血肉了,那已经被养得比较凶了。纪深说他们是在网上热帖看到的,证明在缠上他们之前,已经在别的人那里拿到过供奉。这样的东西,光是桃木,是无法让它退避的。
开过光的物件,表面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就像殷睿画好的那些成符一样。只不过夏灵宝看不见。
“诶不对啊!”夏灵宝突然想起,问,“你不是没请木雕小神像回去吗?你说你连在庙里拜也没拜,也没许愿。”
这话是问那个女生的。
听见这问话,女生就又要哭出来了,“我、我……”
“她穿走了庙里供台上的鞋。”许白微补充完整。
女生彻底哭出来。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就算是光脚走回去,就算是把脚底磨烂她也不回去穿那双鞋!
当时下山的时候,刚走出荒庙没多远,她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只脚的鞋被绊掉了,顺着陡峭的山壁就往下滚,没两下就连滚到哪里去了都看不见了。
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法找,下山的路又崎岖,她光脚根本没法走,就想起了庙里那双鞋。
带鞋,带邪,那东西自然无赖地缠了上来。
那几个倒霉蛋,看了纪深身上拿出来的桃木剑挂件,又听见夏灵宝的话,便升起一个希望,“是不是我们只要也带着桃木做的东西在身上,那东西就会害怕了?”
夏灵宝支吾了下,从纪深看来似乎是这样,但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别想着逃避,”许白微站起身来,说,“那东西记仇,你们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带着桃木,它稍有机会就会又缠上来,不如一次解决掉。”
“好耶!我们俩一起!”夏灵宝兴奋了,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可以看到许白微出手。
他俩是很果敢,但几个倒霉蛋就有点瑟缩,被折磨了这一个月,他们实在是没有要制伏那东西的胆气,但是又觉得许白微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长久被纠缠才是真让人崩溃。
殷睿被许白微牵着,全程听完了大人们谈话,他脑袋瓜聪明,听明白了。他望了望那几个大哥哥大姐姐,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小包里搜罗了一下,是他昨天画好的符。
师父检查过了,说可以用,灵的。
他挑出里面的护身符,走到几个倒霉蛋面前,抬头认真问:“哥哥姐姐,护身符6666一张,你们要吗?”
几人低头,看着面前才到人大腿的娃:“…………”
第17章 童言无忌
夏灵宝看到殷睿这屁大点的年纪, 就这么积极地推销,不禁啧啧称奇:“我说小弟弟,商业头脑不错, 心也挺黑的, 道术天赋我还看不出来,倒是个奸商的好苗子。”
一张符就要6666元,他都不敢收这么高的价钱。
他虽然像是对殷睿说的话, 但其实是在跟许白微调侃, 殷睿看了夏灵宝一下,有点局促的抿了抿唇, 虽然知道他是师父的朋友, 也能感受到他语气里没有恶意, 但听着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好话。
夏灵宝转而又跟许白微说:“宠孩子也不是你这么宠的,没事儿画这么多符给他玩儿, 看不出来你精力还挺旺盛。”
画符可不是光在纸上画上几笔那么简单,极其消耗画符者的精力,一般人来接连画不了几道,就会感到下笔凝滞, 心神疲惫。
许白微瞟了他一眼, 微笑里带着高调的谦虚,轻飘飘道:“是他画的。”
“哦……啊?!”夏灵宝骤然反应过来,惊得双目大睁,“你没开玩笑吧?那有用?”
几个倒霉蛋:“…………”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许白微眨了眨眼, 无声点头,“画符靠悟性, 可不看年纪。”
夏灵宝没说话,探究的目光落在殷睿身上瞅个不停, 那眼神儿,还是不大相信,他又看回许白微,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虽然没明说,但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吹这么大牛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天才!哪里是这么容易有的!而且照她说的,那得是天才里的天才吧?
许白微轻哼一声,“不信拉倒。”
纪深他们几人,看这俩人就开始偏移了重点,赶紧把重心拉回来,“……那啥,符我们就不要了,要彻底解决的意思是?需要我们怎么配合吗?”
要是能够从此免受折磨,恢复从前那种平静安宁的日子,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许白微:“不用你们做什么特别的,当好诱饵就行。”
“…………行。”
诱饵,几人虽然不是头一两天置身于危险中了,但听见这两个字仍不禁面白胆颤。
许白微:“就你们之前租的房子,晚上我和夏灵宝跟你们一起去,到时候看看情况。”
那东西虽然会自动追着他们,但灵宝观肯定是不行的,那东西也不是傻子,往道观来硬碰硬,那岂不是妖怪自己往猴哥棍子底下送。
“行行行!”几个人朝许白微点了头,赶紧几双胳膊腿齐上阵的把旁边的纪深缠住,跟纪深说,“深哥,今晚去我们那儿住吧,求求你了!”
一米八虎背熊腰的男同志,也不禁两眼汪汪,祈求地看着纪深,就差流下苦涩的泪水。刚不是听两个大师说了,纪深身上戴的那丁点大的桃木剑辟邪!他们虽然说是去当诱饵的,但是也得找个心理寄托吧!
纪深:“……”
那天他们一起进庙的时候,都是纪深把木雕神像拿在手里了,那小神像才流露出痛苦表情,在那之前都没有任何不对。说明应该是那桃木剑太小了,要近距离接触了才能起作用,他们当诱饵的目的是吸引那东西出来,那带纪深回去也不会扰乱什么。
纪深是本地人,原本是回家住的,先前租房子的时候就是其余五人一起租,那五人实在太过害怕,纪深也就同意了。虽然他也有点害怕,但许同学和夏道长不是说了,他的小桃木剑可以护身。
他们谈完的时候差不多下午四点,正好可以从灵宝观出发去出租屋了,中途几人还买了晚饭回去。绝味鸭脖、无骨鸡爪、烤鱼、烤串儿……许白微和夏灵宝准备付钱的时候,几人赶紧拦住,“别别别!今儿我们包吃包住!”
现在这两个可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如果说下午来灵宝观的时候还是破罐子破摔,那现在经过那两个小时的畅谈,他们心里就差把许大师和夏道长供起来!
尤其是那个许大师……虽然看起来就是个跟他们年纪一样大的女生,但俗话说真人不露相啊,他们说的那些阴庙什么的,验证不了真假,但是单凭她开口就知道他们里有人穿走了庙里供台上的鞋就可以知道她绝对有些本事。
于是乎,几人尽心尽力,可不能把人给苛待了!
那几个大学生家境都不错,一起租的房子还在市区一个不错的小区里,一行人到的时候,刚一打开门,夏灵宝就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之后,瓮声瓮气地说:“你们这房子里多久没通风了?闻着气味有点怪啊。”
“啊?不会啊,我闻着没味儿啊。”有人听见他这么说,也探着鼻子仔细嗅了嗅,“真的没味儿,夏道长,你是不是觉得有腥味儿?我们之前把生猪拖回来供奉之后是有味道,但后面我们都好好打扫了好机会,之后两三天也一直保持着开窗通风的。”
提到这个他们就心累,不止是这种小区里,要带回来一整头猪不容易,供奉完之后打扫也很麻烦。
夏灵宝:“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就是感觉跟外面不太一样,不新鲜,进来头脑有点闷。”
许白微牵着殷睿,没说话,她也闻到了,修行之人越有灵性的,就越是敏感,对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感知度更强,所以夏灵宝进来就觉得不舒服。
她弯腰凑到殷睿耳边,小声问:“小睿闻到了吗?”
殷睿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臭。”
“臭?”几人里有人也听见了殷睿的话,一头雾水地又深吸了两口气,但还是啥也没闻到。
那几人都有点尴尬了,心想他们住在这里,可别是习惯了就闻不出来了,但是给人邋遢不讲卫生的印象多不好。
许白微:“进去吧。”
“呃,好、好吧……”有人应和,到底臭不臭这个事就敷衍过去了,要是能闻到也就马上去打扫了,问题是他们真的什么也没闻到啊。
这房子里的确是有血气,已经不是单纯的血腥味儿了,而是偏腥臭的味道,让人有点反胃、作呕。这是许白微闻到的,殷睿直说好臭,她也是有点惊讶的,要么是小孩子本身就更为敏感,要么,是他确实于此道上甚至比她灵性更高。
那几个大学生闻不到,是因为这的确不是生猪带来的实质性气味,而是那东西在这屋子里待了一个月的时间,且在这里面吃了供奉的原因。气味儿能这么浓烈,表明那东西已经见过血了,不是什么可以感化的善茬。
民间俗语说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至少也说明虽然难但的确是可以送的,有些人家也在类似事件中请了邪神回家,时候发觉家宅不安宁,找懂行的送走就行了。但这种见了血的东西,却要打杀了它,否则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