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宝:“它想跑!”
许白微正在临近窗户的墙角,一把将窗子关上,还附加了个封山咒,封山咒封山咒,字面上的意思,封山用的,但此时化用一下也能行!这下整个客厅成了密不透风的牢笼,只待瓮中捉鳖。
那东西自然是发现了,当即折返,沙发上的倒霉蛋突然发现脚印快速朝他们这边来了,下一秒爆发出女生的哭喊:“啊——有东西拽我胳膊!”
那力道巨大无比,只能看见女生胳膊上外衣布料无端穿透,几个窟窿里露出掐出的血痕。
“卧槽卧槽!”
“大师大师!夏道长!”
倒霉蛋们再也冷静不了,霎时间惊慌失措乱成一团,这时纪深鼓起勇气,从衣服里掏出自己胖胖短短的小桃木剑,握在手中朝着女生不断拍打的方向刺去。
小小的殷睿就在他旁边,小手伸进自己的包里,攥紧了一把符,学着夏灵宝刚才的样子,掏出一把立时撒了过去。师父说了有用的!虽然包里的符不是每种都有用,但总比没有好!
小桃木剑和符纸几乎同一时间触及,这时空气中突然震荡开一阵尖啸,粗粝又痛苦,这下连纪深他们都听到了!随后紧紧抓在女生胳膊上的力道竟松开了。
女生怕极,立时哭着抱紧了纪深和小殷睿,把两人当成了护身符。
这时,许白微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锁链,一头甩出,触及什么东西之后绕了几圈,等锁链完全捆绑好,那东西彻底显形。果真有三只脚,两前一后如三足鼎立,肚子大,头也大,浑身枯黑,如烧焦了的老树皮,完全没有个人形。
是个山魅。
纪深他们也看见了,客厅里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长得这么恐怖古怪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简直要把人吓个半死!虽说未知的东西更恐怖,但这东西也没好到哪里去。
山魅被捆缚住之后,横摔在地动弹不得,任它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跑是跑不掉的了。
夏灵宝赶紧跑过来,检查许白微甩出的那“锁链”,惊叹道:“你这什么法器?怎么突然就掏出来了?我都没看见带,你怎么藏的?”
他没等许白微回答,就去看那“锁链”,一层金光之下,竟是……纸搓的?纸上似乎……还有字?
他想着是写了什么符文,便凑拢了去仔细看,“毛……思想……科学……发展观……”还是印刷字体,仿宋体五号。
“………………”
他念了几个字,突然就沉默了。
“不是我带来的,之前没想到,刚才为了防止它逃跑,我临时搓的,诺,那儿拿的纸。”许白微指了指一旁的桌上,还剩下半本没撕完的大学思政教材。海大开学刚发的。
“………………”
许白微:“那你们谁的?刚刚事急从权,我可以赔你一本书钱。”她看向纪深他们几个。
一个男生立马说道:“我的我的,不用赔!不用赔!只要能解决掉那玩意儿,就是把我书全撕了都可以!”
天知道看见面前这个鬼东西被制伏的时候,他们心里多激动啊,这持续一个月的煎熬终于可以结束了!
此时折磨了他们一个月的罪魁祸首正被捆着倒在地上,还凶神恶煞地吼叫,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尤其像野兽。要说这玩意儿多有灵智,那也不见得,会害人了,也会趋吉避凶,但还是本能趋势为主。它战斗能力不怎么样,但特别会逃跑,如果只是要把它赶走,它逃了也就逃了,所以这种事件对于很多道士、法师而言都不难处理,难就难在要抓住它。刚刚要不是许白微及时捆住它,夏灵宝还真没把握能活捉。
夏灵宝蹲在地上琢磨了会儿,也想明白了,他悟性的确算不上绝佳,但也不差。大学思政教材,里面那些个伟人,那些伟大思想,年年都有几百上千万的学生学习,念力是十分强大的,许白微撕教材纸,上面那些字虽然不是符咒,但也算另一个意义上的符咒了。
他突然生出了学渣面对优等生的无力感。
人家都答完题了,他还在读题,爹的。
他心情不好了,站起来踢了脚下这个山魅一脚,山魅顿时展露出凶性,冲着他怒吼。然而得到的又是一脚。
夏灵宝恶狠狠地:“凶什么凶,都被捆住了,还不是废物一个!读过书没有?听过踢猫效应没有?坏情绪是需要传导的,你处在食物链底端就把嘴给我闭上!”
几个围观的大学生:“……”他们迷惑着,夏道长怎么情绪突然就不好了?
山魅:“………………”
如果它读过书,它肯定知道一个时髦的词汇,叫无能狂怒。
“好了,处理掉吧。”许白微端来供台上燃烧着的蜡烛,在纸搓“锁链”上一燃,整条锁链就被迅速引燃。
但山魅并未能因此挣脱,它被锁链一起灼烧,发出刺耳的呼嚎,然而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它的身形就溃散开来,在空中化成细碎的黑点,然后消散不见。山魅这种东西,本就不是实体,而是山里的祟气、邪气聚集生成的怪物。
几个学生终于脱力地重新摊回沙发上,心里竟生出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伴随着的,是对许白微和夏灵宝两人的感激。虽然看起来许白微才是成功的关键,但毕竟她是夏灵宝的朋友,也是夏灵宝带来才会帮他们的。
纪深冲着窗外探头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差不多十点了,小区里其他住户差不多都亮起了灯,但都静悄悄的,似乎并未听见他们这里方才那么大的动静。
他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扰民。”
许白微:“放心,外面听不见的。”
“啪嗒”一声,有人按了灯光开关,房间里亮起白炽灯,灯火通明之下,先前所有的紧张情绪瞬间被驱散,有人不禁笑出了声。
夏灵宝:“现在知道笑了,那些地方哪是能随便乱钻的,鬼神之事,要懂得敬畏。”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打死我也不去那种地方了,刺激跟我狗命比起来,那算什么!”有人保证说,现在想起来,他们也是一阵后怕啊。
接着又是其他人,真诚十足地说着非常感谢的话,夏灵宝说:“别想着多说点好话就可以打折,现在事情完了,该收的钱还是得收。”
“那是!那是!我们是真的感激你们,报酬的事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那啥,你觉得应该收多少?”夏灵宝小声问许白微。
他不是不了解行情,往常跟观里其他的道长出来,解决一桩这种“送神”的事情,一般是一万块到五万之间不等,视具体情况而定。但这几个还是大学生,显然是害怕被骂还没跟家里说,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来少收点也就罢了,但他叫了许白微来,能活捉那山魅,也多亏了她,他怕自己单方面决定收多少,要是少了她有意见。
许白微暗忖了会儿,她没说话的时候,那几个学生都有些紧张。他们上灵宝观之前在网上打听过,也知道价格高低不等,等看具体情况,但他们也没经历过别的,不知道自己这种属于哪个档次。他们能组团出来到处玩儿,也不差钱,但这挥霍了一个月,也没剩多少了,五个人凑一起,凑个一两万还是可以的,但再多就没有了。
不过话是他们自己说的,该收多少是多少,要是实在拿不出,也只有找家里要了,被骂一顿也就骂一顿吧。
“二百五吧。”许白微决定。
夏灵宝:“啊?”
许白微:“每人二百五,怎么,你觉得少了?”
夏灵宝:“可以,可以,我没意见。”他没憋住笑。
二百五们:“…………”
第20章 差生的无力感
二百五们虽然被骂了, 但也知道许白微是在体谅他们,于是变成了傻乐的二百五,对他俩就更崇拜了, 真是能力好、心更好!
他们叫夏灵宝还可以叫夏道长, 但许白微好像又不是道士,不可能每次见面叫大师吧,如果是在外面也就罢了, 他们都是海大的学生, 现在也知道许白微、夏灵宝和他们一样都是海大的新生了,要是在学校里见面再称呼大师就不太方便了。
于是乎, 她屁股后头就多了一串追着叫“微姐”, 整得跟校园大姐大似的。
夏灵宝:“好了, 事情办完了我们就该走了,这地上就你们自己打扫了哈。”
“没问题, 不过这都这么晚了,你们要不就留下?”
反正纪深他们是要留下的,虽然刚刚亲眼看见那东西烟消云散了,但心理阴影太重, 到现在都还没有实感。
夏灵宝开玩笑道:“算了吧, 你们都六个人了,哪里还住得下。你们微姐是主碧云庄的大款,住不惯你们这种小作坊,我待会儿送她, 顺便就回去了。”
“卧槽……”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大学的学生都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 自然是各种家境的都有,原以为他们就算是家境还不错的了,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个巨富,他们也来海城玩儿了一阵子了,也大致了解哪些地段是什么层次的,怪不得她不稀罕他们那点报酬。
“不是,微姐那么有钱,她还需要你送啊,打车钱都是小意思!”
夏灵宝:“她家里有钱,但她自己可连买猪牛羊都抠门,打车钱当然也能省则省了。”
“行吧行吧,那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哦。”
夏灵宝提起许白微省钱的事,纪深忽然又朝她看过去,似乎有话想说,但迟疑了会儿,到底没说出来。
回去的时候,夏灵宝蹬着他的车子,异常地沉默,连许白微都发觉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回应她的是一道沉沉的叹息:“你别管我,让我独自消化一会儿。”
稍稍复盘了一下今晚的战斗,就殷睿撒符那会儿,他注意到了。山魅那一声尖啸,他也听到了,他也用桃木剑刺了它一剑,纪深也拿着他那迷你桃木剑刺了一剑,别说都是桃木做的,他的还更大,没道理他刺那山怪它不叫,纪深刺它就叫了吧?
意识到殷睿这么小的孩子画符都顶用,他心情不可谓不沉重,最怕遇到这种天赋党了,尤其凸显自己的平庸,尤其一来就来俩。
从前师父和那些师伯师叔们,都只有夸他的,可是现在比起来,那么平凡,有什么好夸的。不得不承认,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只会希望自己更强更优秀,尤其顺风顺水久了,一旦碰上越不过去的对象,就会产生价值失落感。
不过他调整得也挺快,把许白微和殷睿送到的时候,他差不多也消化过来了。
“好了,回家吧!”
一切的焦虑都来源于比较,就像许白微家那么有钱,但是他完全不会对此介怀,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去跟她比谁家更有钱。只要不比较,就不会有焦虑!
对,行动积极,心态摆烂,他就永远是快乐的崽!
……
第二天上完课后,许白微被纪深叫住,纪深带许白微找了个人少清净的位置,毕竟他后面要说的话不方便被人听见。
“你是想开道观吗?”他昨天听见他们谈话时说的。
“对。”许白微点头,却不大明白地看向他。
“……我名下有一座道观的所有权,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但我不是道士,也不懂那些东西,以后也不会经营,空在那里也是荒废了,我就想,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
这是他昨晚回去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来找许白微的。但是话一说出口,他又觉得有点尴尬,她昨天才帮了他们的忙,他现在在这儿生硬地说“卖”不“卖”的。
但是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我只是跟你说,我这里有一个现成的道观,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没那么麻烦。只是那个道观我爷爷在的时候就没什么香火,现在他老人家也去世了两年了,就一直关停了,是断了香火的状态,地产面积也不大,就一座主殿,左右各一个配殿,往后有个小院子,肯定是比不上灵宝观的。如果你介意不想要的话那也没事,就当我今天没说就好。”
她跟夏灵宝相熟,可能对道观的了解都限于灵宝观那样的,所以为了以防产生误会,他把这些关键必要的都先给她交代清楚。
许白微有些惊讶,然后又了然了,原来是他家里就有渊源,原本以为他随身携带的那个迷你桃木剑挂坠是家里找人来请了送给他的,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他爷爷留给他的。那位开道观的老人,应当是有些道行的。
“我能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吗?为什么想把道观卖给我?”她说。
既然是家里留下来的,那他说的那些理由好像不是很有说服力,而且纪深说他爷爷都去世两年了,如果真想卖的话,怎么前两年没卖。
纪深想了想,微微低头,说:“我爷爷是道士,但我爸不是,我爸不喜欢跟那些东西沾边,我小的时候经常听见他们吵架,我爸想让我爷爷把道观关了,反正又没什么香火,免得还被人议论一把年纪了还当神棍,但是我爷爷不听。
“以前我爷爷身子骨很强健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前几年突然身体就垮了,当然还不肯离开道观就是了。他去世之前走得急,没来得及处理那道观,就留了遗嘱说把道观当遗产继承给我,他知道如果是我爸,不会好好处理的,爷爷说那是他师父留下来的,不能荒废了。
“但是这两年还是荒废了就是,我要上学,根本没办法。以前我是未成年人,今年我成年了,也上大学了,我爸开始跟我说让我找人问问有没有人要,有人要就卖了,没人要就……就把里面的神像推了,换个装修,他在里面开个小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