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和灵官殿里香火都已经续上了, 这边许白微想把师父的画像安置下再一起奉香,这下安置好了, 就燃香,先给祖师爷。
奉香的规矩, 开门迎信众了有迎信众的做法,她现在就是自己奉香,也就无所谓非要插外头的大鼎力了,直接就在神前了。况且殿里冷清了两年,让清香的香气在殿内缭绕一下也好。
然而许白微点那炷香,尤其难点燃,点了半天,终于燃了,可一插进神像前的香炉里,火光一闪,又熄了。
许白微:“……”
不应该啊,刚才在三清殿和灵官殿里都好好的,没道理到了祖师这里还不行了。
“点不燃?是不是这几根香不小心碰到了水受潮了啊。”有人说。
能不能顺利奉香,也是有一些讲究的,但他们不太懂,就找了个客观原因。许白微瞄了一眼那三支香,她刚刚摸着明明干燥得很,她觉得不是一般原因。
夏灵宝立马另外拿了一炷香,自己点了,然后轻轻晃了晃让明火灭掉,等香烟升起便横握在手中,弯腰敬了敬,随后插进那香炉里。
他是灵宝派的,张天师虽不是本家祖宗,但他上门,是该讲礼貌的。
见没问题,他看向许白微,显然,他身为道士,也知道许白微奉香这样的反馈是有问题的。
许白微也没有执拗地继续点香,只一动不动地看着神像,神情深思。怎么的,别家小辈的都接受,所以是针对她呗。
她思来想去,最后目光又落到旁边供奉师父画像的小供桌上,另外两殿里都是专门供奉尊神的,就这儿挤了个师父。
……咋地,真这么小气啊?
她在心里通报:祖师爷,我师父又不是别人,也是你门下的徒子徒孙啊,照顾照顾他,等他在天上发达了跟您当同事,那您面上也光鲜啊。而且你们俩住一个殿也不委屈啊,你看三清殿人家还三位大神一起住呢!而且也不是小辈我故意要委屈您,这不是当下手头拮据没办法嘛……
她在心里念叨了一大堆,说完了,然后又取了三支香,重新点香、奉香,这回香顶端的光点明暗地闪了闪,似乎还在纠结,最后光点稳住,妥协了。
许白微双眸紧紧盯着那光点,这下松了口气,笑着将香奉上去,“谢谢祖师爷了。”
敬完祖师爷,接着她也顺利给师父上了香,然后把殷睿叫了过来——今儿出门的时候她就带着殷睿一起来的,第一次见面,该拜拜师爷。
教着他上香的规矩,然后让他捏着香插小供桌上的香炉里去,殷睿认认真真,一点没出错,从点香到敬香,都十分顺利。
直到他将香插进香炉——嚓一声脆响。
在旁边围观的几个人傻眼儿了,这回不是熄了,是断了!三支香都直接拦腰折断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啊,上个香状况百出的!”霍阳下意识骂出声,随后立即意识到在神前不要说脏话,立即打了打自己嘴巴。
不止是他,就算是不懂的人,也能看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刚才那香是怎么自己就断掉的,他们压根都没看清。
殷睿立时回头看许白微,小脸上全是无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起些许水光,生怕自己做错了事。
“师爷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小孩儿颤抖着声儿。
“不是,我们再来。”许白微蹙起眉,这老头怎么这么难伺候了,这么乖的徒孙还不喜欢?
面对自己师父,她可就没有面对祖师爷时候的谨慎了,还去揣测祖师爷的心思,直接简单粗暴重新来。
然而,无论殷睿重复多少次,三支香都会在插进香炉的瞬间,保准断掉。
就是不接受他的香。
众人:“……”活久见,在道观都碰上灵异事件了……啊不,是显灵、显灵!
殷睿真的快哭出来了,小脸快皱成了包子皮,来到许白微身边抱着她的腿,也不想再点香了,师爷不喜欢他。
“要不、要不就算了吧。”夏灵宝讪讪道,看今天这架势,这香是上不成了。
他虽然不认识这无为道人是哪为神灵,但也能看出来,这位颇为灵验,人家就是不想受这炷香。
“那就不上了。”许白微也是无奈,也不知道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场面,来参观那几个,谁都没见过,直到走了都还觉得惊奇。一堆人挤在三蹦子上,等夏灵宝拖着回了新城区再各自打车回家,大概是被许白微传染的,能省则省。
有人在车上惊叹:“太神奇了,我奶也信这些,跟她去过不少道观寺庙的,也没见过这种!”
“这是为什么呀?有什么说法没有?”
夏灵宝一边掌车头,一边diss许白微:“唔,大概是你们微姐人品不好,所以她带来的人上香,人家也不接受。”
“那不对啊,她自己上香都没意外。”
夏灵宝:“成功的那次就是意外,你看先前她给张天师上香还不是失败了一次,我看原本第二次也是要失败的。”
“嘁~”都知道他是满嘴跑火车,压根没人信。
玩笑开完了,夏灵宝不时回头,跟许白微说认真的:“现在三元观里一个道士都没有,我们走了之后还不是只有关门,难不成你要每天在新老城区来回跑啊?”
许白微想了想:“暂时的。”
既然接手了三元观,就不可能一直让它关门闭户,就算是她不想给师父挣功德,也要顾念着纪深爷爷的遗愿,真把三元观当做个停放灵牌的地方,那不道义。再者,她打算的就是开道观,有了信众之后,师父才有更多香火功德。
但是后面具体该怎么办,只有顺其自然了,也强求不来。
夏灵宝:“你要不要考虑招两个道士?”
许白微:“至少目前不行,你也看见三元观现在那样子了,哪有道士会来,而且你们灵宝观在本地的名声那么大,就算有道士人家也是去灵宝观的。”
夏灵宝嘿嘿笑了一声,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不再说了,许白微本人都不着急他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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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睿因为今天的事,回家之后心情都十分沮丧,许白微十分耐心地安慰了一阵,才把孩子哄好。
当天晚上许白微做了个梦,是老头子来托梦了,但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杵在她面前,双目圆睁一副有些气恼的表情。
早上梦醒,许白微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还没生气呢,老头子生气什么?有啥不满的直说呗,偏偏一言不发地跟她玩儿哑谜。
去学校上完课之后,她就又去了老城区三元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每日来回是有点麻烦,但也没办法,各座神像,每日都要有一炷香。
上好香后许白微搬了个小兀子,坐到挂着师父画像的小供桌面前,继续沉思,他昨晚那个托梦是什么意思。
但她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儿全然没有征兆,也没有半点提示,连猜都没法猜。
想不出来,她干脆拿了对茭杯出来,“诶让我来占卜一下,老头你也不说,那就只有我来问了,不管是或者不是,你都应我一声啊。”
茭杯,也称灵卦,是种占卜预测吉凶的工具,它一般是竹木做成的,样式不一,许白微拿的这对是牛角形,一头大而平,一头小而尖,一对两个。每一个有两面,一面是平整的,为阳卦,一面是带弧形的,为阴卦。
占卜的时候将一对茭杯掷在地上,观察其俯仰状态,若是两面平,阳阳,表示神灵主意未定,需再请示;若是两面凸,阴阴,表示不行、不可,神灵生气了,或是事情凶多吉少;掷出一平一凸了,表示可以,神灵同意。
“老头你是不是有些话不能说?”
掷第一次——一平一凸,是。
许白微点头,好,了解了。
“我为了你置办的三元观,你高不高兴?”
掷第二次——一平一凸,高兴。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掷第三次——两凸,没有。
“你觉得殷睿这孩子好不好?”
掷第四次——一平一凸,好。
许白微摸了摸下巴,意料之外的回答,一时有些疑惑,接着下一个问题。
“那我明天再带他来给你上香?”
掷第五次——两凸,茭杯落地时砸出清脆的声响,许白微几乎能想象出老头在耳边咋呼,不行!不行!
第23章 陨落的天枢星
灵宝观
夏灵宝他师父, 也就是灵宝观观主丁云齐,两天前回来了。但之前一直绊着他的要紧事并未解决好,他人是回来了, 但有信众找他仍然是一句没空打发了。
夏灵宝:“……师父, 还没找到天枢星吗?之前罗盘不是指向湖山市的方向了吗,这次你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找到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
此时一个白须鹤发, 但精神隽烁的老者坐在塌边, 手中捧着个罗盘,双眼一直定在罗盘上, 不太耐烦地回应夏灵宝。
夏灵宝:“……”
丁云齐脾气算不上好, 但大多时候都还算慈祥, 当然,那是从前。他性子急, 这回碰上的又不是小事,原本以为希望近在眼前,却没料到又跑了一趟空。
所以夏灵宝跟他说话都有点战战兢兢的,现在他无声叹了口气, 算了, 少说少错,少挨骂。
他有时候会觉得,要是这两年师父没有因为寻找天枢星的事全国各地到处跑,他可能在修行一途上还要进步一点?
这两年他几乎是放养状态, 师父大多时候不在观里,他就只能根据师父以前教的试着去接一些不那么厉害的案子, 但凡没把握的,都只能跟着观里其他的道长出去。
但教徒弟是个费心的事, 别的道长最多好心追肉文补番车文期饿羣爸衣四把以六久六仨提点一两句,不会太上心去教他,自己又不是他们的徒弟。
而且,说得不好听一点,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各凭本事吃饭,以前师父在的时候,那些难度大一点、报酬高一点的单子,都是点名找丁云齐丁观主。这两年师父不常在观里,这一部分单子才分到了别的道长头上。夏灵宝是丁云齐的徒弟,现在他自己也在接单子了,要是教会了他岂不是多一个分摊的同行。
海城作为国际大都市,富商是多,但全国各地的同行都这么想着,要到海城来挖金山,不止他们道士,还有立堂口的出马弟子、风水先生、养蛊的……简而言之,他们这一行竞争还挺大的!
夏灵宝也不是抱怨,他知道找天枢星的事很要紧,一直找不到师父也很焦灼,只有尽力不烦他老人家。
关于那个天枢星的事,他只是听师父提过,天上神灵陨落,司职之神空缺,凡间就会多生灾祸。夏灵宝以前也听说过神灵换届的说法,比如地方城隍,某某高人得道,或是有大功德的活人死后充当冥神,此类传说也不少。但是神灵陨落的说法,他却是闻所未闻的,师父说,是星辰越轨导致的,千百年不见得有一次。
神灵灵体逸散,几年前被师父偶然感知到了,他老人家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废了半身修为才招引完破碎的灵体,中间他也是跑遍了全国各地灵气充盈的山川江湖。
据师父所言,此时他招引到的灵体已经不算是神灵了,只是星辰之灵乃天生天养,落入凡尘也容易被心怀不轨的家伙觊觎,造成更大的危害。
只是可惜,在最后关头有恶人作乱,功亏一篑,整个灵体一起丢了。那作恶的宵小,论起来还跟灵宝观有渊源,是丁云齐的师弟,夏灵宝的师叔。
不过也是前师弟!前师叔了!那畜生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夏灵宝在心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将自己荒废的这两年都记到了那恶人头上去!
灵体丢失最初的那几年,丁云齐完全感知不到,哪怕是他接触过那灵体,知道那灵体的气息,罗盘也根本搜寻不到,他甚至怀疑那灵体是否已经消散了。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遍游大江南北,希望能找到一点踪迹。
直到不久前,罗盘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指向,那时丁云齐身在海城,罗盘指向的方向,就是湖山市。然而等他人到了湖山市,再想细找,罗盘方向却又变了!这次指向了海城。
??
丁云齐都怀疑这罗盘是不是坏了,耍他呢?
虽然心中不忿,但他人还是回来了。
回来之后,罗盘就真的像是坏了——这次为了确保无误,他没有立即去罗盘指向的地方寻找,而是多观察了几天,可就是这几天的时间里,罗盘随时都在变动,且变化幅度巨大。
丁云齐纳了闷儿了,整日抱着罗盘不出门,就是研究不出来是为什么,他换了别的对象试验,这罗盘也没坏啊!
以手持罗盘的人为中心,目标如果是在外地,那就是一天之内横跨几个省份,你说它是坐高铁坐飞机也有可能吧,关键它是来来回回,反复如此。
丁云齐琢磨了好几天,终于猜到一个可能性,先前他人在湖山市的时候,罗盘指向海城,现在以灵宝观为中心,如果距离离得太近,那么目标稍微在城里活动,表现在罗盘上就有可能是大幅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