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并不认为自身也有错。
再一想贾府的金碧辉煌,贾琛堪比王侯的气运,李浈娘更恨,何玮书根本不知道,她为他失去了何等滔天的富贵!
何玮书吓得夜夜嚎叫,继母也害怕,叫了和尚姑子来念经,超度驱赶她,那起僧尼虽没什么道行,但那些经文却是有用的,李浈娘竟一时靠近不了。
她不甘心,又去寻女鬼商量对策,却遇那女鬼与一乡下书生野合,她本就沉迷此道,竟一时心神荡漾,思起春来,又咬嘴唇暗嗔贾琛怎还不归家。
女鬼酣畅后,见她眉眼含春,告诉她,鬼鬼无甚滋味,人鬼交合方得意趣,她若是想了,又想报复那相好的,便与他行此事,鬼气败身,岂不两全其美。
正好,何玮书开始酗酒。
李浈娘便趁他醉酒昏头时出现,引他行那极。乐事,渐看他神气萧索,身形消瘦,茶饭不思......
直到听闻贾琛返京,她要与贾琛再续前缘,不能再和何玮书浪费时间了,便整夜与何玮书行那事儿,生生要了他的命。
之后,她每每落日后便到贾家附近游荡,可贾琛日日不出门,她竟一直没寻到见面机会,直到贾家与吴家议亲消息传出。
李浈娘怒了,凭甚?
贾琛为了他前头的未婚妻服了三年丧,怎到她,就马上议亲,她也是被骗了,为何不容她陈情,不给她机会?
想法偏激又癫狂。
贾琛不出府门,她接近不了,只得另寻他路,去找吴家那女子。
她探听到吴家要去接人,便趁夜藏入吴家的马车上,次日跟随两个仆妇上了山,见到了那女子。
只那女子身上的紫气浓郁得让她嫉妒,宛如一片迷雾将女子紧密拢在其中保护,她靠近不能。
李浈娘咬牙,她不甘,同样是与贾琛定婚,为何她能有此待遇,定是贾琛给了她什么!他们私相授受了?
什么时候?必是在与她的婚期中!
李浈娘只顾胡乱攀扯,气得浑身冒黑气,将身上紫气冲淡了许多都未察觉。
她远远望着吴家女抽打那书生,想她与书生可能有过节,既她靠近不了,便让“人”来对付她!
于是,她找到了书生家,敲响了他家门。
时朱家,崔氏被吓得汗湿了衣裳,又吹山风,回家路上一直紧绷精神,到了家便站不稳,栽倒下去,起了低热,朱家一阵忙慌,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换衣擦身。
门扉响起,都无人空暇去开。
只朱尔旦,不敢让父母及妻子知道他与陆判密计之事,身上伤痕累累,也不愿示人、叫大夫查看,强忍疼痛去开门。
原带着烦躁怒气开门,却见一温柔秀美女子,泫然欲泣立于门前,怒火顿消一半。
女子见来人是个男子,似吓了一跳,急背身要走,那模样凄凄惹人怜,朱尔旦心动又不忍,忙出声问怎回事?
女子抽噎言说父早亡,表兄欲。淫她,她告知继母。不想,继母反借机将她赶出家门,如今无处可去,身上又无银钱,只得挨家敲门借宿,就朱家开了门,可一见朱尔旦是男子,她一女子借宿,于礼不合,不便打扰,只另寻他处。
朱尔旦今日被吴熳揍了一顿,心中对梦寐以求的美人脸,生出几分惧怕、抵触之意,如今,见此女不同于美人脸的柔弱秀曼,蹁跹袅娜,心生悸动。
又兼女子独身在外,要是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就糟了。
朱尔旦自认是个好人,如今姑娘落难,自是应当帮扶,便让人进了门。
刚想禀报父母,叫来小丫头子收拾房间,女子却说不用,担心传出去对朱尔旦名声不好,叫她在柴房住下即可,明日一早她便走。
朱尔旦哪里舍得,引她进了书房,自己收了铺盖去与她,这一来二去之间,竟成了事。
话分两头。
且说吴熳等夜幕落下到家,吴家夫妻忌讳她,便叫她早些梳洗休息,明日再见。
回到吴漫住处,开门一看,已是大变了样儿,原本空荡破旧的房间,被摆件陈设塞的满当刺眼。
吴熳一一看过去,吴漫的记忆自动浮现,这些东西大多原本就属于吴漫,祖父母留给她的、宫里赏的……
这几年,被她的弟妹骗的骗、哄的哄、偷的偷,搬了个干净。
如今倒是全部“还”回来了,还真是“打狗看主人”,看来她那天的猜测多半没错了。
一门双国公、姓贾、玉字辈……
贾琛,八成是红楼梦中宁荣二府的近亲吧?
毕竟,红楼梦中,贾家远房的日子都挺拮据的,从贾太太身边的仆从数量,和贾琛不怎么朴素的穿着打扮来看,不像个落魄的。
再看看吴家的态度,接她的两个婆子生怕她不回来;
这不,人刚进屋一会儿,热水、饭食便送进来了,齐整妥贴的很,这可是几年前,吴漫在宫里陪侍,偶尔回家时才有的待遇。
可见,吴家应该是极看重贾家,甚至可能要巴结贾家。
贾府近亲啊,那结局可能不会太好,吴熳感慨。
“姑娘,用饭吧。”那边,周婆子摆好了饭叫她。
吴熳只安心吃饭,饭后梳洗安寝。
入睡前,一直思考着如何行事才能将贾琛一家拔。出“泥潭”,好报救命之恩。
次日一早,她“狗仗人势”了一回,没去晨省,钱氏也没问责,只用过早饭后一盏茶的功夫,派了个小丫头来传话:贾家来人了,叫她去见见。
第十七回
且说吴熳拒了周婆子跟随,独自一人去了钱氏院中。
一踏入院门,廊下一婆子便谄媚迎了上来,扬声道,“大姑娘来了?”算是往屋内通报了。
吴熳没应,像没看见这么个人似的,面色眼神都没什么起伏,径直走过。
吴漫生前,没少受这婆子的阴阳怪气儿,婆子的女儿还欺负过黑丫,叫吴熳打了回去,如今与贾家定了亲,吴熳水涨船高,她面上笑得跟花儿一样,似前情尽忘,心里不定怎么想,吴熳懒得与她浪费心神。
往里两步,就见丫鬟婆子并箱笼盒匣挤了大半个院子,见她来,皆是福身请安,吴熳眼睛略一扫过便知不是吴家人。
这些人对她太恭敬了些,吴熳也不失礼,欠了欠身,算是受了。
她有吴漫的记忆,礼仪规矩不在话下,又兼末世前,是个演员,专门培训过形体仪态,一行一动间自带一股子不同常人之清雅。
婆子打帘,只见里间钱氏带吴漫的一庶一嫡两个妹妹围坐桌前,陪坐了一个容长脸,五官文静温婉的女子,而贾家大丫鬟锦绣,领了一个三十出头、衣着艳丽的女子立一旁,几人似正在寒暄说笑。
吴熳进屋,两个妹妹不情不愿起身见礼,锦绣上前两步,赶在吴熳屈膝前,向她请安,阻了她向钱氏行礼。
吴熳多看了她一眼,不管如此行为出自她自发,还是贾太太授意,她都承了这份儿情。
那头,果见钱氏面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招手让她过去,介绍同坐的女子,“大姐儿,这是康仁堂的小葛大夫,贾太太特意请来为你调养身体的。”
连吴熳名字都不愿叫,搭在她小臂上的手,更是轻不可察且隔了一层帕子,像是不愿触碰到什么脏东西,吴熳似完全没注意到,面色如常,只与那大夫见礼。
人称“小葛大夫”的葛丹,低头垂眸间却留意到了,眼睫轻眨,落入心中,面上也没透出分毫。
既正主儿来了,众人也不尴尬叙场面话,直入主题,葛丹给吴熳把脉。
只一盏茶过去,室内静悄,吴熳左右手轮换过几次,葛丹均未出结果,只一次又一次将脉案记下。
钱氏见状,焦躁不安,生怕吴熳有什么大病,熬不到进贾家门;吴漫两个妹妹则借着手帕与喝茶的间隙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模样。
锦绣一一看在眼里,心想大奶奶这处境着实艰难,难怪出门前,太太一再嘱咐,便是失礼些也无妨,一定不能让奶奶受了委屈。
葛丹面色沉静,但内里惊异,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相,这位吴姑娘应是受过很重的寒气,但她的身体无端内生出一股热火,与这寒气抵御,竟达到两相平衡,令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若是稍不注意,打破这平衡会怎样?
葛丹无端生出一丝恶念,会死吗?那大爷是不是......
倏地,葛丹似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父亲口中常念叨的“医者仁心”在心头响起。
她不动声色松开吴熳的手腕,垂着眼,声音温柔和缓说道,“小女学艺尚不精,只将这脉案呈与家父,请他老人家开方,恐要让夫人姑娘稍待半日了。”
旁人无觉,吴熳却不一样,异能者较常人五官敏锐,何况如此近距离,这位大夫那一瞬间的恶意,她捕捉到了,且从她进门开始,这位女大夫总在不经意打量、评估她,以女人…或者,应该说是情敌的角度。
吴熳略感新奇,自上辈子毁容后,她再没感受过这种视线了,她又想起贾琛,俊美多金,有追求者,好像也不稀奇。
钱氏一听,小有名气的小葛大夫都开不出方,要请老葛大夫,内里着急,忙问有无别的医嘱。
葛丹摇头,只说药方未出前,照常即可,毕竟如此长的时间吴姑娘都没事,不差这半天。
锦绣上前取了脉案,着人即刻送出去,又回来道,“吴太太放心,不过一趟马车来回的时间,方子一开好,会并药材一起送到府上的。”
钱氏眼里焦心不减,但嘴里还是答着,“那就好。”
心里想着这门亲结的,真是叫人心力交瘁。
突然,袖子被幼。女拉扯,钱氏回神,了然道,“可否请小葛大夫顺手给我这两个女儿也瞧瞧?”
平日里请葛家父女看病可得排队,若是遇上勋贵家加急,排了也白排,吴家这条件可请不到人,如今趁此机会正好都瞧瞧。
葛丹瞟了一眼锦绣,见她微不可察点头,便应允下来。
这两位姑娘脉相可就简单多了,先是钱氏的嫡女,“三姑娘身体挺好的,太太放心,不用开方,也不用特意补。”
后面一句说得重了一些,言外之意,这位三姑娘补得有些过头了,身子还没长成,吸收不了,补多了倒成负担。
那位二姑娘有些轻微宫寒,不影响甚的,开几副药调养调养即可,就是这肝火太旺了些,葛丹又开了副降火药。
听完医嘱,嫡母眼神不善,二姑娘急得红了耳朵,她为甚肝火旺,还不是因为大姐!
自贾家这门亲事定下,家里一切都围着她转,以前从她手里得的好东西,都被嫡母要了回去,再看看她那比自己厚了快一倍的嫁妆,她能不生气吗?肝火哪有不旺的!
看诊脉完毕,锦绣适时打开身后女人一直捧着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沓样纸,走到吴熳跟前,展开与她看,引得钱氏母女三人注目。
“太太请奶奶…姑娘挑挑嫁衣的样式和绣纹。”
吴熳细白的手指翻了几页,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喜鹊枝头……都是挺好的寓意,色彩搭配也精美。
她没选,只问锦绣,“太太喜欢哪个?”她没什么偏好,替贾琛孝敬孝敬母亲就好。
闻此言,钱氏张口刚想说话。
却见吴熳根本没看她,只偏头望着锦绣,显然二人口中的太太不是她,她尴尬合上嘴,心中不悦。
锦绣没想到大奶奶会这么问,将其中一副凤穿牡丹抽了出来,太太说奶奶生得美,一定能将这色儿、这景儿撑起来。
吴熳清冷的眼光一扫,点头,“那就这个。”
锦绣见吴熳选了太太喜欢的,心中自然也高兴,“那请姑娘量量尺寸......”
谁知,锦绣话未说完,钱氏对二人眼里没她的态度极为不满,出口打断道,“大姐儿,家里嫁衣已经备下了,还是你亲手绣的,就不劳烦贾太太了。”
锦绣抿了抿嘴,从没见过一件嫁衣,准备用两家、甚至可能是三家,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钱氏对贾林氏亦生起几分不满,这还没过门,不觉得手伸太长?
便是老爷让她捧着贾家,钱氏也被惹出几分脾性来。
锦绣缓了缓,笑道,“吴太太容禀,我家太太知吴家礼数齐全,定是备好了嫁衣,可我家大爷的喜服还没做,太太就想着,喜事当然是什么都成双成对的更好。
索性,叫奶…姑娘同我家大爷配对做一件儿,反正家下料子针线、绣娘一应不缺,做起来也快、也方便,但还需要姑娘亲手绣几针才吉利,东西我们都带来了......”
说着,朝外面喊了一声,“秦妈妈,找了那条凤穿牡丹的喜帕送进来。”
钱氏听着锦绣从刚刚起,就左一句叫错,右一句“奶奶”,这是提她:现大姐儿不止是她的女儿,还是贾家的儿媳,她做不得那么大主儿!
钱氏气得说不出话。
室内一时寂静,几息后,一婆子送来一方喜帕。
锦绣摊开,绣工精湛,色彩明艳,确是精品,只凤凰的羽冠、眼睛,及当中间儿牡丹的花蕊没绣。
锦绣一一指出,“姑娘只需补补这些地方就行。”
吴熳点头,她回去找找吴漫的手感,再练练,应该不成问题。
坐在一旁的吴家二姑娘,盯着那喜帕上闪光的金线,眼都妒红了,手里方子捏得起皱。
钱氏没想到贾家准备的如此齐全,这是强塞过来,她不要也不行?
可这花样不是大姐儿才选出来的?难不成几张帕子都带来了,都绣的只剩这边角,就等大姐儿挑?
钱氏心中堵了口气,上下不得,难怪带那么多箱笼!
确实是的,但锦绣带的可不止这些,“请吴太太予间私房,叫高掌柜给姑娘量量身。”
高掌柜,也就是衣着艳丽的女子,跟着引路的婆子,和吴熳一起量身去了。
吴熳一走,几番交锋后的室内,主客再无寒暄之意,只吴家两个姑娘对勋贵之家之事极为好奇,拐弯抹角跟葛丹套话。
葛丹一心二用,半点儿信息没露,眼角瞟过锦绣正在收拾的图样儿与盖头,眼中划过羡慕和心痛。
锦绣垂眸看着,心下暗道,这回该死心了吧?
话分两头。
锦绣带了大夫和绣娘去吴家,贾林氏身边的曹嬷嬷则是带了喜帖上宁荣二府去了。
且说东府,珍大奶奶尤氏听完曹嬷嬷来意,将帖子收了,命人领下去吃茶,曹嬷嬷忙拒了,谢过之后,说要上西府,完了还要去各房亲戚家,怕天黑前走不完,复不了命。
尤氏一听,便让人走了。
一人坐在厅里,翻看那帖子,时贾珍回来,她将事儿一说,嘴里抱怨,“怎找了这么一家……”
又克夫又“失。贞”的,说出去如何能听?
贾珍将那帖子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又负手在厅里转了几圈,不知想甚,尤氏眼看着他转,也不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