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夏诺多吉【完结】
时间:2024-05-02 14:41:24

  刚反手关上竹门,姜辞听见隔壁边骋往边策那一间里头钻,“今儿人多,就给咱们留了两间,我就不让人家经理为难了。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泡,那你就去找姜辞。我肯定是不能跟姜辞一块儿的,我这人有底线,我真拿她当妹妹……”
  什么话啊!
  姜辞转过身搁置衣物,一阵山风袭来,风里混杂一些泉水的湿热,两股温度交叠着弥漫。
  借着幽淡灯光,她看见对面屹立在夜色之中的青山。可惜没到冬天,否则下一满山的雪,那才更有意境。
  今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要带戴女士和老姜一起来。
  听见隔壁传来水声和轻微的交谈声,姜辞只能幻想英俊的男人们褪去衣衫之后的样子。她顿时觉得无趣,溺在温水里,对着空山冥想。
  不一会儿,隔壁的交谈声停歇了,空气忽然静下来,连山风都停了。
  她思绪开始乱飞,手不自知地搭上左肩,脑中闪过徐翊宁那张脸。
  “姜辞……”边骋出声唤她。
  她沉浸在恼人的情绪里,丝毫没听见。
  “姜辞。”边骋又敲了敲围栏。
  她这才回神:“嗯?”音色有些混沌。
  边骋问:“想什么呢?”
  姜辞开玩笑:“这么安静,不思考人生简直是浪费。”
  “你还挺深沉。”
  “总不能天天玩儿啊。”
  “说说你在南方的事儿?”
  姜辞努努嘴:“想听哪一段?”
  “什么都行。”
  她跟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就算她认真讲,他们也未必能用心听。就算他们此刻能听进心里,可转过身,她说出来的这些根本不会在他们心里留在任何痕迹。
  打发时间罢了,何必让她浪费情绪。
  姜辞便挑了些趣事讲,比如她转学后为适应新的语言环境而出的糗,又比如她大学期间第一次创业后赔的血本无归。
  她是擅长讲故事的人,言语简洁,逻辑清楚,用词生动。她还懂得举重若轻,苦话甜说,沉重的情节一笔带过。
  边骋被逗笑了好几次,觉得这姑娘当真有趣。
  他问:“在那边没谈过恋爱?”
  “谈过。”
  “后来呢?”
  “那肯定是分手了呗。”她这都换了好几茬男朋友了。
  “是你初恋?”
  “算是吧。”
  “为什么分手?”
  “他出国了。”
  俗套的故事,她出口风轻云淡。
  一墙之隔,他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声,好像过往的一切都随风飘走了。
  边策对她小孩儿过家家般的恋爱史丝毫不感兴趣,起身想先走,听见她冷不丁开口:“边骋,你能教我谈恋爱吗?”
  刚说不想天天玩,这就又起了玩心。
  边骋:“你还用我教?”
  “我这不是段位不够嘛,不然也不会连徐翊宁这样的都招架不住。”她又自我调侃,“唉,美色当头,迷了心智,吃了亏后才开始反思。”
  边骋失笑:“有新目标了?”
  “算是吧。”
  “你别老是算是算是,给个准话,否则我不是白教你了?”
  “有。”
  “谁?”
  姜辞想了想,说:“那可不能透露,反正是个难搞的。”
  “你不说是谁,我怎么教?”
  “那我还是自个儿琢磨吧。”姜辞叹了口气,然后叫了边策一声,说:“边老师要是有空,教教我如何清心寡欲也行,其实恋爱谈多了也没太大意思,不过是找个人解闷罢了。”
  她讲讲她的过去,他还能听个趣儿。聊这些有的没的,就只剩下聒噪了。
  边策不打算再费时间听他们插科打诨,他对姜辞说:“对面山上有个庙,你要真想清心寡欲,就去那儿住一段时间。你们聊,我先走了。”
  “那一起走呗。”姜辞也从泉水里起身。
  这一晚上还没怎么打照面呢,就这样走了多可惜。
  边策顿住脚步,边骋低声打趣他:“你干嘛总对我们小姜辞这么不耐烦?”
  “有吗?”
  “没有吗?”边骋搭着哥哥的肩膀,“也就是她心大,你损她她才不放在心上。换做别的脸皮薄的姑娘,下回都不敢跟你一起玩儿了。”
  边策心想,那是你不知道这姑娘生了两张脸。一张是厚脸皮,另一张是混不吝。
  下山路上,边骋接到一通电话,走得慢,落在了后面。姜辞跟边策先回到贵宾室,待他们换完衣服出来,边骋那通电话还没打完。
  两人正等着,徐翊宁又露面了。
  “姜辞,我等了你很久。”徐翊宁眉眼长得好看,美人蹙眉,总显得比旁人多了几分情谊。
  他就此消失还好,姜辞慢慢的也能对那点不适释怀。可他偏要像一块狗皮膏药,反复出现,反复激发姜辞的厌恶。
  姜辞甚至不想开口跟他说话。她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也给他留足了脸面。
  “我们能单独聊聊吗?”见姜辞不开口,徐翊宁看了边策一眼。
  难不成要他挪脚?边策动也未动,也不看姜辞。他这一晚上尽看这些无聊戏码,难免有些厌烦。
  “走吧。”姜辞看出边策的厌烦,站起身来。
  “就在这儿说吧。”边策声音很淡,语气里不起任何波澜。他不动如山的气场摆在那儿,只言片语就能把人定住。
  姜辞回了头。他想替她解围?
  边策按了按太阳穴,“就这档子破事儿,难不成真弄成老太太的裹脚布?”
  姜辞没看徐翊宁,不知道他听见这话是什么表情。但她脸皮厚,她才不怕他损她。
  “姜辞。”徐翊宁又叫了姜辞一声。
  姜辞看了眼边策。他说得对,再纠缠就真成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了。
  “别演了。”她应了声。话落意识到这是边策给她的底气。
  徐翊宁一怔。
  “我就一句话,让你姑姑还钱。”姜辞眉眼平静,“你要再多说,你刚刚对我做的那事儿,我也有法子替自己讨个说法。”
  徐翊宁哑口无言。
  姜辞又垂眸:“我觉得恶心。”
  “那是你玩儿不起!”大概是觉得姜辞这话不该当着边策的面说,徐翊宁突然暴躁起来,原形毕露。
  啪一声,边策把手边一个茶杯扔在了徐翊宁的脚边。
  “她玩儿不起?”边策淡笑一声,凌厉的眉眼一抬,定定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徐翊宁,“我们家姜辞是缺钱还是缺漂亮男人?她没个定性罢了。”
  徐翊宁哪里敢反驳边策的话,羞愤难当,扭头便走。
  他人刚走出这间屋子,边策也起了身。
  姜辞扯住边策的衣袖,想道声谢。
  边策懒得看她。他本以为她是个聪明的主儿,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事上吃亏。他错看她了,又心烦,他何苦掺和进这件事里。
  姜辞瞧他冷若冰霜,身上哪儿还有方才替她撑腰的那股人气儿。折腾一晚上,她心里累极了,神色一改,把委屈劲儿拿出来,“你待会儿能陪我聊聊天吗?”
  边策绅士地推开她的手,“不能。”
  姜辞叹气:“我真的有点难过。”
  又要演哪出?边策想了想,把自己的房卡递给她。
  姜辞一怔:“我可没那个意思。”
  边策对她笑笑,什么也没说。把房卡扔在她手边,大步走了。
第11章
  姜辞原本没那个意思,现在边策非要给她房卡,她又觉得,其实可以有那个意思。
  反正心情已经糟糕到极点,不如来些别致体验,用快乐覆盖坏情绪。
  她也挺想看看假人的另一面。
  半小时后,姜辞走到边策的房间门口,给他发微信:我来啦。方便直接进去吗?
  边策回复很快:进来。
  真的在等她?姜辞刷卡进门前,脑子里过了遍她跟边策打过的几次交道,边策真对她挺好的,谈不上多么喜欢,但愿意带着她提高眼界。那这样的关系再往前走一步会怎么样?
  她想不出来,又问自己,那还要往前走吗?
  很快,她说服自己,走呗,先走了再说。她年轻,没什么输不起。大不了一觉醒来她装个傻充个楞,他们还回到“师徒”关系。
  反正恋爱她是不打算跟他谈的,他应该也不打算找她这样的女朋友。
  那今夜就奔着开心去吧!
  姜辞大大方方地进了门,边策正捧着水杯半靠在沙发背上。
  他放不下他的良好仪态,总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会儿这么慵懒松弛,就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撕碎自己的某种设定。
  边策瞧姜辞短短的时间内还换了身衣服,她明明不怎么喜欢穿裙子,却特地穿了白色的裙子来,却又不能完全放开,外头还套了件质地绵软的灰蓝色衬衣。
  一个短暂的对视后,姜辞喊了声“热”,自然而然地把衬衣脱掉。
  白裙子肩带再细,也比她泳衣的布料多。边策毫不避讳自己的眼神,像赏看某座展览馆内不算最起眼也不算最值钱,但看着还算赏心悦目的一个展出物件儿。晶莹剔透能一眼看到底的那种。
  就这样干看着?姜辞觉得自己亏多了,她穿得可比他少。她只能看得见他性感的手臂。
  她那股心气被他撩拨起来了,现在觉得他哪儿哪儿都性感。如果今晚没能跟他发生点什么,她一定会遗憾好一阵子。
  她问他:“室温这么高,你不热吗?”
  “热吗?我没你这么燥。”边策轻笑着放下水杯,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东西。
  想喝酒?是要助兴?姜辞摊手:“可我酒量一般,我也没这个习惯。”事前喝酒的习惯。
  想的还真多。边策给她倒了一杯牛奶。
  姜辞是洗干净刷过牙来的,哪儿能想到还会有喝牛奶这个环节,要喝也得完事了再喝吧。还是说,这是他的小癖好,他喜欢牛奶味道的吻?
  接过水杯的时候,姜辞触到他温度不明显的指尖,很轻的一下,像一片羽毛飘落进她心里,轻轻刮抚一下她的心跳。
  她觉得自己可真入戏,竟然真情实感地在感受这点心动。
  姜辞喝了一小口牛奶,温温热热,带着淡淡的香甜。她往前走了一步,没立刻抬头,用鞋尖之间的距离定下一个暧昧又能让她情绪放松的安全线。
  边策却朝她更靠近一步,轻易把那道安全线踩在他的脚底。
  男人的气息涌过来,姜辞的眼睫微微闪动,她抬起头,边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眼睫之下的那道阴影清晰可见,终于令他有了凡夫俗子的真实感,她的心瞬间皱成纸。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任何触碰,他只是稍显认真地看着她,她就好像已经身陷与一片粉红色沼泽。
  流动的空气凝结。姜辞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也想好了退路,可眼前的男人却不再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再次抬头,目光落进他的笑眼,他牵着唇角,眼里不再有她这张充满幻想的脸,清浅的笑意里透着倨傲。
  姜辞太熟悉这个笑容,这是他收起玩心后回归漠然属性的信号。
  大部分人喜欢用蹙眉代表厌倦,他偏偏喜欢在无感时笑。
  他根本就对她没兴趣,他只是把她当成一只解闷的调皮小狗,有兴致时捞起来拍拍头,令她在迷惑里沾沾自喜,可一旦散了兴致,怕是连她姓甚名谁都记不起来。
  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穿上了小丑的衣服。她要是会咬人就好了!
  姜辞在这份调侃和轻视里,把羞愤往“没兴致”演。她迅速抽离出虚假的暧昧氛围,转过身:“边先生晚安。”
  反应机灵,语气释然,姿态豁达。
  脸上却没有笑。
  她在一种过于具体的失望情绪里,藏起一颗皱巴巴的心。又暗暗发誓,绝不会再一次踏进他高高在上充满嘲弄意味的陷阱。
  一眼能看到底的物件儿,看一眼也就够了。边策从不轻易踏进浅薄的风月,他甚至对此没有向往,早把稀薄的真心束之高阁。
  情.爱是镜花水月,混进充斥虚情假意的名利场,只差把“爱”字践踏的支离破碎。他的蠢学生贪玩不长进,总得吃点亏。
  他看着她的背影:“生我气总比你恶心其他事儿要好。你再恶心他,这口气怕是也难出了。但我们俩还要打照面的,大不了下回等你长本事了,你再找我讨回来。”
  姜辞不提生气,他却偏要戳破,她也顾不上自尊心往哪儿搁了,人站定,学他那副冷漠腔调:“您还真是想得多。”
  “回吧。”边策觉得到这儿即可。剩下的,她得自个儿回去慢慢想。
  姜辞却不挪步,背对着他,为不能找补点什么回来而窝火。
  “你在嘲笑我又菜又爱玩,本想看徐太太和她的蠢侄子的笑话,结果自己惹一身骚。是不是?”她忽然回头,神色凌厉起来。
  骨子里还是聪明的,就是心性上钝了点儿。边策没看她,人陷进沙发里,倦懒的姿态跟落地灯构成一副精巧的画。
  他方才的愚弄跟她愚弄徐翊宁那点心思又有什么区别?即便是为了点她,她也损伤了一份自尊心。
  她回忆这几个月来的无效社交和找徐太太要钱这桩烂糟事儿,嗤笑一声:“老钱们就算再落魄,也永远都瞧不起我们这些暴发户,我折腾的再起劲,到最后,这份热闹都是便宜了看客。我跟我鄙视的男演员又有什么两样。”
  边策太少听见这么真情实感的自嘲,缓缓一抬眼,竟觉得她单薄的背影有几分可怜。
  小狗儿受伤后的呜咽总是令人心碎,他干脆把这堂课上完,让她彻底长个教训。
  “戏是你要入的,先演不下去的也是你。做不到游刃有余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儿,这个圈子里里外外就这些俗事儿,你真别以为自己有两个钱,就能当个角儿。再说做戏子又有什么意思,你要是就这点儿眼界,再为此浪费光阴,以后出去混,别说是我边策带着玩儿过的姑娘。”
  姜辞头一回听他说这么多话。前半段话,她的情绪在气愤、惭愧和觉得丢人里打转,可到了后半段,尤其是最后一句,那简直是为她自尊心特地铺好的台阶。
  他还算有点怜悯之心,知道打一巴掌赏一颗枣儿。再论下去她只会更丢人,便踩着他给的台阶下。
  她问他:“你是不是不愿意带我了?”
  边策没回答这个问题,摆了摆手:“回去吧。”
第12章
  次日清晨,三人在餐厅碰头。
  姜辞到的最晚,落座后像一具木偶,头发凌乱,目光呆滞。
  边骋扫一眼她素面朝天的脸,到底年轻,不化妆也耐看,就是眼睛有些浮肿,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他问她:“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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