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好久,泪水不断滑落,情绪激动下,她抽噎得厉害,所有的话都像堵在喉咙口一般,难受,发不出声音。
“我本来是想见他,把事情给他说清楚的,可这几天我真的是到处跑,根本见不到他。”
“贺炎生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真的觉得我要和他要分手了......”
看她哭得这样难受,贺炎生心里一阵酸楚,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动作却停滞在了半空中。
内心深处出现了两个声音,疯狂叫嚣,剧烈撕扯。
“你愣着干嘛?现在就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你告诉她你一直在,好好安慰她。”
“你和她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一个程澈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么?感情里又有什么对错?现在是她最难受的时候,你让她感觉到被关心被需要,说不定你们就又和好了呢?”
“更何况你戒断的时间那么长,她可是一直都在陪着你,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你也一直爱她,就继续坚持下去,有什么难的?”
......
这是将她留下来,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最好时机!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一个沉静的声音突然冲破了所有喧嚣,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畔。那天早晨,在地下停车场,他告诉程澈“不要原谅她”。
程澈却对他说:
——“贺炎生,我根本不需要原谅她。”
——“无论她依然在喜欢你,或是更喜欢我,我都不想去伤害他,也不想让你去伤害她。”
——“她永远值得更好的,我只是......”
——“有点不甘心而已。”
——“你根本不会懂。”
......
车窗外,天已经全黑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今天,好像是新年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他和他的小橙子......
就已经可以算是认识十五年了。
好久。
从十三岁时的初见到现在,这么多年,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场误会之后,她和他纠缠了好久,到如今误会解开,一切却彻底回不去了。
曾经的他,将小橙子当作生命的全部,满心满眼全是她,整个世界也只有她。
他可以为了她豁出性命,也真的可以因为她的离开而活不下去。
“你根本不会懂。”
是啊,程澈说得没错。
他根本不会懂。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让他感受过爱,也从来没有人教他该如何去爱人。他只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只有这样,他才会不难受。
如今细细想来,小橙子流过的那么多眼泪,多半是因他而起。
他一错再错,强到可怕的执念让他一路走到黑。
现在,他无论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无法掩盖一个他不愿承认的事实,那就是他的小橙子是真的喜欢程澈,很喜欢很喜欢。
他可以继续将小橙子留在身边,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但是,他和小橙子真的回不去了。
他的小橙子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放不下的,或许只是从前的他。
真的回不去了。
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格格不入的欢声笑语。
他随意一瞥,却迟迟无法挪开眼睛。
男孩和女孩身上穿的,乍一看像情侣装,实则是校服。
是他的小橙子那所初中的冬季校服,这么多年款式竟一点没变。
女孩调皮地搓了一个雪球,从男孩的脖子处往男孩的衣服里塞,当年他的小橙子也很爱这样。
很快,男孩开始追着女孩到处乱跑,两人在雪地里开心恣意。
看着这一幕,他眼眶红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连根拔起,什么都不剩下。
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沉浸在回忆的幻境里,自欺欺人的谎言里。
他画地为牢,用执念将自己彻底包裹,甚至将小橙子卷入其中,让她也被困了这么多年。
许久,他终于开口:“小橙子,对不起。”
他最后一次将她抱住:“是我一直在让你难过。”
她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他也哭了。
“程澈他真的很喜欢你,你们不会分手的。”
“以后......”
“以后的下雪天,我不会再等你了。”
“小橙子以后,也不要再为我流泪了。”
“对不起。”
程澈说他不懂,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其实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努力学着该如何离开她,一直在努力学会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从今天开始,他应该可以学会吧。
“小橙子,你要幸福啊......”
一切早该结束了,是他拽着小橙子,拖到了现在。
新年的钟声于此刻敲响,贺炎生将编辑好的邮件发送,是一封辞职信。
烟花划破长夜,在空中绽放。
程逝寒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她接通了电话。
“喂,小寒,新年快乐。”
【正文完】
元旦过后, 贺炎生彻底消失了。他原先的职位,已经有新人担任。
程逝寒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曾经时不时能见到的人,在跨年夜后, 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这天晚上,程逝寒加班,一直到晚上七点多, 才将工作彻底收尾。
程澈一直在楼下等她。
看到程澈的那一刻,她一蹦一跳, 像只活泼的兔子, 欢呼雀跃地朝他奔去。
在她扑向他的那一刻,他稳稳地接住了她。
“累死了!”她抱怨。
“抱歉, 让你在停车场等了这么久。”
“没事的宝宝。”他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一切尘埃落定, 现在的程逝寒,有一种在爱里不再负累的轻松感。
程澈不需要她去证明一些什么, 每天仅仅是见到对方,简单说几句话, 就能开心得要命。
他们现在是同居关系, 程逝寒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程澈家里。偌大的房间, 渐渐出现了两人一起生活的痕迹。
还有可爱的元宝,现在和程逝寒特别熟悉。她一进门, 元宝就要主动去蹭她,她抱起它, 它会主动舔她的手,十分讨喜,活泼可爱的样子, 狗里狗气。
两人所在的公司依旧时不时存在竞争关系,每当争抢案子时, 就是另一番光景。
“程澈,你听着,诺亚的那个单子,大老板今天给我下了死命令,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杀气腾腾地瞪着他,气鼓鼓的。
“那就各凭本事了~”
“程澈!你......”
还没等她说完,他就霸道地将她揽入怀里,重重亲了一口。
在一起久了,两个人打闹起来,一个比一个不正经,像极了两只幼稚的小学鸡在互啄。
无论什么时候,程逝寒总喜欢欺负他、教训他,在程澈晾衣服的时候疯狂捣乱,在他做饭的时候挠他痒痒,在他洗碗的时候用洗洁精吹泡泡,弄他一身。
不过,在这方面吃的亏,他总会想办法在别的地方还回去。
比如,在床上。
书房内,她正用电脑处理几封邮件。程澈轻轻推开门,悄悄走至她身后将她抱住,指尖不自觉地在她睡袍的环扣处游走,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熟悉的气息就从身后侵入,他轻轻咬上了她的耳朵。
“小寒,你换沐浴露了,好香......”意乱情迷中,他在她脖颈处又吻又舔。
“我们还从来没有试过在书房......”他喑哑着声音,像是忍耐到了极致。
她浑身一颤,及时偏头避开。
“你别闹我,我正回复邮件呢。”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却还是想要和她贴贴。
他情不自禁地蹲下身,一只膝盖轻轻落地。他吻上她的手腕,不断向上,吻至手臂,肩膀,惹得她痒痒的。
她刚将电脑关闭,他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将高脚椅一百八十度旋转,她被迫正对着他。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将桌上的电脑关闭。下一秒,他深深吻上了她。
睡袍被解开,里面的白色吊带不知何时从肩上滑落,程澈眸色一暗,眼底的欲望浓烈得快要溢出。
她刚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一个又一个深吻弄得全身发软。
他趁机将手上攀,不断在弧度变化处游走。
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知道今晚躲不过,就索性一下子拽住他的领口,猛地将他往身上带。
亮晶晶的眼睛,像极了一只狡黠的幼狐。
随着一声惊呼,他将她抱起,抱到了书桌上,她身上的睡袍在不知不觉间被褪去,白色吊带也凌乱得不成样子。
一呼一吸间,她好看的眼睛一点一点被泪光浸染。
时不时发出变调的声音,猫儿似的,让他的心直痒痒。
就当她快要筋疲力尽时,他才将她从书房抱出。她浑身无力,被迫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每走一步,就被迫嵌得更深一寸。
她瞳孔急剧收缩,指甲在他后背留下一道道鲜明的抓痕。
程澈的家是复式,他抱着她上楼,每迈一步台阶,她都要忍不住低声惊呼,双腿打颤。
他像故意般,将迈台阶的速度减慢,每每抬腿上迈,碾磨加深加重,可怖的失重感如电流般蔓延至她全身。
最终,她只能重重地咬上他肩膀,抑制住自己的声音。
除此之外,每天给她送花,成了程澈的习惯。
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让凛冽的冬天变得温暖。
每天的花束里,都会有一张可爱的卡通动物小卡片,卡片上总会写一些有趣的事。日子一天天过去,程逝寒将收到的小卡片收集起来,竟足足攒了一盒。
-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较强的冷空气将来袭,这也是近年来最强的冷空气。冷空气持续南下,将引起全国范围内大面积降雪......”
走在路上,贺炎生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是下雪了?!”
“真的啊!”
“我天!”
......
身侧,传来路人交谈的声音。
川桥是南方城市,常年无雪,上一次下雪,还是好几年前。
贺炎生微微怔愣,他又想起她了。
从罗兰离开后,他回到了川桥,在父亲安排下,来到了家里的公司上班。
既然她不再需要他,那他就应当消失在她生活里,彻彻底底,不再生出事端。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任由雪花飘落,在指尖融化。
他拿出手机搜索,她所在的城市,今天也下雪了。
不过在雪天撑伞等她的人,不再是他。
同一刻,距川桥一千三十公里,北纬三十四度。
程逝寒挽着程澈的胳膊在街上走,见下雪了,他急忙为她撑上了伞。
她神色一滞,某个人,快速在他脑海中闪过。
“怎么了?”他问她。
她笑着摇摇头,“没怎么,咱们回家吧!”
“好。”
生日那天,她许的愿望是,希望自己一切都好,希望外婆身体健康,希望陪自己过生日的两个人,也一切都好。
贺炎生,不要在下雪天等我了。
她在心里默念。
“小寒。”
“嗯?”
“等雪停了,我们挑个时间,去领证好不好?”
“好。”她脸颊微红,羞赧地答应。
手上的戒指,她很早就戴上了。
十三岁时,她遇到了生命中极重要的一个人。
然而阴差阳错,她和他竟兜兜转转了么多年。
直至某天,一位破局的人出现。
命运既定的轨道,从此出现分岔,她获得了另一种可能。
何为宿命?
大抵是冥冥中的命中注定。
有时候,或许经历过痛彻心扉的过去,才会有一个美好的人降临,去救赎困在名为爱的囚笼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