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作从前, 莫遇说不定会一口答应,她早和温灼若提过一起住校外的事。
可这次手机那端居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莫遇才叹口气,苦恼道:“算啦, 还是不了, 我宿舍都是一个专业的,大家休息还是学习都挺合拍的,搬来搬去的麻烦。”
这回答在温灼若意料之外, 可她也没有多想。
同专业的作息一致住在宿舍会少许多麻烦, 两人学校不在一块,房子得兼顾两人。
莫遇这么忙, 住校或许更方便点,“你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呗!还不让人打电话了,你这个冷漠的女人。”
“那出来见个面?”
“见面啊……还是改天吧,我这两天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温灼若和莫遇是很多年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她总能在莫遇面前表现出最自然的一面,哪怕暂时分开来,两人也还是亲近的很。
因此,即便莫遇什么都没有说,温灼若潜意识里依旧感觉她遇到了什么事,沉顿片刻,温声说:“那你有空了就和我说。”
“你不忙吗?万一你没空怎么办。”
“你在我这的优先级高于一切学习任务。”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居然带了点哭音:“若若,我……”
温灼若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怎么了?”
“没有,你说的我好感动,呜呜。”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莫遇惊叹于温灼若的敏锐,不敢就这个问题深聊,笑着问:“你最近在学校干嘛呢?有啥好玩的事吗?”
温灼若说:“前两天去刚开的天文馆玩了玩,还挺好玩的。”
“一个人吗?”
“两个。”
“谁啊?室友吗?”
“景在野。”
莫遇声音夸张,脑袋仿佛瞬间从枕头上拔出来:“景在野?你怎么又和他去玩了。”
温灼若说:“不是又,上回只是个意外。”
“你们两个之间的意外可真多,你就没想过……”
“没有想过。”
似曾相识的话再一次被同样的话打断。
莫遇似乎一直觉得,景在野在高中的时候就对她抱有别样的心思,还认为近期的这些巧合都是景在野安排的。
温灼若无意识地用手指刮着手机背面,聊到了另外一件事,怅然道:“三天前季时庭的妈妈来找我了。”
“陈阿姨?她找你做什么。”
温灼若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还有她们的对话内容和莫遇说了一遍。
莫遇哼哼两声,又趴下说:“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戏都让他们家唱完了,明明是季时庭说的分手,陈阿姨不应该去问他吗,打扰你做什么,他就比你还忙吗,都一个多月了,你要是快点,现在都有新男朋友了,想挽回早干嘛去了。”
温灼若没作声,仰着头靠墙,好一阵才再说话。
“不说这个了,一班二班同学聚会,你去吗?”
“不去~没时间,你要去啊?”
“对,答应了我们班班长。”
“就你上次在和市遇到他那回?”
“对……”
莫遇翻来覆去地拿着手机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像往常一样,在温灼若耳边絮絮叨叨了许多,最后聊到室友回来,一个个洗漱完了准备睡觉,她才把电话挂断。
a大建筑系研究生宿舍里。
莫遇把电话放在了一张检查单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愿无事。
……
温灼若和莫遇打完电话,滑了滑列表,看看有没有没看到的消息。
滑动到景在野的头像时,她手指一顿。
他把之前的黑白两色分割的头像换了下来。
新头像是一张纯黑色的背景,中间一轮新月。
温灼若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景在野在天文馆问她的话:
[如果月亮愿意呢。]
她眼波微动。
把手机藏进被窝里,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加上微信后,温灼若还是第一次点进来。
景在野的朋友圈很干净,背景图片也是纯黑色,让人想到无星子的夜里,天空平而薄的黑。
全部可见。
最近的一条是奥黛丽号游轮前的那条。
温灼若已经看过。
距离这条最近的一张,是从室内往室外拍的照片,拍的是她很熟悉的地方,所以一样就认了出来。
这是位于南大门里的科创中心附近。
研究生寝室尽管是四人一间,但很宽敞。
独立桌子,两间卫浴,还有书房小餐厅,通廊时有穿廊风,她们就在中间合并出来了一张长书桌。
阳台前没有什么遮挡物,只有一棵常青树露出边角。
已经关了灯,温灼若重新坐起来,抓着矮栏杆,往阳台外的位置望去,视线几乎没有阻碍。
真的是巧合吗?
她居然能眺望到景在野拍这张照片的地方。
面对莫遇时,温灼若回的斩钉截铁。
可她其实并没有这么笃定。
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也许恰好有某一个瞬间,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曾经隔着半个清大,对上景在野的目光。
夜色深了,现在那栋楼里的灯光还未灭。
想躺下,温灼若的手机铃声又响起,她着联系人的名字,瞌睡虫醒了大半,马上接起:“老师?”
李嘉酿教授咳嗽了几声:“灼若啊,昨天给你圈出来的东西改了吗?”
“已经改好了,准备明天早上再检查一下就给您发过去。”
“嗯,改完就好。我看你的论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次可以再冲击一下,等你把投稿的事忙完,还有空闲,就来港城一趟吧。”
温灼若刚才就想问了,这会儿直接道:“老师,您生病了吗?”
“老毛病了,最近筋膜炎痛的厉害,也有点受寒,有些事处理不过来,需要人来帮忙。你师姐现在忙着实习的事,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没时间我再另想办法。”
“有时间,老师,我最晚后天所有的事情都能处理好,到时候到了港城给您打电话。”
“行。”
这一通电话过后,温灼若也无瑕分心去琢磨景在野的事了,赶紧把手机关机,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就又开始陷入了忙碌之中。
进行最后修稿,经由老师确认后,她才将这段时间的心血投稿给期刊。
从放寒假之前修稿到现在,已经尽人事。
剩下的就看结果了。
后日,温灼若收拾完行李,买了飞往港城的机票。
港城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旧城区很有年代感,新生的事物充满高科技,文明对撞,交错出数处霓虹街区。
温灼若是在傍晚到的港城。
和导师见过面,马不停蹄地开始帮他整理这段时间参会的资料和成果。
这场学术会议聚集了相当多的国内外天文学界大牛。
光是整理这些东西就让她感到受益匪浅,似乎又有了些新想法。
花了两天,将李嘉酿教授在这次会议里的所有资料和参会琐事处理好,温灼若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酒店。
拉开窗帘,就能看到维多利亚港,前行着的游艇,高楼广厦,珠光明丽,城区鳞次栉比,像书里说的一样纸醉金迷。
不知今日是为了庆祝什么,黑色天幕上开着绚烂的烟花,声势浩大,底下的音浪一阵高过一阵。
仿佛隔着窗都能闻到香槟味。
温灼若去浴室打开水闸,热水开始流往浴缸,估摸着还需一段时间。
她闭着眼躺在沙发上。
胡乱摸过遥控,音乐频道打开,音响里传出一首很老的粤语情歌。
咬字缠绵,音速轻缓。
黑暗之中,她放松地闭着眼,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亮,附带一阵震动。
温灼若举起手机,一条消息映入眼前。
景在野:[最近很忙?]
温灼若打字回:[有一点点。]
景在野:[你室友说,你去了港城。]
[嗯,老师这里有个会,你问这个做什么?]
手机那头好几秒没有动静。
落地窗前又开始新一轮焰火,绽放的那一瞬间美得惊人。
景在野的消息在这时传来:[想约你]
温灼若心头一跳。
景在野:[吃个饭]
温灼若:[为什么]
景在野:[船上,忘记了?]
温灼若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我看看。]
那笔感谢金温灼若单独放在了一个地方。
也许他不会有缺钱的时候,但她打算日后找机会,比如说在他生日时送礼还回去。
吃个饭倒是她愿意接受的感谢范围。
景在野:[还需要排队?]
温灼若也和他开起玩笑,[我数一下,现在你前面还排着四五个人吧。]
过了一会儿。
景在野回:[那怎么办]
温灼若看着屏幕,手指开始打字,就在她要发出去的时候,一个语音通话拨了过来。
她没刹住车,点了接听。
一接通,男人就低笑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她接通的太快,像是迫不及待。
温灼若窘的没有发出声音。
眼睁睁通话时长在一点点增加,倒像是时间逼近的倒计时。
可电话那头,除了刚开始那一声笑,手机里也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温灼若检查了音量键,又把音筒的位置放在自己耳畔。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沉默良久。
里面突然响起了景在野刻意压低的嗓音,略含着一丝笑意,让她耳朵都麻了一下,像是有一道电流蹿过全身。
“温灼若,让我插个队?”
温灼若的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红了。
心跳的有点快。
她不知道景在野只是说句话,竟然也能说的这么勾人。
男人的声音经过听筒扩大数倍,仿佛是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温灼若翻了个面,调整气息,尽量没有让他看出异常,哦了一声。
“那我考虑一下。”
……
港城有许多李嘉酿教授的老朋友。
会议结束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继续寻亲访友。
温灼若跟着见了人,也认识了许多辈分高的与老师沾亲带故的前辈,虽然时间紧了些,但不像之前那样忙,也有充足的时间让自己休息喘息。
回到北市是在六号。
授和黄教授约着见面的前一天。
两位年事已高的教授再见面不知是何时,因此都默契地没有带学生。
温灼若觉得研二下的日子过的飞快,学期短,事情多,一晃就快过大半,而景在野或许也是从黄教授那里知道了他们回来的消息,在温灼若休息了一天,两位老教授叙旧完后,约她在清大正门见面。
去之前,温灼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纠结。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
源头是,在站在镜子前时,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可能是最近太累,气色有些差,要不要涂个口红再去见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过,连温灼若自己都愣住了。
不过,她嘴巴好像是干了一点。
面部整洁是礼貌。
温灼若思考了几秒,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唇膏,浅浅涂了一层,然后背起包走下楼。
第48章 凛冬
傍晚的清大被笼罩在落日余晖里。
不远处的教学楼也被染上金色, 较低的楼层被树影淹没,攀爬的花藤静静伏在墙上。
开放的大门外,一辆黑色轿车低调的停在对面路边, 车身程亮。
正是晚餐时分,路况拥堵,车鸣声不绝于耳, 骑着自行车和小电动的清大学子四面八方涌出。
走过人声鼎沸的盛况, 温灼若提了一下包包肩带,打开手机想问景在野在哪。
眼前的车窗却降下,露出一张熟悉而俊美的脸。
她顺势看了眼, 然后目光凝住, 吃惊地连准备做什么都忘了。
黑色轿车的后座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黑色定制西装, 梳着背头, 鬓发被精心修剪过, 露出无可挑剔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面部轮廓立体凌厉,长腿交叠。
是他,又不像他。
如果温灼若在春和岭遇见的是这样的景在野,她或许都认不出他来。
“先进来。”他抬了抬眼。
温灼若愣愣反应过来, 胡乱把手机塞进包里小隔间, 去开另一侧的门。
一坐上去,她才发现前面还坐着司机,副驾驶的位置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同样穿着西装, 公文包放在身侧,应该是景在野的助理。
温灼若有点庆幸在最后关头打了点唇膏, 又有点懊悔只是修饰了下唇,早知道这么隆重,她也应该好好收拾一下,而不是就穿着简单的短袖运动鞋就来了,系好安全带后,她紧张更甚,不禁问:“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不知是刚下谈判桌还是额发被撩起的缘故,景在野一双微微上挑的眼,从车里看显得漆黑又锐利,看向她时唇边虽然带笑,却无形中沉着几分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