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啦!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男朋友,而且突然表白会吓到她的吧。”
灰原哈哈笑了一下,挠了挠头,诚恳地双手合十:“藤川学姐是怎么和五条学长在一起的?可以传授一下经验吗?”
早纪:“啊?”
无论是按照言情小说还是电视剧的传统套路,她和五条悟都应该不能算是“值得借鉴的表白范本”。顶着学弟真诚的求助视线,作为全高专目前唯一拥有恋爱经验的成熟女性,她决定坦诚相告。
“我八岁那年问他以后能不能娶我。”
“好酷!然后呢?”
“然后他同意了,所以我们就定亲了。”
“然后呢?”
“然后就在一起了。”
“?”
少年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炽烈的日光撒在石子路上,花岗岩被晒得发亮发烫,像是一不留神就能烧起来一样。
她把那袋饼干打开,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准勇敢直球才是正解。没有经历过情感挫折的男人就像没有说明书的乐高玩具,是一团乱麻、让人无从下手的破碎零件――你现在的思考都是在让你更快的变强!”
灰原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好了不起的比喻,藤川学姐,你在胡说八道这方面绝对是特级。”
*
绕过教学楼的长廊和食堂,早纪提着灰原进贡给她的那袋饼干,轻车熟路地敲响了五条悟的宿舍门。
没人响应,好像是在洗澡。
“悟?”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一下,而后不知道为什么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少年清亮的、被拉长的回应。
“你进来吧――”
门没有锁,房间里汹涌的冷气顺着缝隙溜出来,短暂扑灭了一点外头的热浪。少年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空调遥控器和游戏机被随意地丢在床上,书桌上没写完的检讨的页脚被风吹得有点卷起,上面的字迹和他本人一样潇洒又随性,撇捺在折角处被拉出长长的延伸线――大概会被夜蛾老师批斗说态度不端正。
窗外的蝉声和浴室的水声微妙重叠在一起,噼里啪啦砸在她的心头。她盯着浴室的门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应该端出矜持还是好色的态度。
然后那扇门“吱呀”一下开了。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也没做什么思想准备,只直愣愣地撞进对方才刚洗完澡、还泛着雾气的蓝色眼睛。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淌过线条流畅的脖颈,再一路向下,顺着白皙的皮肤滴滴答答地砸进宽松的白色浴衣、再砸进她的眼睛。
她感觉大脑“哐当”一声宕机了。
“……早纪?”
五条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得意表情:“啊,果然是被我迷倒了吧?刚出浴的男朋友帅爆了,对吧?”
他微微俯下身来的时候,她甚至能从半敞开的领口看到少年若隐若现的、漂亮的肌肉线条。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过度的视觉冲击里回过神来。
被美色蒙蔽了的大脑迫切地催促她做点什么,于是她顺从又直白地发出色令智昏的声音:“可以亲一下吗?”
五条悟被她冷不丁噎了一下。
他的视线飘忽一瞬,眨眨眼:“这么喜欢我的话,当然是可以的。”
然后早纪就像是电视剧里贯爱刻画的流氓那样,在他的唇边快速又轻巧地留下一个吻。
“G――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哦。”
她把毛巾搭在他湿漉漉的脑袋上:“你先把头发擦了。”
少年还在为浅尝辄止的吻感到不满,他撇了撇嘴,又把毛巾递回去:“你不能帮我吗?”
实在是很难拒绝。
早纪无奈:“好吧,看在我占了你便宜的份上。”
夏天的颜色远比春天浓烈得多,五颜六色的花朵在路边叫嚣着成片地绽放,热烈的阳光和树叶的倒影交织在一起,投射到地面,变成疏疏落落的光斑。
五条悟坐在地板上,悠闲地嚼着灰原买的那袋饼干。风一阵阵地刮在窗户上,把外头燥热的空气带进来。电视机里准点播放着狗血的爱情剧,他断断续续地看了一会儿,更多的时候,他都在透过一旁的镜子打量藤川早纪的脸。
她正跪坐在他身后的床上给他擦头发,时不时被电视剧里的台词吸引着抬起头。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和他的发丝偶尔交织重合在一起,然后很快又分开。
“你怎么又要写检讨了?”
“前几天忘记放‘帐’了……烦死了,为什么要为弱小的普通人做到那种程度啊。”
“那也没办法啦。如果普通人被咒灵毁灭的话,就没有人做喜久福给你吃了,你喜欢的漫画会停刊,井上和香也不会再演电视剧了――应该说是各司其职吧?”
早纪把毛巾蒙在他的脸上。
“而且虽然每次都在吐槽,但你每次都在完成任务不是吗?你有口嫌体正直的属性哦。”
五条悟把毛巾丢到一旁:“……因为写检讨和听训很烦人诶。”
“就当是这样吧。”
“你这是什么敷衍的语气!你居然忍心敷衍你帅气又无敌的男朋友吗!”
“是我不好,原谅我吧,伟大的五条少爷。”
……
充沛的、形容不来的满足感占据了神经末梢,有一点点困意浮上来,他难得地闻到了一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夏天是个漫长又燥热的季节,充沛过头的阳光把每一片砖瓦都晒得滚烫,又在铁质的桌椅架子上扩散出刺眼的亮光。聒噪的蝉声喋喋不休,只要离开空调房一小会儿,就会有黏糊糊的汗意爬上后颈。
五条悟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季节。
但好像也没那么不喜欢。
*
2006年,七月三日,晴。
七海迎来了自己十六岁的生日,早纪兴致勃勃地要给寿星展示自己有了明显进步的厨艺,被对方黑着脸请出了现场――第二天,她发现自己的门口多了厚厚一整套的做饭教学书籍。
她打开一看,书的第一页端端正正地写着:“请善待食物”。
笔锋锐利,不难看出对方当时写这句话的状态一定是咬牙切齿。
她和书两两相望,相顾无言,选择打开手机,动作利索地给七海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你的礼物,等过几天请务必试吃我亲手制作的甜甜圈。”
那头很快回她一个问号。
2006年,七月十六日,晴。
五条悟和夏油杰由天元大人亲自钦点,参与保护“星浆体”的任务。
少年准备出发的时候,早纪正在享用硝子给她买的草莓冰淇淋。他眼巴巴地凑过来,她就大方地把冰淇淋递出去,笑盈盈地看着他咬下一大口。
“一路平安哦。”
“不会有问题的。”五条悟勾住他最好的朋友的肩膀,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我们可是最强的!”
2006年,七月十七日,晴。
藤川家于清晨遭到七只特级咒灵的袭击。事发突然,除管家左卫门、长女藤川早纪之外,三十七口人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属于“东京高校的藤川早纪”的时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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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点文不对题,但是写这几章的时候一直在我脑子里反复跳跃的诗是:“沉醉在松林和深深的千吻中,像夏日般,我引领玫瑰花的快船,航向瘦弱白日的死亡,陷入我纯粹的海洋的狂乱里。”
好色早纪和撒娇5哈哈哈,一些分不清谁才是男朋友的瞬间(bushi)
夏天要结束了,就,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心虚)
有些剧情会改,有些不会,虽然接下来的剧情有一点点苦但是大部分刀子还是会被我撕烂的!不要担心!
收藏破百了诶!!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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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人类是充满奇迹的种族。
他们想要留下光明,所以创造了灯;他们想要飞,于是创造了飞机;他们想要看到星星,于是创造了望远镜;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欲望得不到满足,负面的情绪从他们身体里滋生,于是创造咒灵。
早纪有时候会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她梦到白骨、梦到断臂残肢、梦到粘稠的脑浆和青白发紫的脸皮,总而言之,快乐的事情一件也没有。藤川家的血缓慢地重塑她的躯体,把每一寸筋骨烧碎了又黏合回去,偶尔清醒的时候,她频繁地问出这个问题。
怎样才能暂停时间呢。
没有人回答她,北海道的风潮湿而冰冷。
左卫门爷爷来自藤川氏的旁支,他的术式与操控动物有关。藤川氏遇难那天,他舍弃了肉身,把自己的意识藏进麻雀的身体里,这才逃过一劫。
藤川家最初起源于北海道的羊蹄山上。他带着早纪回到老祖宗布下的结界里,在最古老的宅子里,接受“献祭”给她的力量。
“你也可以去找五条先生。”麻雀转动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发出嘶哑的人类的声音:“小姐,后悔是来得及的,退缩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是不可以的。”
她伸出手,不属于她的力量在空气震动,挣扎着想要进入她的身体。负面的情绪顺着毛孔疯狂又急切地攀附上来,源源不断地掰扯她的胸腔。
根据记载,藤川氏所能承受的“献祭”的最大值大约是二十六份力量,这个数字来自于三百年前的藤川家主,他没活过继承力量的第二年。
如果害怕的话,她当然可以去寻求别人的帮助,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庇护下,像以前一样,自以为是、恬不知耻、毫无芥蒂地宣扬“这是弱者的幸运”。
她垂下眼,把麻雀捧在掌心。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人生。”
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接纳这些不属于她的力量,长到她分不清到底过了多久。
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有时候似乎又没有。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咒力在她无知觉的时候横冲直撞,结界里的草木狂躁地胡乱生长,荆棘捅穿本就不牢固的老宅,藤蔓顺着缝隙肆意盘旋,直到将半面墙都搅碎成粉末。
偶尔从痛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从关节里渗出来的血早就干涸成痂,鱼鳞一样密密麻麻覆盖在她的身体上。
麻雀一直在她的身边。
它看着她失控、昏迷、崩溃、哭泣,如此反复循环了很多年,在她刚刚能够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的时候,它像是终于完成了使命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结界之外的雪地里。
怎样才能暂停时间呢。
麻雀的寿命只有三年,北海道的冬天太冷了,谁也熬不过去。
过去的十几年变成大梦一场,她静静地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眼泪像干涸了一样,不管怎么努力挤,都掉不出来了。
*
“昨天还好好的,藤川老师怎么会突然生病啊――明明说好要见证我们暴打京都的伟大时刻的!”
“那只是棒球。”
“那也是我们赢了!两天都是我们赢了!”
野蔷薇瞪了伏黑一眼。
烤肉在铁盘上滋滋作响,狗卷默不作声地把它们翻了个面。
熊猫往门外看了一眼,确认五条悟的注意力在电话而不是这里之候,一手搂着虎杖,一手搂着真希,发出八卦的声音:
“喂,听说了吗,早纪是昨天临时出任务去了,出完任务就病倒了,还不愿意接受治疗。”
“除了不愿意接受治疗以外还有什么奇怪的吗?”
“鲑鱼子?”
“不觉得她是跟悟吵架了吗?”
“诶――!!!?”
一群人如今正在价格高昂的烤肉店里举办庆功宴――当然是五条老师请客。他们围成一团,趁八卦的主人公打电话的空隙,开始了对他未婚妻的深度剖析。
藤川老师温柔又可靠,她听说熊猫有打理毛发的烦恼,没几天熊猫就收到了竹子味道的除味剂;知道狗卷嗓子不好,口袋里随时都会备着润喉糖;虎杖常看的漫画书出了新的一册,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床头……
她认真又仔细地在意每一个学生,简直是亲姐姐……不,阿拉丁神灯那样了不起的存在。更别提交流会这种一年一度的难得大事――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病能够病倒一个特级咒术师?
这完全就是吵架了、不想见面的冷战状态吧!
真希思考了一下:“完全不意外,那个眼罩笨蛋看起来就是很容易让人生气的类型。”
“惠不是和五条老师很早就认识了吗?以前没见过藤川老师吗?”
“没有。我也是今年才知道他定亲了……他好像没提过这件事。”
“果然是感情有问题吧!”
“什么感情有问题?”
“藤川老师和――诶?五条老师!?”
话题的主人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群嘀嘀咕咕的小孩:“藤川老师的感情问题?我吗?”
――你也知道啊!?
众人齐刷刷投以一个谴责的视线。
这么重要的事是不能不认真处理的,家庭和睦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两位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怕低头不见都是日本目前唯二的特级咒术师,在乱七八糟的会议和任务里肯定还是会经常见面的。
一群孩子彼此靠眼神交流了一会儿,最后默契推选出了最合适说这句话的、和五条老师相处最久的发言人。
伏黑:“……”
重任在肩,他清了清嗓:“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去跟藤川老师道歉吧。”
五条悟:“?”
当代最强咒术师惊奇地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自己跟不上节奏的话题:“你们之前聊了什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很明显吧?”真希问:“你是不是惹藤川老师生气了?”
“……哈?”
“话说,悟,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就因为家族定亲吗?有没有感情基础的啊?如果没有的话吵架会不会更难办啊?”
“熊猫前辈,作为一只咒骸,你为什么对人类的爱情这么了解啊!?”
“熊猫也是有感情的生物好不好!给我向熊猫道歉!”
“海带!”
一群少年少女们立刻精力充沛地又拌起嘴来,完全看不出前一天还被特级咒灵打得四仰八叉。在肉被彻底烤焦之前,伏黑把它们夹到了大家的碗里,抬头问他:
“所以呢?你们吵架了吗?”
五条悟顺着他的动作瞥了一眼自己的碗。
趁他出去打电话的期间,小孩们把他的碗塞得满满当当,烤肉被涮上酱汁,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有食欲的光泽。碗边那杯原本快喝完的果汁也不知道被谁叫了第二杯,是他喜欢的蜜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