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感激地向对方鞠躬,一抬头,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脸,忍不住“诶”了一声。
“您是藤川小姐吧?啊,唐突了,您可能不记得我,我是京都高校的三轮,歌姬老师的学生――”
“我记得你。”早纪把视线从她手里的蛋糕上移开,问:“你是来替歌姬跑腿的吗?”
“也不算跑腿吧?我们明天就要回去啦,所以想给大家带点伴手礼。”
少女摇了摇特产:“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生病了吗?最近气候转凉,是很容易感冒的温度呢。”
她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
三轮是乖巧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有可爱的酒窝会跟着绽放在脸颊上。“在交流会上被真希碾压”这件事好像没给她造成什么困扰,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朵生机勃勃的小花朵。
小花朵的手上布满了练刀留下的薄茧。
“你想吃甜品吗?”
“诶?我吗?”
“我觉得我跟你有缘。”她点头:“介意陪我坐坐吗?我请客。”
*
三轮现在有点紧张。
一位强大的特级咒术师突然用“我觉得我跟你有缘”和她搭话的炸裂程度堪比五条悟在庞大粉丝群里准确无误地喊出她的名字――从先前歌姬老师在交流会前跟她的对话中来看,她似乎是五条先生的未婚妻。
――那不是更炸裂了吗!她直接弯道超车,和偶像的未来老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甜品诶!
身处东京最有名的甜品店里,菜单上的日文和标价都开始变得抽象和难以理解,她咽了口唾沫,听到服务员小姐温柔耐心的声音:“您选好了吗?”
“……是的,请给我一份起司蛋糕,谢谢!”随手选了最便宜的那一款。
“再给她加一杯珍珠奶茶吧。”早纪抿了一口咖啡,见少女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忍不住失笑:“你一直盯着隔壁桌的饮料看哦,不想喝吗?”
“不是……不,我是说,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感谢!”
难道说是看中了她在交流会上的表现,想要推荐她晋升二级咒术师吗――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应该不可能吧?
三轮挠了挠头,看了对方一会儿,觉得她看起来应该不是那种需要摆出正经态度应对的严肃长辈……
没有在说乐岩寺校长的意思。
于是她没什么防备心地主动打开话匣子:“我在歌姬老师的办公室里见到过您的照片。”
“她没有说我坏话吧?”
“……没有。”
“我就知道一定是有。”
三轮露出谎言被戳穿的尴尬表情。
那张合照被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金色头发的少女把歌姬老师亲昵地搂在怀里。真依曾因为觉得对方长得漂亮而好奇地问起过她是谁,歌姬老师只是听不出语调地“切”了一声,说她是个“又弱又没品的超级笨蛋学妹”。
“又弱又没品”,指一位对象是五条悟的特级咒术师吗!?那她这样的是什么,是宇宙无敌爆炸弱和宇宙无敌爆炸没品的混合体吗?
“能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保持冷静思考的能力,已经不能算是 ‘宇宙无敌爆炸弱’ 了哦。”她温声安抚她:“你不是在交流会上有很努力地寻找能击退真希的机会吗?”
被看到了!被肯定了!
三轮握紧拳头,在内心感动地流下眼泪:“我还不够强,但是我会努力的!我――”
然后她的电话响了。
她向早纪投以一个歉意的表情,见对方对此并不介意,才接了电话。
“莫西莫西,机械丸?我没事,我在甜品店里,香蕉蛋糕已经买过了,麻烦帮我跟歌姬老师说,我会迟点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喝了一口珍珠奶茶,也不知道是因为电话缘故,还是因为奶茶太好喝了,她眯起眼,发出一声幸福又满足的喟叹。
少女的声音元气又活力,早纪没怎么听她和朋友聊了什么,注意力全被她生动的表情吸引了。
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柔顺的蓝色长发搭在肩头,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浓郁的、明亮的快乐情绪都还在她身上闪闪发亮,让人情不自禁也会跟着心情好起来。
怎么能被歌姬教出这么正常可爱的小孩啊。
正常可爱的小孩挂了电话,和她道歉:“是我同学的电话,啊,就是那个长得很高的机器人,被熊猫打得电线短路了,第二天的棒球赛只能当可怜的投球机……东京高校的学生果然很强大,不愧是最强的五条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啊……”
早纪撑着下巴看她,好像有点好奇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才了然地点点头。
她问:“是喜欢的人吗?”
平地惊雷,三轮猛地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鹿那样瞪大了眼睛。
“诶?不是,不,也不能说不是……我只是没这么想!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好像也不对?是我单方面想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慌张还是害羞的情绪更多一点,她把背绷得笔直,觉得自己匮乏的语言形容不了眼前的情况。
甜品店外熙熙攘攘地开始排起长队,巧克力和奶油融化的味道从厨房的方向飘出来,把空气熏得厚重又甜腻。她在特级咒术师漂亮的绿色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局促地又闷了一口奶茶。
三轮偶尔会在路边遇到一些奇怪的搭讪。跟朋友聊天的时候,也被问到过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对于“喜欢”还只有一个懵懂的概念,每次都只能说出一些零星抽象的形容词,想象不到一个具体的、可供参考的人物形象。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但其实我没见过机械丸本人,他身体好像很不好,一直躲在地下室里不肯见人。那些机器人都是他远程操控的……哎呀,突然说这个话题有点害羞,我还没想过这些呢。”
早纪的动作一顿。
“……身体不好到这种程度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就算这样,他也非常强大可靠……至少比我强太多啦。”
这家甜品店在公园边上,透过被擦得亮堂的玻璃,她看到对面公园里往来的人潮。日光温暖,卖烤栗子和红薯的摊位前聚集着被香味吸引的小孩,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报刊亭里买下最新一期的东京新闻,有车开过的时候,街边堆积的落叶就反方向地呼啦啦卷到天边,变成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
她突然笑了一下。
“谢谢你,改天让五条悟给你签名。”
“诶――!?我做了什么吗?不,藤川小姐,请问签名是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可以哦,这是你陪我聊天的额外奖励。”
她利落地把银行卡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小姐:“麻烦再帮我打包一份新出的巧克力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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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真心换真心,大家都是心软的神!!(发出博爱的声音)
是早纪走出来的“天光”,也是关于内鬼线索的“天光”
事后的早纪:如果我真的一直不出门的话真的可以看到四小天鹅吗(准备下单芭蕾舞裙)
“没有经历过情感挫折的男人就像没有说明书的乐高玩具,是一团乱麻、让人无从下手的破碎零件”,是早纪之前跟灰原说过的话w
三轮小可爱呜呜,jjxx设置的正派真的脑力值为0,反派无伤刷剧本,我决定靠自己浅薄的10脑力值逆天改命
第19章
“你要去京都?”
桌上的橘子被丢起来又接住,在头顶反复划出橙色的抛物线。五条悟翘着二郎腿,懒懒地把脑袋往后仰进柔软的沙发里。
一个小时前,藤川早纪从外面赶回来,匆匆忙忙地霸占了他的办公桌,现在正在那里认真翻阅和缝合脸有关的报告。
“想去碰碰运气。”她头也不抬地问:“被熊猫打烂的那个机器人是怎么回事?”
“是 ‘天与咒缚’ ,不过和真希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应该是用身体健康换大范围咒力输出之类的诅咒。”他顿了顿:“你在怀疑他吗?”
“凭直觉猜的。”
她从被她翻得一团乱的桌子上精准抽出几张硝子新写的伤口报告。
花御入侵交流会的当天,留守在高专的几位咒术师接连受到了真人的攻击,紧接着,放在高专的六根宿傩手指不翼而飞了。
特级咒灵聚集在一起想做什么、内鬼同学究竟提供了多少情报、拿走宿傩的手指又是为了什么……具体的缘由和目的暂且放在一边不谈,被“无为转变”扭曲后的身体无法通过硝子的反转术式得到治疗,由于尸体变形得夸张,再留在医疗室实在是受罪,经过批准后已经送去火化了。
能够通过触碰灵魂改变肉//体的形状――倘若是为了这个呢。
“那样的话,缝合脸应该会出现在京都吧。”
“那我不是更加非去不可了吗?”
五条悟附和了一声,打开冰箱门,看到前些天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早早售罄的巧克力蛋糕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唯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是谢礼,我猜你会喜欢。”对方朝他笑了笑。
“好,我收下了――但是这是什么的谢礼?”
“什么都有。”
“真是赖皮,那不就等于是没回答嘛。”
他不满地拉长了语调,把蛋糕从冰箱里端出来。被做成小猫样式的巧克力蛋糕被叉子一搅,奶油糊成一团,顷刻就看不出原来可爱的轮廓了。
“火山头和小草和缝合脸好像是一伙的,不排除你一个人会在那边遇到它们组队打团的可能性哦?你没问题吗?”
“火山头很强吗?”
“很弱啦,你比较强,可是它会玩火,跟你的术式相性不太好。”
她垂下眼,指尖掠过报告上的照片。
硝子的字潦潦草草的,照片上不认识的咒术师同伴变形的身体被她用红笔做了标记,落到早纪的眼睛里,变成浓稠的、化不开的墨。
也不算完全不认识吧,交流会开始之前,有个姓高桥的少年曾站在庭院里,声音洪亮又有朝气地和她问好。
现在已经看不出究竟哪一团腐肉是他了。
和小顺一样。
没人能达到五条悟的高度,她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又经验丰富的咒术师,把“没问题”翻译得更直白一点,应该说“还没到能有问题的时候”比较正确,至少在干掉缝合脸之前……嗯?
她的思绪停了一下。
五条悟把手撑在桌沿上,俯下身来凑到她面前。不透光的方圆形镜片顺着高挺的鼻梁向下滑落了一截,适时露出一点墨镜后面璀璨的冰蓝色眼睛。
……怎么做到十几年过去好像还是和当年长得一样,是最强的什么神秘冻龄术吗。
最强把蛋糕推到一边,顶着那张十年如一日的、惊为天人的漂亮脸蛋直勾勾地盯着她:“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回答得很果断。
按六眼的判断来看的确是没问题的,但……
“你现在看起来根本没办法让人放心诶。”
他把她手里的资料抽走:“你在想什么?不会在想在报仇成功之前自己不可以死掉吧?”
“……”
“这是什么英勇就义的表情啊?那把缝合脸祓除之后呢?你不会就觉得人生的意义到此结束、接下来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嫌弃又指责的表情:“我还以为可爱的学生多少能给你一点正面影响呢。这么消极可不行啊,你看起来压根对 ‘生活’ 和 ‘未来’ 毫无期待。如果把后半辈子完全和咒灵的死活挂钩的话,你的人生简直被规划得比你当年做饭烧焦的锅还要乌漆麻黑,那也太――”
她挖了一勺他手边的蛋糕喂进他的嘴里,找到打断他的机会。
“别诽谤我,我才没有这么规划。”
她辩驳。
“你是觉得我一不小心就会在京都跟它们同归于尽吗?”
“啊,搞不好是你干得出的事呢。”
“……五条老师,我还没有厌世到那种程度。我喜欢这里的生活,我想继续活着。”
她好像有点无奈:“不只是为了给小顺报仇。如果能找出内鬼同学是谁的话,我还想抓着他回来给你道歉呢。”
近几十年来似乎从未出现过智力水平高到懂得和诅咒师联手的特级咒灵,这样大范围地来势汹汹,目标不是五条悟的概率比中一百亿彩票的概率还要小。但是关于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想怎么做,在交流会上抓到的诅咒师对此根本一概不知。
要是运气很好的话,没准能通过内鬼引出它们――那样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现在可是假期诶,那种事压根不值得浪费脑细胞吧?”
“那是因为悟很强,所以压根懒得知道对方想干嘛吧。”
“纠正,是 ‘最强’ 。”
“但是我不是 ‘最强’,学不会这种心态。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不能接受你成为谁交易的筹码。”
她把他鼻梁上持续下滑的镜框推回去。
“说我多管闲事、杞人忧天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有能力管这些了。所有你懒得处理的、不想在意的、烦人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你刚刚说了我挺强的,对不对?如果这份力量可以帮到你,那我觉得这很好……不如说是再好不过了。”
最近风头很大的限量版巧克力蛋糕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五条悟三下五除二把它解决了,感觉喉咙里漫上一点他不喜欢的黑巧克力的苦味。
有一瞬间,他的的确确看到了十七岁时藤川早纪的影子。她憋屈地蹲在自动售卖机前,拨弄着印有“谢谢惠顾”的可乐瓶盖,说希望能帮上他的忙。
他很轻地笑起来,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说这么了不起的话会让我更加不想好好工作的。”
“嗯嗯,可是看你的任务量完全没有消极怠工的样子哦。”
“只要给我打电话我就会来的,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的。”
她眉眼弯弯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窗外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东堂正追在虎杖身后,大声发表着非常具有他个人特色的、中英结合的好兄弟言论。虎杖不听,他的声音就更大更悲戚了,活像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阵仗不小,有两棵倒霉的树在这场激烈的追逐赛中倒下,惊得林中的雀鸟全都呼啦啦地飞起来。
她没有被外头的动静惊扰,有笑意从眼角晕开,浅淡的、柔软的,像是被春色浸染过一样。她一笑,笼罩在她身上的病气就被驱散了一点,看起来有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