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 他宁愿她给自己一个虚假的承诺, 给他编织一个他想要的美梦, 而不是在涉及与祁颂的事情时, 连一个谎言搭成的美梦都不肯给他。
正想着, 唇边倏然凑上来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收回思绪垂眸一瞧, 是她递过来的软酪。
卜幼莹笑着抬了下眉,示意他吃一口。
“太晚了,吃了容易积食。”说罢,轻轻推开她的手。
她又将软酪递了回来,撒着娇道:“昂, 尝一口嘛,很好吃的, 就尝一口。”
换往常,他定是会经不住去尝一口的。
但今日情绪波动实在太大,他转换情绪的能力不如她,因此也只是微微偏头,淡声回了句不想吃。
卜幼莹眨了眨眼,被他两次拒绝竟也不恼。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提出忘记今日之事对他来说不公平,双方都心知肚明她是在逃避。
于是将椅子挪过去一些,身子前倾,掰过他的脸在唇上亲了一口。
“不想吃的话,尝尝我嘴里的味道也行。”她笑眼如月,搂着他的脖子并不准备撒手。
哄人嘛,她很擅长。
对方自然也知道她在哄自己,垂眸望着那双红润的唇瓣,眼底深沉,不知心中思绪。
下一刻,他突然俯首,咬在了她的唇角上。
“啊!”她下意识推他,但男人的身躯宽大,岂是她轻易能推得动的。
此刻的她便恍如主动送进虎口的羊,身子被他揽着后腰与他的胸膛紧紧相贴。向来温柔的唇现下却仿佛抓住猎物的野兽,死咬着她不放开。
好疼……
直到血腥气弥漫在二人唇齿之间,他这才堪堪松了她。
卜幼莹拧着眉,指尖轻触唇角,再拿开一看。
果然,流血了。
她抬眸,有点恼,但仍耐心询问:“为何咬我?都流血了……”
似乎方才的发泄让他的情绪终于释放出一部分,萧祁墨的脸色好了许多。
他回视于她,语气平淡:“上次游湖你唇角不是也流血了吗?”
“……”
拧紧的眉倏忽展开。
他不说,她都没想起来这茬,这下好了,恼也恼不起来了。
于是移开视线,小声嘟囔:“不是说好不提了……
“是你先问的。”
“……”
雨珠滴答滴答打在屋顶上,洗刷着琉璃瓦上的污秽,有节奏的雨声听得人直犯困。
卜幼莹眸底浮上笑意,将沾血的指尖伸到他唇边,故意撅着唇道:“好腥,是你咬出来的,那你就要负责舔干净。”
血腥气近距离飘进他的鼻腔。
他原也是不喜这气味的,但不知为何,看着那葱白指尖上的一点红,竟觉得它像颗红豆一样勾引着自己品尝。
“……”
他败下了阵来。
无论自己有多生气,甚至半柱香前他都气得发了疯,可眼下只要她稍微哄一哄,他便想立即抱住她,吻上她。
真是没救了。
湿热包裹住她的指尖时,卜幼莹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待他舔净,她又贴上他的胸膛,扬了扬下颌:“这里还有呢。”
萧祁墨无奈,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怀里纤瘦的人儿顺势圈上他的脖颈,尽管他的吻并不如昨日专心,可对方却是破天荒热情地回应着他。
这也是她哄自己的手段吗?
正想着,她倏然分开,圆圆的眸子略幽怨地看着他:“你再不专心,我要赶你出去了。”
“……”他抿了抿唇。
心中默叹,真是拿她没办法。
下一刻,卜幼莹的身子突然被抱起。
身后响起丁零当啷的碗碟声,她坐在桌上,双腿被猝不及防地分开,他强硬地站在之间,搂住她单薄的身躯与她深吻。
萧祁墨并非重欲之人,可她既然要用这种方式来哄自己,那他又有何不愿意的呢?
二人唇瓣厮磨,灼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没一会儿她便软了身子,情不自禁吐出哼吟。
“嘘。”他不忘提醒她:“别叫出声,邢遇还在外面。”
她一怔。
是哦,现在下雨,他没法去别处,肯定还在外面守着。隔着薄薄的一扇门,自然什么都能听见。
“那……们去里面?”她刻意压低声音,眉梢皆是刻意引诱他的风情。
萧祁墨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心下怔然斯须,沉声道:“不,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卜幼莹的唇便被再次堵住。
屋外雨声愈来愈大,邢遇握剑立于门外,抬首望着檐下的雨幕,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里面没什么声音,只半晌后,有轻微的碗碟碰撞声响起。
那声音很小,绵延不断,像是桌子在抖动而引起的。
再然后,便是鞋子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邢遇是习武之人,听力是一等一的好,因此即使卜幼莹的喘息被刻意压制过,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仍旧像个木头人,只呆楞望着雨幕,脸不红心不跳,等着屋里的声音见小。
又是半晌。
卜幼莹攀着他的肩,上身无力地附在他怀里,看着他举起右手,故意向自己展示手指间黏.腻的战利品。
她嘟唇轻哼一声,将脸撇了过去。
不得不说,她哄人的方式很管用,萧祁墨心情大好,轻笑一声,取出帕子将手指擦净,
“时辰不早了,你又生了病,还是早些歇息了吧。”他边说着,边帮她整理好裙摆。
她稍稍歪头:“你呢?”
“我回去也歇息了。”
“……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他的手顿了顿,看向她:“你要我跟你一起睡吗?”
卜幼莹垂眸,烛光将她的两靥染上一抹薄红,轻声说:“外面雨大,你那里想必血腥气也还没散,今晚……我可以勉强将床借给你一半。”
对面倏忽低笑了声,配合着道:“那真是谢谢太子妃如此大度了。”
闻言,她也笑了出来。
腥甜的气息在二人周围弥漫,今夜的不愉快总算过去。
随着殿里的烛火一盏盏熄灭,一刻钟前还亮堂着的太子妃寝殿,现在一下子暗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卜幼莹今日没来得及换寝衣,只着一件小衣便钻入了他怀中。
第三次与萧祁墨同睡一张床,其感觉仍与前两次不一样。
第一次她紧张、第二次她直接睡了过去,只有这一次,她是意识清醒地抱住他的身躯,与他相拥而眠。
“祁墨哥哥。”她细声唤他。
“你叫我什么?”
她暗笑,却故作不解地问道:“祁墨哥哥啊,我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
“不是。”搂着她肩膀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他低声说:“你方才示好时可不是这么叫的。”
“那现在又不用示好了嘛,啊!嘶——”她蓦地捂住耳朵,在黑暗中瞪向他,“你欺负我。”
话落,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连着耳朵一起包住,指腹在她手背上缓缓摩挲。
他稍稍侧过身子,极佳的视力试图在黑暗中描绘出她的轮廓,而后轻声道:“不欺负你,那阿莹怜惜怜惜我,再叫一声。”
不得不说,卜幼莹很吃这一套。
她暗暗勾唇,撑起身子凑近他,呼吸如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的耳廓:“哥哥。”
叫完连她自己都害羞了,迅速钻进萧祁墨怀里,又将被褥拉上来些,盖住自己半张脸。
萧祁墨搂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悄然扬唇。
随后轻吻她的额心,低声道:“睡吧,做个好梦.”
顿了顿,又故意补充一句:“我的好妹妹。”
“嘶——”主动挑起来的人受不了了,旋即轻拍了他一掌。
接着食指竖于他唇前,故作凶狠地命令他:“不准说话。”
“嗯,好的。”他紧了紧手臂,一本正经,“好阿莹。”
“.”
雨声渐大,夜色也在二人低小的笑声中,愈来愈深,泼墨一般盖住这片大地。
世间回归静寂,华丽的宫殿内也逐渐悄然无声.
翌日。
下了一整夜的雨,皇城都被洗刷了一遍,空气中四处都散发着花草的清香。
卜幼莹睡醒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应当是已经去上朝了。
她起身,感觉身子比昨日还沉,像是风寒加重了,喉咙也痒极,时不时便要咳嗽几声。
生病的滋味真难受啊,头也晕乎乎的。
本想起床去梳妆,可没想到人才将站起身,眼前突然一股天旋地转,差点倒了下去。
她坐下缓了会儿,等到适应了才坐到梳妆台前,唤来婢女服侍自己洗漱梳妆。
期间邢遇端来煎好的药给她喝,她尝了一口,竟是甜的。
“怎么是甜的?”她问。
明明昨日喝的时候都还是苦的。
邢遇端着那张木头脸,淡声回应:“御医说可以加蜂蜜。”
“哦.你加了蜂蜜啊。”她又舀了两口,夸道:“是好喝多了,你特意去问的吗?”
“萧祁墨嘱咐的。”他从不叫人头衔身份。
卜幼莹也习惯了,反正纠正他他也不改,便随他去了,只点点头说:“哦,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但邢遇不知怎的,一直站在身后不走。
她原以为是在等自己的空碗,可透过面前的铜镜,她看见他的视线,放在侍女给她梳发的手上。
于是又转身看向他:“你这样一直盯着姑娘家的手看,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被她这话提醒的婢女当即脸色一红,忙低下头。
可邢遇依旧面无表情,只伸手指了指她披在身后的头发。
“嗯?头发?”她撩起一缕到身前,“头发怎么了?”
不曾想对方直接走了过来,抬手撩起她的青丝,指尖点了下她的斜方肌。
道:“这里,有红点。”
方才还在打趣他的笑意,在听见这句话时不禁僵滞一瞬,她徐徐敛唇,耳旁似乎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卜幼莹回头,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缓缓侧身。
看清镜像的刹那,她顿时愣住,几乎停止了呼吸。
铜镜中,肩后接近脖颈的地方,有明显的血点聚集,呈长条状,像抓挠似的。
与那位贵女一模一样。
第46章
炙热的天, 卜幼莹寝殿里却莫名弥漫着一股冷意,悄无声息地钻进卜幼莹的毛孔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血点竟然是传染病。
这下可麻烦大了。
春日宴那日人数众多, 不知可还有其他人与那位贵女接触过, 也不知那位贵女是否也是被传染的。
最关键的是, 她不知此病的传播方式。
这两日她接触的人也甚多, 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有眼前的邢遇, 尤其是与自己近距离接触过的萧祁墨。
若他也被传染, 那可真是糟大糕了!
他平日里每日都要上朝, 接触的都是陛下和朝臣,若这个传染病一旦朝他们散播出去,那国家岂不是.
似有千斤坠猛地压在心头,她赶忙吩咐一旁的邢遇, 令他去太子下朝的路上等着, 待他出来便赶紧将他带过来。
邢遇领命离去。
随后她又令婢女将门窗关上, 脱下刚穿好不久的衣服, 检查自己身上可还有其他地方有这种血点。
万幸的是, 现在应当是才刚发作起来, 除了肩后, 再没其他地方出现血点。
当务之急,是要先将此事告知萧祁墨,让他令皇城上下早做防范,之后再找御医院商量应对之法。
昨日下了雨,今日天气竟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本应是个适合出去散步的日子。
可即使听着庭院里的莺鸣雀和,卜幼莹的心也平静不下来, 一直焦灼的等到近午时,萧祁墨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门口。
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大好。
眉头深深蹙在一起,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阴云,久久不散。
直至见到卜幼莹,才将阴沉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些。
他抬眸,尽力克制着眉眼间的戾气,出声询问:“阿莹怎么这般急匆匆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罢,卜幼莹抬手,令殿内的婢女退了下去,顺便关紧了殿门。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随后她走到他面前,转身将肩膀的衣裳扯下一些,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肤,好不诱人。
只是那香肩后面的血点很是碍眼。
萧祁墨再次蹙紧了眉,指尖轻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疼吗?”
她摇头:“你还记得春日宴那次,我见一位贵女脸色不好,便带她先行离席去看御医了吗?”
她将衣裳拉上来,整理好,转身面对着他。
对方点点头。
卜幼莹便接着说:“当时她的症状同风寒一样,只是手臂上也有这种密集的血点,像抓挠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