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无奈透露他妈很不喜欢那家人,包括这个女孩子。
赵瑞知道李旭妈妈是个很重原则的人,她不喜欢的人,可能有问题,所以,他又派人去细查。
没想到真查出了问题,那个名叫陆笑笑的女孩,嫉妒心很强,上学时霸凌成性。
因为相貌、成绩、家世、人缘都不错,被她霸凌的人根本找不到倾诉渠道,甚至连她们的父母、老师都认为是这些受害者自身的问题,因而这些孩子都从原本的优秀、漂亮变得平庸、抑郁,其中最严重的一个自杀未遂,退学了。
而李旭的表姐,一个成年人,都吃过这个女孩不少苦头。
赵瑞拿到调查结果,只觉触目惊心,强硬要求儿子分手。
那个女孩知道他的态度后,多次上门诉情,赵瑞不理,女孩知道他这条路走不通,就紧紧抓牢儿子,竟然帮儿子寻起了他的亲生母亲,那个抛夫弃子回城的女人。
而他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在儿子心中,他的母亲如此重要,他拼死拼活为他提供的一切都比不上,赵瑞后悔从前为了保护儿子,从没告诉他母亲抛弃他的事实,也没诋毁过那个女人。
后来,儿子居然把那个女人接到身边,为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心机深重的女孩多次顶撞他的母亲,母亲被气得重病住院,没过多久撒手人寰。
而他的儿子,竟然还在谋划让他和那个女人复婚。
赵瑞愤怒地将儿子赶出家门,第二天出门上班时,出了车祸,临死前,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立遗嘱,他不甘心把一切都留给自私自利的儿子。
没想到,再睁眼,他就回到了二十七岁。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李旭的表姐居然离婚了?
上辈子并没有这样的事,陆笑笑的舅舅是市工商局的局长,在他死前都没有离婚的传闻。
是这个世界跟上辈子不一样,还是这个女人也有什么奇遇?
赵瑞开始隐晦地打量起她。
江南不想让人看热闹,为了转移表弟的注意力,转而问起他们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伤得好像挺重的,后脑勺裹着那么厚的纱布,还用上了弹力网套。
江南这一问,表弟爱吹嘘的性格被激发了,“嗨,无妄之灾,队上两个人打架,支书让我们把人拉开,我们这头把人按住了,对面那帮孙子不行,没按住人,打架那孙子拿起锄头就砸,我们这边那小子往瑞哥后面一躲,就砸到瑞哥了,得亏用的锄头把儿,不是铲,不然,瑞哥这脑壳都得削下去半个……”
江南听了只觉无语。
人还在你后头,你就这样咒他?
果然见那个男人抬手,扇了一下李旭的后脑勺。
力度不重,李旭也不生气,还在嘿嘿笑。
这才想起来给他们介绍,“瑞哥,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家邻居瑞哥,我记得你们以前见过的吧。”
两人都记得,互相点过头。
原主记忆很模糊了,只记得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李旭都喜欢跟这人一起玩,还有就是他和一个知青结婚了,原主有一年上大姑家拜年,大姑着急李旭的婚事提过一嘴,说就算像赵瑞那样找个知青回来也行,儿媳妇不愿干活她也乐意。
是的,李旭今年二十四岁,还没结婚,是大队里出了名的“老光棍”。
其他印象就不多了,江南现在再看,只觉这人长手长腿,两排座位间的空间都不够放,身材也很好,这个年代特有的宽松衣服都遮不住,长得更不错,头发都被压扁了,也不损气质,说实话比起长相俊秀、个子中等的程登临,这样的男人更符合她的审美。
两人都没说话。
江南发现这人的眼神很凌厉,看向她时,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但人很快移开,江南又觉是自己多疑看错了。
总之,之后两人再无交流。
一路上,江南都在和李旭互相问候近况。
下车后,李旭让赵瑞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他先帮江南搬东西到学校,再来找他。
但赵瑞拒绝了,拎了些不重但占地方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起送到宿舍。
东西放下,恰好是午饭时间,江南为了感谢他们,请他们到国营饭店吃饭。
桌上,江南问他们怎么回去,赵瑞轻微脑震荡,总不能走一个多小时回去。
说到这个,李旭可就得意了,“我们在公社有人,他有车,借了骑回去,下回再送回来就行。”
“那就行。”江南点头。
三人用了饭,江南去付钱票,收银员却说给过了,江南回头,李旭冲她招手笑笑,指了指赵瑞,示意是赵瑞付的。
江南无奈,回宿舍把程登临给她塞的半斤红糖和两包奶粉拿了出来,半斤红糖和一包奶粉给李旭,另一包奶粉给赵瑞。
两人都不要。
李旭知道她刚流产,这些都是给她补身体的,他不要,江南却说:“奶粉没味道我不爱喝,你带去给二哥家的孩子,红糖,我可以到卫生院开条子再买,但大姑要买就得攒糖票,那得多长时间,你就拿着吧。”
李旭无奈接了。
赵瑞也摇头,江南笑道,“无亲无故的,你又是出力又是出钱,我可不好意思白吃你的。”
人都这样说,赵瑞也不好再拒绝。
回家路上,赵瑞坐在后座,李旭小身板一边奋力蹬,一边跟赵瑞聊天,“瑞哥,你说我姐怎么就离婚了呢,他们到底为什么离的?”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赵瑞闭着眼。
李旭扶着车把,不好抓耳挠腮,心里痒痒,“这不是她不想说嘛!”
“那就别瞎打听。”
赵瑞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想知道的,他想知道变化的节点在哪里。
第11章
李旭将赵瑞送到家门口,赵瑞改口不要那袋奶粉了,让李旭一起带回家。
他当时只是不想驳了李旭表姐的面子,无奈接了,他没出多少力,那顿饭也没多少钱,值不了这袋奶粉。
李旭当下点头答应了,但骑车走出一段后,反手将奶粉丢回赵瑞怀里,单手扶车招招手,头也不回走了。
赵瑞无奈笑笑,转身——
看见家中低矮的土墙、破落的泥胚房,恍然如梦。
这座老房子在他八二年底赚到第一笔钱回来后被推倒建了一座砖瓦房,后来他小有成就,又改建了一幢别墅。如今这模样,明明他在里面生活了二十多年,却有些陌生了。
赵瑞推门进家,母亲听见动静从堂屋里出来看,“谁呀?”
见到是他,匆忙过来,又是拉他胳膊又是扒拉他的脑袋看,嘴里急切关心着他,“儿子,你回来了?怎么样,好点儿了没,让妈瞧瞧……唉哟,天杀的牛贵,他怎么下这么重手啊!”
赵瑞看着年轻了十多岁的母亲,和从屋里跑出来抱住他小腿、一直喊“爸爸”的儿子,感情复杂。
他对母亲很愧疚,母亲年轻时独自抚养他长大,中年帮他照顾儿子,年老了不得含饴弄孙,被孙子气到重病去世,咽气前最放不下的还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让他找对象、结婚,担心他一个人孤单,老了没人陪伴云云。
而儿子呢,白养了。
赵瑞低头看了一眼,望着这熟悉的脸庞,险些没忍住一脚踹出去。
“吃饭了没?我去给你做!”母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法。
“吃过了。”赵瑞忙拦住她。
说着,将怀里的奶粉交给她。
赵母仔细瞧了瞧袋子,确认了是什么东西,问儿子,“你换到票了?”
她还记得前几天儿子说过要给孙子淘奶粉票的事儿。
赵瑞回,“不是,有人送的。”
“谁这么大方?送这么金贵的东西,”母亲一边问,一边拉着他进屋,“不过,正好给你和小泽补补,流那么多血呢……”
赵瑞被人用毛巾按住脑袋血淋糊糊抬走的模样着实吓到赵母了。
赵瑞说,“您也喝,我们一起补,一起长命百岁。”
重来一次,他一定会让母亲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赵母开心又别扭,“长命百岁,那不活成老妖精了!”
“你还没说是谁送的呢?”赵母又问。
赵瑞说,“李旭的舅家表姐,路上帮她拿了点儿东西,非要谢谢我们,给了我和李旭一人一袋。”
“这也太客气了。”赵母摸了摸奶粉袋子,感慨道。
她记得那姑娘,早年她还想过把人说来给赵瑞作媳妇呢,谁知道儿子当时根本没那根筋儿,不耐烦处对象,眨眼的功夫,人家好姑娘就嫁人了,赵母私底下遗憾了好久。
不过,说到媳妇儿,赵母着急道,“静秋都走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儿媳妇过年回娘家探亲,这都一个多月了。
赵川泽也追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赵瑞看着母亲和儿子,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口。
她不会回来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岑静秋参加完高考后,就借口回城探亲,一直没回来,三月底他收到了岑静秋的来信,通知他离婚。
这年头农村人结婚没有结婚证的概念,摆个酒席、入了洞房就是事实婚姻,法律也承认,但是离婚时,就不需要办理任何手续。
岑静秋的一封信,斩断了他们的婚姻。
上辈子赵瑞不甘心,在儿子哭着找妈妈的声音中,独自去找过岑静秋,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只一到城里,就发现她跟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逛公园,她看那个孩子的笑,赵瑞从没见过她对儿子露过。
赵瑞跟了一路,看她给那个孩子买汽水,看着那个男人悄悄拉她的手,她没拒绝。
赵瑞只觉绿云罩顶,但心存一丝侥幸,也许是弄错了。
于是,他在城里多待了两天,四处打听情况。
很可惜,事实如此。
岑静秋对外后说她是离婚后才回城的,在乡下没有孩子。那个男人是她哥嫂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纺织厂的销售科主任,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人还支持她参加高考……
难道他不支持?赵瑞想问。
不过是终于脱离了“苦海”,再不想回来了。
于是,赵瑞放弃回家,再没提过那个女人,直至儿子把人接到身边……
想到这,赵瑞不由看向他疼爱多年的儿子。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养儿子的方法哪里不对。
为了让他过好日子,他南下打工,搬砖和泥、打架抢地盘……送他上最好的学校,提供最优渥的生活,为了不让他因为父母离婚而被同学朋友嘲笑欺负、产生心理问题,他工作一结束就立马回家,花大量时间陪伴他和母亲,他自认给足了儿子成长中所需的一切。
所以,他不懂儿子为什么对所谓的母爱如此执着,就连从小疼他爱他、照顾他长大的奶奶也不管不顾了。
难道是因为什么都有了,独缺母爱,所以想要拼命补全吗?
赵瑞无法理解。
想想早逝的母亲、遭遇车祸的自己,钱赚得再多有什么用,买不到命。
为这样自私自利毫无感恩之心的儿子拼搏更是毫无意义,重来一回,他不想拼了,这辈子他打算换条路走,有了政策先知,他会走得比上辈子更轻松、顺利。
钱,够花就行,让母亲安享晚年才是他最重要的目标,至于儿子,也许比起上辈子精心培养,放养更适合他吧,他尽到义务,养到大学毕业就踢出家门,任他自生自灭。
找他亲妈也好,跟那个心机女孩结婚也好,都随他,祸害不到他们母子就行,赵瑞这样打算着……
另一头,江大姑得知江南的近况,又看到李旭拿出的奶粉红糖,生气地抄起苕帚就打,“你姐补身子的东西,你也敢接!”
李旭边躲边耍嘴皮子,“奶粉是给大侄子小侄女的,红糖是给您的,我只是帮你们带回来而已,妈您打我就不对了!”
李旭二哥李昶看了两圈热闹才把他妈拦住,“好了妈,小南要给东西,老三能拒绝得了才奇怪。”
然后又转向李旭,“你仔细说说小南离婚流产的事儿,咱们合计合计怎么找程家算账!”
李旭面露难色,“姐她不愿意说,不过看上去心情很平和,我觉得……姐好像挺开心的,整个人像是解脱了一样,状态很轻松。”
听到这,李家人都沉默了。
许久,江大姑才心疼叹息道,“也是,依小南的性子,不到实在过不下去的地步,她不会离婚,但一旦离了,说明离婚才是她想要的。就是性子太要强,流产、离婚这样的大事都不往家里说,真是心疼死人!”
“至于程家……”江大姑咬咬牙,“等我问过小南,再找他们!”
能让小南闹到离婚的地步,肯定是死命欺负小南、给小南委屈受了,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对对对,”李旭在一旁拱火,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妈,我姐流产了,您不给她换点儿鸡蛋补补?”
“是了!”李旭妈赶紧起身,数鸡蛋去了。
留李旭在原地松了口气,又灌了一大口水,跟他爹他哥絮絮叨叨,“见到我姐肚子没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妈也有算错日子的时候,早就在家说要给我姐换鸡蛋坐月子,这都生了,妈的鸡蛋还没动静,没想到我姐是流产,我当时……”
“老三,”李昶听得头疼,打断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找不到媳妇吗?”
这嘴太碎了!
李旭听懂他二哥的意思,气急败坏,“那是我找不到吗?是我根本不想找!结婚有什么好的,拖家带口不自由,累死累活不够吃……”
“老三,你就是这么想你二哥的吗?”
忽的听见他二嫂幽幽开口,李旭身体一僵,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二嫂,我说外头那些闲汉!你看我二哥多勤劳能干,把我大侄儿大侄女养得多白胖可爱!”
李家鸡飞狗跳时,江南的宿舍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宿舍里两张上下床,左边有人住,她将东西都归置到右边,换水擦过两遍后,下面铺床,上面放箱子和其他东西,很快收拾好,还去了一趟邮局,开了新户,将手头上的六百多块钱都存了进去。
只是忙活了一下午,都不见室友,她问了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的后勤老师,才知道这位老师家住城里,只有赶不回家和午休时才会在宿舍,人很好相处。
江南大概看出来了,宿舍里只有一张书桌,那位老师的书籍文具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左边,即使之前一个人住,也没有丝毫越界。
实际不止这位未谋面的舍友,可能因为有杨校长这样认真负责的校长,红山中学的大部分老师没有其他职场人那么多小心思,很好相处。
比如,那位知青英语老师。
姓朱,他参与了江南的试讲打分,对江南印象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