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参加完开学前工作会议后,朱老师主动担当起向导,给她介绍了办公室的老师,又简单讲解学校里的大致情况,在知道江南也在备考后,很是兴奋,表示以后可以一起讨论题目。
在她连上两堂课回来,嗓子嘶哑时,了然地送了她两颗胖大海,并安慰她时间一长,适应了就好了。
总体来说,江南的新工作开局还算顺利。
中午,她拖着酸软的小腿打饭回宿舍时,又有惊喜。
李旭咧着大白牙远远朝她招手,原主大姑沉着脸站在一旁。
江南心头浮现两个字——完蛋!
第12章
江南讪讪走近,觑着大姑的神色,莫名心虚。“大姑、小旭,你们等多久了?吃了吗?我们先上食堂先吃饭吧。”
能躲一时是一时。
李旭冲她挤眉弄眼,看热闹般笑道,“姐,不用麻烦,我们在家吃过才来的。”
江南闻言,只得硬着头皮拿钥匙打开宿舍门,招呼他们进去坐。
正打算倒水,却听一直沉默的大姑道,“不用管我们,赶紧吃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子!”
李旭赶紧将水壶接了过去,自个儿倒起来。
说实话,江南吃不下。
“大姑,你们怎么来了?”她问。
快问,让她早死早超生!
江大姑却不如她愿,“你先吃饭,吃完再说。”
江南无奈,只得一口一口塞起饭,边吃边看江大姑和李旭动作。
李旭进门时拎了个鼓鼓囊囊的口袋,大姑背了个背篓,看着东西也不少。
现在正把一样一样往外拿。
泥炉、瓦罐、铝锅,还有半袋子木炭,背篓里则是鸡蛋、小米、红枣和红糖。
江南仔细看了看,那包红糖就是她让李旭带回去那半斤,见江大姑又给她拿了回来,江南忙咽下口里的饭,着急道,“大姑,您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还有这红糖,那是给你喝的。”
大姑回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好好的,喝红糖水干什么,浪费!”
李旭跟在一旁解释说,“妈听我说姐你这里连个烧水的都没有,就让我炉、锅都带来了,你放心,这都是家里用不上的。”
又听江大姑说,“总在食堂吃不营养,有空的时候自个儿熬点儿红枣小米粥或者煮个糖水鸡蛋,好好补补,家里别的没有,鸡蛋小米多的是!”
江南听了,只觉眼热,受之有愧。
许久,才道,“谢谢大姑。”
江大姑怪不自在的,“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江南赶紧把饭吃完,去把饭盒洗了回来,好跟他们说话。
江大姑让李旭把宿舍门关了,自己和儿子一人一把高凳,坐在侄女儿对面盯着她,一副“二堂会审”的架势。
江南叹了口气,组织了下语言,将事情都讲了出来。
从原主供养女主一家两年多,到被程皓撞流产、程母想让她月子期上班,她反击讨钱、离婚……
李旭才听了个开头就受不了了,即便有大姑镇压,也不断地在狭窄的宿舍里来回踱步,不停咒骂程家人。
大姑听完,黑着脸,眼里满是心疼,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锤了一下,“你个死孩子,让人欺负成这么多年都不往家里说一句,长嘴是干什么用的!”
江南替原主解释,“‘我’开始以为她住不了多长时间……”
大姑却越听越生气,缓过气后道,“现在这样,你就算了?!”
江南不解。
钱拿回来了,她也离婚了,除了程皓,她不想再跟程家纠缠了。
大姑恨铁不成钢,“钱拿回来就行了吗?那你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怎么算!程家既然敢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你怎么不把他们脸皮扯下来!”
江南想了想,醍醐灌顶,对啊!
她当时为了不让七大姑八大姨来八卦打扰她学习,一直没往外说离婚的事儿,然后又火速离婚搬离程家,确实没机会,但现在她安顿好了一切,应该把程家的脸皮揭下来,让人瞧瞧他们的恶心嘴脸。
这样的打脸,才更爽!
于是,江南跟她大姑道,“没关系,来得及,等月底我去看程皓,到时候我随口跟人说两句……”
大姑却不赞同,拍桌打断道,“什么事儿都要你做,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接着,又教训江南道,“你从小就性子要强又独,什么事都憋着,自己解决,怎么,你哥跟你弟还有你大姑姑父是死的?
你早该通知我们,我们打上门去,让程家瞧瞧你是有娘家人撑腰的,他们还怎么敢这么欺负你!你用得着辛苦这两三年,用得着离婚?!”
大姑的话震得江南一阵阵发怔。
原主没联系大姑一家,确实是因为她不想麻烦大姑,但江南处理后头这些事,却是完全没有找人帮忙的意识。
她跟原主差不多,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不过她享受到了时代和政策的红利,碰上了九年义务教育,家里不让她上学,村委会都不同意,她就这样一路上完了初中。
初中毕业,父母不给学费,就等她外出打工赚钱供养弟弟。但她没放弃,那是江南第一次向人求助,她找到了她的初中班主任,向她借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班主任是个好人,没有因为她当时完全没有还债能力而拒绝,沉默看了她几秒就同意了。
江南高中拼命学习,高考成绩排名省内前十,当地企业的奖学金、助学金纷至沓来,她一口气还完了班主任的钱后,带着剩下的钱和自己的身份证只身离开老家。
然后,一个人独自前行了十几年。
她习惯了没有后盾和退路,自己解决问题,所以不管离婚还是讨债,她都尽量在以一种和平的态度,一种交易的方式,最大限度避免自己受到伤害地进行,从没想过依靠别人。
现在听了江大姑的话,是啊,多好解决的事,只要通知大姑一家,他们打上程家的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要到钱并带走她。
这种感觉真好呢,江南没忍住掉了一滴眼泪。
江大姑见她流泪,又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轻声道,“现在知道哭了,受委屈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嘴上厉害,还是把人搂在怀里摸了摸后背。
李旭在一旁早就按耐不住了,“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套姓程的麻袋!”
“不许去!”江南吸了吸鼻子,出声阻止。
程登临是公职人员,套了被抓要到农场改造的,程家人不值他们付这种代价。
江大姑看侄女这态度,像想到了什么,冷不丁问道,“小南,你老实告诉我,小程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李旭震惊又气愤,“什么?姓程的还敢打野食,我看他是真不想活了!”边说边捋袖子。
江南惊讶看向江大姑,她没跟他们说过这个消息。
“如果不是他有二心,你怎么会离婚?”江大姑猜到她的想法,肯定道。
生活费什么的,要回来就行,跟婆婆小姑子处不来,搬出去住就好,在江大姑看来,小南和程登临感情好,只要程家让步了,依小南的性子,就不会离婚。
但她还是离了,只能说明她不想继续跟程登临过了,程登临一定有问题。
江南呼气,虽然大姑的推导过程不沾边,但结论是对的。
她不想原主的委屈无人知道,于是说,“跟他一个大学同学,估计觉得人家有文化有涵养,暧昧过几年。”
江大姑和李旭听了,怒火升到了极点,“混账!”
两人发泄过后,江大姑跟江南说,“后面的事儿你别管了,我们去给你讨公道!”
说完,就带着李旭风风火火走了。
江南反应过来去追,根本追不上。
江大姑不想浪费时间等公交,直接催着李旭骑车去。
李旭吓了一跳,问,“妈,用得着这么赶吗?”好远的路呢!
江大姑道:“再晚,那小姑子就上大学去了,这边有人说什么她听得到吗?不疼不痒的,上几年大学回来,大家伙都忘了,那有什么意思!就要趁她在家去臊她的脸皮!”
家属区这头,江南才走一天,没漏出任何消息来,一片宁静祥和。
直到——
“砰砰砰!”
江大姑带着李旭气势汹汹来,一锤锤敲着程家的门,引来全大院里的人围观。
院里有人见过江大姑,打招呼道,“小江她大姑,来看小江呀!”
大姑回头,冷冷道,“我家小南早离婚回家了,怎么会来看她,我是来找程家要说法的!”
离婚?
院里人吃惊了,眼睛鼓得老大:小江小程离婚了?
所有人左右对视交换消息,怎么没人知道!
他们这两天是瞧见江南来来回回搬东西,但都以为那是带了家里不要的旧东西回去救济农村娘家,怎么突然就说离婚了呢?
大家伙围在一处嘀嘀咕咕。
程家屋内,程母听着这大力的敲门声,心生一股怒气:谁呀,敲这么的重门,一点礼貌都没有!
走到玄关,却听到这样一番话,赶忙拉开门,招呼道,“亲家大姑来了,快进来坐!”
进门再说,别在外头瞎嚷嚷。
江大姑性子本来就彪悍,说话声中气十足,这两年李旭和赵瑞不知在外头鼓捣什么,往家里带了不少钱,家里油水足,江大姑又到了年纪,发福了,嗓门就更大了。
声音传得满大院都能听见,“不用坐了,也别攀亲,我们已经不是亲家了!”
说着,伸头往程母身后看,“你家那位千金小姐呢?叫出来我看看,她脸皮到底有多厚,才能叫嫂子跟个长工似的拼死拼活养活她!”
不见人影,她又转向院里的其他人道,“大家伙还不知道呢吧,我侄女儿这前小姑子回娘家两三年,没往家里交过一分生活费,全靠她哥哥嫂子养活,我说前亲家,你们一家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院里果然响起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混在人群里的郭婶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江要离婚呢。
程母气得喘不上气,这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还让不让她女儿活了!
“她大姑,说话要凭良心,我们怡心的生活费都让小南拿走了!”程母咬着牙扬声解释道。
她女儿交生活费了!
江大姑嗤笑一声,“要不是小南闹离婚跟她要,你们会给吗?!”
“而且,我听小南说她和小程一个月要交五六十生活费?程家的,你就欺负我侄女儿不买菜不做饭,你家是吃金子还是喝银水,一个月能花五六十!”
看热闹的人听得直吸气,五六十呢!
有“明眼”人道,“你们不见程家一个月买那么多桃酥饼干,订着牛奶还买奶粉,一个月吃五六七八回肉,瞧那几个孩子面色红润的,怎么用不了五六十!”
程母见院里人对着她家指指点点,一改往日温和的形象,声音也尖锐起来,“小南和登临已经离婚了,我们没少她一毫一厘钱,甚至让她带走了那么多东西,帐都两清了,你们现在来闹是什么意思!还是嫌不足,还想要钱?我告诉你们,没门!”
“呸,谁来找你要钱!”江大姑啐了一口,“而且小南带走的,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没占你们程家一点便宜!倒是你们,眼睛都是瞎的,我家小南累得都瘦成麻秆了,她十七八岁在家干农活都没瘦成这副样子!
今天,我就想来瞧瞧你们程家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也让大家伙见识见识,能让儿媳妇当牛做马养活小姑子的人家是什么样儿的!”
“小江这两年确实瘦得厉害……”有人不禁唏嘘,谁能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其他人跟着摇头。
程母却委屈直冒眼泪,“谁家当牛做马不用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带孩子,我哪一样让她沾手了!”
江大姑笑了,“别说的这么委屈,你给小南洗衣服了还是给她打扫房里卫生了?没有吧!我侄女干不出来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事儿!
再说买菜做饭,你们老两口想闲在家不做饭等子女回家来做,也行!毕竟辛苦了一辈子,谁还不能享福了,可你的千金、你的贵子做饭了吗?凭什么就指着我家小南,你还生活在旧社会,专门搓磨儿媳妇吗?!”
说到这,江大姑似乎想起了正题,“你家千金在家呢吧?怎么还不出来,我这么大嗓门她听不见?不出来分辩两句吗?
我想当面儿问问她,军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她这个军属觉悟怎么这么低,白吃白喝哥哥嫂子两三年,一点表示都没有!
还有程登临,我原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啊,小南在家给他奶孩子、伺候爹妈,他在学校跟女同学勾勾搭搭。
你们一家子真是不是一家不进一家门,面上光,内里脏!满屋子的腥臊!”
江大姑这连珠炮一样的话语,震得大家伙一愣一愣的。
什么?小程在外面有人?
“你胡说八道……”程母反驳了一句。
“嘭——”
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晕了。
得,院里人也不敢看热闹了,忙上来帮忙,郭婶一边儿给人掐人中,一边儿冲屋里喊,“程家有人吗?怡心在不在,你妈晕倒了!”
里头程父和程怡心这才慌里慌张跑出来,把人背起来送医院。
人都不在了,戏也唱不下去了。
不过,江大姑目的达到了,招呼儿子走着。
院里人见识过她那副彪悍模样,也不敢拦,“她、她大姑,就走了?”
江大姑点点头,礼貌道,“今天打扰你们了。”
倒把人说得不知所措。
江大姑走后,家属区的八卦马上就传开了。
有人找上郭婶,“好你个老郭,小江那工作是你联系换的吧,你早知道小江和小程离婚了,一点儿口风不露,还能不能一起聊天儿嗑瓜子了!”
郭婶无辜,“我也不知道里头是这么回事啊!”
其他人跟着感慨,“怡心真是看不出来啊,在外头待人接物温柔大方,没想到在家白吃白喝哥哥嫂子一点儿没不好意思。”
另一个则不屑吐了颗瓜子皮,“你不瞧瞧她身上穿的裙子大衣小皮鞋,那得多少钱,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哪儿还有钱添家用的。”
又有人道,“程家两口子也是,平常和和气气的,没想到压榨起儿媳妇来一点也不手软!”
“还有小程,看着人模狗样的,呸,男人都一个样!”
这一家子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程家彻底在家属区出名了。
而程登临对此一无所知,晚上回家时,还觉怪怪的,路上不少人看着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大概猜到这些人可能是知道了他离婚的事儿。
但到了院门口,却听一个街溜子,不怀好意地问他,“登临,女大学生滋味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