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来的太是时候,听得一清二楚。
皇帝刚喝完儿媳妇敬的茶,就得到这个噩耗,他清咳一声:“张敏德,将南越国之前进供的玉如意拿过来,送给太子妃。”
“是!”张敏德快步退出大殿。
这个绿如意皇帝很喜欢,一直放在私库里,皇后想要,旁敲侧击的说了几句皇帝也没答应。
皇后听了这话眸光微闪,含笑道:“皇上倒是喜欢这个儿媳妇儿,模样也格外出挑,和太子殿下正般配呢。就算她姐姐和她一模一样,也没有她半分风姿。虽是一母同胞,但终究有些差别。”
皇帝微微皱眉,面带不悦:“一个侧妃也敢和太子妃相提并论?!平白折了身份。再说,太子妃只是沐洪明的义女,何来一母同胞之说。”
皇后笑道:“倒是臣妾的不是,太子妃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在风光无限又如何?天生凤命终归不是她,即便嫁给太子,也走不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反倒是养在她膝下的三皇子,才有继位的可能。
沐槿之浅笑安然:“不敢,一句话而已,皇后娘娘不用介怀。”
一句话,让皇后直接变了脸色,方才敬茶时,太子殿下喊的便是皇后娘娘,这丫头有样学样,竟是连一句母后都不愿意喊。
皇后心中泣血,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怨毒,不过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一闪而逝,让人完全抓不住。
沐槿之还没来得及看清,便消失不见了。
“无妨,母后还能和你们这些小辈儿计较?皇上今天割爱,把最喜欢的绿如意都送给你了,那母后也不能小气,本宫记得,我那儿还有一套紫翡头面,一会儿差人送到东宫,太子妃不要嫌弃才是。”
“槿儿怎么敢让娘娘割爱……”
“莫不是你看不上?”皇后佯装生气。
“槿儿怎敢……”
“皇后给的,收着便是。”皇帝一锤定音,看着沐槿之倒是越发满意了。
尤其满意,她那一句皇后娘娘。
景澜自幼丧母,六岁时元后难产,母子皆亡,抛下凤景澜一个人,他也是命苦,又当爹又当娘,就这样过了三年,被百官催着立了皇后,当时选了几个,他提出,中宫不可孕育子嗣,这时的皇后娘娘应了,如此,她就从一个官家之女变成了一国之后。
她喝了绝嗣药,一生没有子嗣,三皇子虽然被她抱过来养在膝下,但是始终没有记在她的名下,皇帝丝毫不退让。所以,他现在名义上的嫡子还是只有太子一人。
至于皇后养大了三皇子的胃口,他们一直伪装的很好,皇帝并没有发现,若不是此时的婚约出了问题,恐怕还发现不了。
“对了,之前景安纳了侧妃,这几日都忙忘了,张敏德,张敏德?”
“回皇上,张公公去取绿如意了。”张敏德的干儿子连忙上前回答。
皇帝这才点头:“你去,让他取一套琉璃盏出来,送给三皇子做贺仪。”
“是,奴才这就去。”
沐槿之轻轻地挑了挑眉,她已经听说两次琉璃盏了,看样子这东西万分珍贵,沐槿之眼珠子转呀转,要不想办法把玻璃搞出来吧,这玩意儿看着挺赚钱。
不过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做呀!
不过,沐槿之偷瞄了一眼张敏德取回来的琉璃盏,和她记忆中并无差别。沐槿之心思又活络了。
回程的路上,沐槿之半晌没有说话,凤景澜习惯了身旁有个人叽叽喳喳,一时间安静下来倒有些不习惯了,他略走慢一步,身后的人直直撞上,柔软无骨的触感,让凤景澜身子一僵。
“啊……”沐槿之整个人撞了上去,鼻子酸酸的,眼睛冒泪花,看着格外可怜,她揉了揉鼻子:“好疼啊……”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沐槿之,拿出手帕递给了她。
沐槿之一愣,纤长的手指已经伸到面前了,她也不好拒绝,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光:“我在想琉璃盏。”
“你喜欢?”凤景澜轻轻的挑眉:“我记得东宫库房有许多崭新的琉璃盏,喜欢就去挑吧,每日不重复,也能让你用上三个月。”
别人听了肯定会觉得他财大气粗,而沐槿之听了,有些啼笑皆非:“我怎么会喜欢那些东西,与之相比,我更喜欢瓷器。”
凤景澜愣了一下,世人多追捧琉璃,他还以为女子都喜欢这些:“为何?”
沐槿之奇怪的看着他,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凤景澜解释道:“琉璃是别国辗转而来的物品,并不常见。”
“原来如此。”沐槿之恍然大悟,随即不可置信道:“大齐竟然不会制作琉璃?”
太子殿下难得的有些沉默:“不会。”
凤景澜道:“琉璃难得。”
“很快就不难得了!”沐槿之拍了拍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他的手臂,高深莫测的走开了——其是她本来想拍他的肩膀,奈何海拔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过她要想想,制作琉璃的方法,应该会存在哪一本书中,她下载的图书馆里的书太多了,想想该从哪一本开始找。
凤景澜落在她身后,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听她此言,难道是有制作琉璃的方法?
三皇子收到皇上给的琉璃盏简直乐开了花,拿着东西跑到沐云谣的院子里,和她一起欣赏。
“谣儿,这是父皇送给你我的新婚贺仪,上好的琉璃盏,这可是那么多皇子中的头一份!其他弟弟取侧妃时可没有这个待遇,谣儿,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凤景安欢喜非常,抱着沐云谣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一口,要多响亮就多响亮!
沐云谣眉目流转,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红着脸娇羞道:“你啊!下人还看着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早就说了她天生凤命,她和景安哥哥成亲才多久,皇上就开始看重景安哥哥了!日后还怕没有一搏之力吗?
太子殿下算什么玩意儿,且先让他得瑟几日,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就看着那个病秧子能活几天!到时候这天下还不是凤景安的!又有谁还会记得凤景澜!
这世上,唯有她选中的人才是皇帝!
沐云谣这么想,凤景安自然也是这么想,于是对着沐云谣时又加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更加喜爱她了。
沐云谣媚眼如丝的看着他:“景安哥哥,你要知道,这世上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凤景安自然讨好:“自然是我最爱的谣儿啊!我会一生一世爱你,只爱你一个!”
不同于两人的得意忘形。回到东宫,沐槿之就让紫苏在门外守着,她则拿起她的手机,完全沉浸在图书馆中,翻找着一本又一本的电子书籍,图书馆里的书太多,让她眼花缭乱。
不过,既然然连琉璃都没有,恐怕玻璃就更没有了,玻璃可比精美的琉璃更加重要!还是先想办法把玻璃搞出来吧。
最后她索性搜索玻璃两个字,倒是出现了一系列的书籍《中国古代玻璃》、《玻璃器》、《玻璃制作工艺》……
沐槿之眼睛一亮,比之五彩斑斓的琉璃很显然,玻璃的作用更大。
她兴冲冲的找来纸笔,最后写出了一个,又大又丑的“玻”字!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手能写出的东西吗?!不要这手了!!!
第18章
万事开头难,在沐槿之写了满满一张,她就不觉得难看了……才怪,人呐,最重要的就是放过自己!
她双手举起纸,不错嘛,蛮有进步的,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至少都健全,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沐槿之认命的继续写着,哪怕每个字儿都比别人大上好几倍,甚至一张纸写不了几个字,她也丝毫没有退缩,一笔一画的写着,只是,用不惯就是用不惯,她写的手腕儿都有些疼了,索性直接抄写了几种制造玻璃的方法,大同小异,沐槿之点点头。核对了一遍,便快速将自己的手机藏在荷包里。
这时,门外传来紫苏的声音:“参见太子爷。”
“免礼。”凤景澜点头。
紫苏一眼没看见,栾平直接推开房门,凤景澜慢条斯理的走进去,沐槿之着急把纸张都拢到一块儿,一见有人进来,手下意识的一松,一张纸飘飘然落在地上,凤景澜走上前两步,那笔写的很辣眼睛的字儿刚好落入他的眼帘。
凤景澜闭了闭眼,很是无奈,世上怎么有如此……骨骼惊奇的字迹。
字迹且不说要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最起码的公整美观要有吧,可是这种字迹着实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沐槿之快速的奔过来,捡起地上的纸张,三两下和那堆纸笼在一处,随便拿了一本书压住。
“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过来?”沐槿之一秒变脸,笑得有多温婉有多温婉。
凤景澜慢慢走过去,在她惊愕的目光下,拿起一张字迹斑斑的纸,淡淡的道:“改日我会请一个书法夫子过来,教□□妃书法,你这字迹……”
向来波澜不惊的凤景澜,也微微有些崩溃,怎么会有人将字儿写得如此稀烂?没有任何风骨不说,还缺胳膊少腿儿,是字儿又不是字儿,凤景澜不得不接受,他新娶的太子妃是一位白字先生。
沐槿之红着脸,羞愤欲死,抽出纸张,一把盖在书下面:“未经允许,太子殿下这么好动我的东西?!”
凤景澜清咳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移过视线:“此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咳咳咳……我很抱歉,你不要生气。”
许是这样咳嗽了两声的缘故,凤景澜的喉咙有些痒,不断传出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好像要把心肺都咳嗽出来一样,沐槿之哪儿还能和他计较,将人好端端的扶在书桌后坐下,利落的倒了一盏温茶,递到他的唇边。
“喝一口,暖一暖,压一压。”
凤景澜下意识的别过脸,沐槿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凤景澜一把接过,低低的道了一声谢。
等喝完茶水,那股想要咳嗽的冲动才压了下来:“我今日来,是之前忘记告诉你了,半个月后便是爹爹的寿辰,若是想要准备什么,可以去私库看看。没有银子就去账上支……”
说起这茬,太子殿下才想起他一个月还要给沐槿之万两银子:“至于每个月需要给你的万两白银,则另算,每月月初我亲自给你。”
沐槿之眼睛一亮,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不过,平白接受他那么多钱,她还怪不好意思嘞,皇帝的寿辰是吗?这不就赶巧了!
“太子殿下,你看!”沐槿之将自己写了一上午的成果拿出来……一目了然的惨不忍睹。沐槿之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通红:“你可能看不懂,我来读给你听,玻璃制作攻略……”
凤景澜未曾打断她的话,但是一双眸子欲说还休,沐槿之不由得停下了:“怎么?”
“何为玻璃?”
“玻璃吗?玻璃,可以用来制作各种建筑物的窗子,生活中常用的玻璃瓶、玻璃杯、玻璃镜等等,玻璃在装修中的使用是非常普遍的,用玻璃制做的窗子,透明的分毫毕现,也可抵御寒风,比这些纸糊的窗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
凤景澜眸光微闪,他从未听说过如此神奇的物件,可抵御寒风吗?每每冬日来袭,有多少无辜百姓要丧生于寒风之中,那些植物的窗子的确没用……若世上真有沐槿之说的那种神奇物件,那简直是造福天下万民的利器。凤景澜一颗心都在颤抖。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却是情难自已:“这些东西可需要誊抄?咳咳……咳咳……”
太过激动反倒导致了胸口有些喘不上气,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凤景澜咳嗽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后背上有一只手在温柔的拍拂着,凤景澜勉强压住了咳嗽声,他微微抬眸:“我虽不会和太子妃一样制作玻璃,但唯独这一手字儿勉强能见人,将方法写下来,也能督促师傅早日做出来。”
沐槿之哪儿敢使唤太子殿下,看他刚才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还怎么敢啊。
“你回去歇着,我可以找别人来帮忙写。”
沐槿之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字儿的确见不得人,但是她的手机更不能被别人发现!他原本就打算自己写出来之后另找人誊抄,还没行动太子殿下就撞了上来。
凤景澜立刻回答:“我可以!”
“不!你最重要任务的是养好身体!”沐槿之不想使唤病号,尤其这个病号还是她家boss,给她发工资的大大。
凤景澜安稳一天,她便能安稳一天。
凤景澜眼神有些失落,因为方才过度咳嗽的缘故,眼尾染上了点点的红,看着就好像委屈的快哭了一样,沐槿之看到这一幕,哪儿还敢严词拒绝:“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不要难过啊!太子殿下,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太子,处处为百姓着想,越是这样,应该为了百姓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凤景澜眸光微动,他声音略微有些轻,好像一缕烟一样,风吹过就散了:“我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你也觉得,我病体孱弱,只能日日窝在东宫的角落,等待着不知哪一日降临的死亡?”
他神情柔弱易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鸦羽一般的墨发,和他头上的玉冠。
沐槿之一颗心都要碎了,认真的回答:“我从未如此觉得……太子殿下若是愿意,我为太子殿下翻译,你也好执笔把这些东西写出来,来日玻璃做出来,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太子殿下的一半。”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沐槿之郑重其事的一句话,让凤景澜难得的愣了几分,夫妻吗?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可不就是夫妻吗?
年少夫妻,恩爱不疑。
凤景澜郑重其事的点头,两人一个念一个写,倒也迅速,不过,没一会儿沐槿之没有声音了。
她呆呆的看着太子殿下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字迹秀美,好看的有些不可思议,沐槿之从未见过这样的字儿,一时间竟然被震住了,这是人能写出来的吗?
如果她没写过,她还不至于如此惊讶。看他手里的狗爬字儿,再看看太子殿下的簪花小楷,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太子妃?为何不读了?”凤景澜眉头微挑,略带一丝疑惑的看着她。
“太子殿下这字儿写的真好看。”
“哦?怎么好看了?”凤景澜很惊讶,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子如此直白的夸赞,他来了兴致,微微勾起唇角,放下了手中的笔,端坐在书桌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着沐槿之的夸赞。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字美,人更美。
沐槿之直接被他一笑勾了魂,字儿就算再美,也及不上眼前人的一分一毫,沐槿之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心跳如雷,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让人有些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跳出来。
凤景澜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羞赧,他前两次便发现了,原来世上不光男子爱美人,有些女子,也会喜爱貌若潘安的男子,而他恰好有一副不错的皮囊,也恰好……有一个喜爱偷偷看他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