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吃的欢喜,东宫里却好似结了厚厚的冰,冻的人瑟瑟发抖。
无他,太子爷自从上次晕过去,已经三日没有醒来了,皇帝着急的一下朝就往东宫跑,可不管他怎么焦急,凤景澜都没有半分要苏醒的意思。
不知何处传来流言,太子殿下一直不好,是因为老天要把太子殿下收回去了。
“太子殿下他真的一直都在昏迷?”一个洒扫个宫人和身边的小宫女说着闲话。
“那还能有假,和我一个地方出来的小李子有几次路过东宫,那里都戒备森严,太医都叫过去好几批了。”
“大家都说,原本是凤命之女在为太子殿下续命,可是凤命之女被皇上推了婚,就不能庇佑太子殿下了,所以他才昏迷不醒,说不得都没几天好活了。”
“翠儿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旁人知晓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那个病秧子虽然病歪歪的,可皇上喜欢的紧。”
“怕什么,咱们两个说话,又没有外人,太子体弱多病,活着也是折磨——”
“放肆!”
张总管暴喝一声!方才他就想骂人了,这两个宫女在阎王爷头上跳动,也别带上他啊!张总管冷汗簌簌,不敢看身旁的皇帝。
皇帝慢慢的走过去,在两个宫女眼里简直比阎王爷还可怕,她们惊慌失措跪在地上,额头“嘣嘣嘣——”的磕在地上,用力的都不要命了!没几下额头就见血了,皇帝视若无睹,他一脚将那个诅咒太子的贱婢踹倒在地上,看着她眼中的惊惧,皇帝缓缓地笑开了:“你敢诅咒朕的太子?”
他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冰冷的好像冻住了一般:“喜欢死?我会让你好好感受什么叫死,来人,把这两个贱婢带下去,告诉行刑的人,三千六百刀,少一刀,我就砍他一刀。”
“皇上不要啊!”
“皇上饶命啊!”
“皇上放过奴婢吧!”
凄厉的声音就好像午夜索魂的女鬼,头磕的更用力了,恨不能把脑浆磕出来,如果真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倒不如死了干净。
皇帝阴沉的声音响起:“你们磕死了,就让九族凌迟。”
两个人顿时像被卡住脖子的鸭子:“不要唔唔唔唔……”
“张敏德!”皇上神情难测的喊了一声。
张总管立刻上前,心里几乎要把那两个宫女骂死了,她们想见阎王爷,他还没活够,什么都没做,倒吧咱家拖下水了。
“最近宫中可有什么流言?”
张敏德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连忙跪下来磕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并未听到什么流言,老奴立刻着人去打听。”
皇上神色不太好看,似笑非笑道:“你是朕身边的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你的位置就可以换人做了。”
张敏德身上的皮都绷紧了,知道皇帝恼了,可这种事,他也不好开口,果然,下一刻,皇帝这把火就直接烧到了皇后身上。
“皇后身为中宫,御下不严,想来是管理后宫太过劳神,着淑妃协理六宫,为皇后分忧。”
“是。”张敏德顶着皇上视线应了下来,等皇帝转身离开,立刻派了干儿子去传旨,明知道是个烫手山芋,但他必须得给皇上表表忠心了,不然下一个被发落的就是他!
张敏德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龙有逆鳞,触之则死,陛下平日里再好说话,一遇上太子的事,就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太子殿下啊,千万要好起来啊!不然这次恐怕真要血流千里了!
等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回禀完,张敏德已经不敢看皇上的脸了。
什么叫没了天生凤命的庇佑,阎王就要来收太子殿下的命了,什么叫太子殿下一直以来安然无恙,是因为和沐云谣有婚约,什么叫趁着太子殿下还喘口气,说不定冲冲喜就好了!
他们倒是真敢说!一个个的都活腻歪了!
张敏德不知道这背后有几双手在后面搅浑水,就知道,三皇子可能要凉。
皇帝道:“天生凤命……”
行,他倒要看看,是所谓的天生凤命管用,还是他的景澜亲自上香求来的太子妃管用。
“景澜,你明日再不醒来,我就下令,三日后沐家次女入东宫,冲喜……”皇上定定的看着面色苍白,悄无声息的儿子,等了半晌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傍晚,皇帝又来看了一遭,凤景澜依旧如常,待到了夜深才走:“儿子,你不说话,爹就当你答应了。”
皇帝走内室,又不死心的回来,看着凤景澜,闹脾气一般说:“我再给你个机会,我数三声,三,二!”
“……一。”
“儿啊,那就这么说定了。”皇帝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他多想凤景澜猛然睁开眼睛,反驳他的荒唐行径,可是他没有……
凭着凤景澜的气运,他若是不愿,怕是早醒了。
罢了,罢了,那毕竟是他上香求来的太子妃,就如此吧。他放弃挣扎了。老天垂怜景澜日久,只希望,这次上苍依旧垂怜,让他能在大婚之日醒来。
第14章
人在家中坐,夫从天上来。
沐槿之一脸懵的接过圣旨。
前几天皇帝大大传旨,说的是择日完婚吧!怎么择日变即日了?!嫁衣能不能绣好哦!
不得不说,尚衣局的绣娘一个个都忙疯了!周围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偏偏那边又忙的热火朝天,绣品,珍珠,金片,银片,一件件都缝合到嫁衣上,也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
沐槿之安静的等着三日后的婚期,沐云谣则被一顶轿子抬进了三皇子府。就连嫁衣都是外面取来的成品,她让人绣的嫁衣绣了一半,被她万分恼火的剪碎了,沐云谣简直恨死了沐槿之!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她求来的。
火红的喜房中,三皇子同沐云谣饮了合卺酒,哀怨的看了一眼三皇子:“景安哥哥,你为何不和圣上说娶我为正妃?难道你还要娶别的女子不成?我可不依,我不想任何人压在我头上……更不想旁的女子占着你妻子的身份。”
凤景安此时也乐意哄着她,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倒:“我心中自然只有你一个,旁的女子就算再美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父皇之前正在发怒,我若是一意孤行娶你做妻子,父皇怕是会更生气,你先忍忍,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就和父皇说让你做我的妻子,你放心,我不论是身边还是心上从来只有你一人,再不会有别的妻子。”
至于他后院满满的莺莺燕燕,那些不过是小妾,玩物而已。
沐云谣听的心花怒放,凤景安亲过来,沐云谣往旁边一侧,那个吻便落在了她的侧脸,凤景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仍是耐着性子问她:“云谣?”
“你要答应我,日后一定不能放过沐槿之!”沐云谣拽着他的衣袖,嘟着唇撒娇:“就因为她要嫁给太子殿下,我才会被着急忙慌的抬进皇子府,连自己的嫁衣都没绣完!”
凤景安心中略过一丝不耐,也不知这女人脑子里进了什么水,为什么偏偏和沐槿之作对!她一个没有丈夫的废太子妃,留着反倒能展现他大度。
尽管心中不耐,凤景安还是一叠声的答应了,不等沐云谣再说什么,直接一个饿狼扑羊,将沐云谣压进被子里。火红的喜被掩映下,沐云谣越发白皙,而凤景安越发黝黑,那张深古铜色的脸埋在沐云谣肩膀处,简直就像是真人版的美人与野兽。强烈的视觉冲击,简直了!
偏偏沐云谣一脸甜蜜,这是她爱的人,是她的救赎,只有他才会不嫌弃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并且毫无芥蒂的和她在一起,娶她做皇子妃。
她能遇见凤景安,何其有幸。
凤景安也的确很给面子,亲亲密密的陪着沐云谣三朝回门,只是搭在沐云谣腰间的手,让人看着刺眼,沐夫人想开口,却被沐洪明拉住了。
沐夫人气的别开了脸。
怎能如此轻贱自己的侧妃!就算是一个良妾,也不能当着她父母的面对她动手动脚!凤景安拿她的女儿当什么了?!一个玩意儿吗?!
沐夫人脸上火辣辣的,她走到沐云谣面前到:“谣儿,你和娘一起过来说说体己话吧,前厅就交给他们翁婿两个,咱们到后面去。”
沐云谣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撇见站在一边的沐槿之,这才含笑应是,亲亲密密的挽着沐夫人的手臂,完全不复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就像一个乖乖巧巧的女儿。
沐槿之跟在两人身后,听着她们母慈女孝,顿了一下,便老老实实的跟在两人身后,再没有试图往前一步,到了沐夫人的院门外,沐槿之知情识趣的站住了脚,道:“我去看看后厨,让他们备一点好吃的。”
沐夫人这才想起来身后的沐槿之,脸上略过一丝尴尬,轻咳了一声:“好,吩咐厨房多做些你们爱吃的菜。”
“景安哥哥不喜吃甜,今日的糕点都做成咸口的吧,不能做就不做了。”沐云谣像吩咐下人一般随意。
沐槿之点头:“我记下了。”
然后转身离开。
沐夫人最喜欢吃花糕,里面加一些蜂蜜,甜甜糯糯的别提多好吃了,每次用膳都要来上一两块儿,今日却是没有了。她想想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三皇子不吃,不放在他跟前就是了,我们可以——”
“你怎么那么馋?!”沐云谣厌恶的看着她,语气中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沐槿之都走远了,她也不用做戏给别人看了,沐云谣嫌弃的拂了拂袖子,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沐夫人被她一句话问的红了眼,摇摇欲坠的泪珠挂在她的长睫上,格外惹人可怜。她坐在桌边,半晌没有说话。
沐云谣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适,也知道她方才那句话有些过分了,只是话赶话不小心说出来了,绝非她的本意,可是……让她去道歉,绝对没可能。
母女二人坐在一处,却无一人说话,屋里屋外的丫鬟,一个个也像是没嘴的葫芦,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沐槿之在凉亭里坐了一会满目的春景尽落入她的眼中,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心中恬静无比,一片安然,难怪古人一个个文采斐然,泼墨便成诗。
等紫苏拎着桃花糕来了,沐槿之这才起身,刚才的文静全没了,扬起一抹大大的笑:“紫苏辛苦了!我们回去吧!”
“小姐!”紫苏无奈:“我都说了让小姐先去夫人院里等着,一会儿努比拎着过去就好,您还非要在这里等。”
沐槿之的笑小了一点,若无其事道:“我只是想亲手给娘拎过去。”
“紫苏,明日我就要成亲了,你……可要跟着我一起入东宫?”沐槿之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一入宫门深似海,无缘无故的,谁愿意进宫呢?
紫苏想了想,问道:“小姐,奴婢可以选择吗?”
沐槿之很确定的点头:“当然啦!我向你保证,你若是不想进宫,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我发誓——”
紫苏一把攥住她的手:“奴婢当然相信小姐,奴婢想要和小姐一起入宫,一辈子侍奉小姐!”
人这一生能遇上几个好的主子呢?紫苏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后的主子应该不会像小姐一样对她了,而且她到了适婚年龄,若是没了主子,她爹就更容易把她草草嫁人了。
紫苏想想都觉得难受。
一入宫门深似海就深似海吧。左右有她陪着小姐一起共沉浮,日后就算有什么好歹,她也绝不后悔。
几天后的紫苏万分感谢此时的自己!她从来没想过,跟着小姐嫁入东宫的日子竟然会那!么!爽!
真的有人把日子过成那个样子吗?!她不信除非让她先体验一百年!
别人入宫,处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而东宫,除了太子一个主子,其他都是奴才,她家小姐,入宫即巅峰,连皇帝都不管!
两人走到院门外,沐槿之仔细听了听,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又往前走了几步,沐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刻迎了上来,笑得跟朵花一样:“二小姐,您回来了!快进来!”
院里的奴才好像活过来一样,一迭声地向她问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沐槿之顿了一下,和紫苏对视一眼,紫苏一脸无辜,别问我,咱俩一块回来的。
沐槿之无奈的移开视线,拎着食盒进去。既然不知,她就只能忽略房间中略微有些奇怪的氛围,言笑晏晏:“娘,今日厨房蒸了些桃花糕,想着娘喜欢吃,特意给娘——”
沐夫人红着眼直接掀翻了:“谁要吃这些桃花糕!”
沐槿之脸上的笑没了,她呆愣愣的看着滚落一地的桃花糕,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亲人之间如何相处,也不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也不会有人给她答案。
沐槿之想勾唇笑,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也许是她命中注定,孤寡一生,不得亲缘情缘。她也不该奢求这么多。
沐槿之僵硬的身子缓缓动了动,沐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她做了什么,她一把拉住沐槿之的衣袖:“槿儿……”
沐槿之看了看被拉住的袖子,又看了看地上的桃花糕,唇角扬起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娘不喜欢,我让他们撤下去。”
沐槿之缓缓的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眉眼弯弯,却让人觉得无端哀伤。
沐云谣哑了一下,看着这一幕,有些滑稽的痛快:“都说了不要让你准备甜食,你是故意在和我作对吗。”
沐槿之道:“是我错了。”
沐云谣被噎了一下,趾高气扬的傲娇道:“你知道就好!”
沐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她和沐云谣,终究是亲母女,有些行事,如出一辙。
沐槿之也没了声响,沐夫人几次想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云谣道:“我听闻太子殿下已经昏迷多日,你说若是你冲洗没有达到皇上的预期,他会不会把你逐出宫门啊?”
第15章
沐槿之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淡淡的道:“太子殿下不会。”
虽然只见过两面,可太子和史书上的太子景澜如出一辙,都是心怀悲悯之人。
大婚当日,日暮黄昏
沐槿之在官媒的搀扶缓缓离开沐家,正迷惘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沐槿之垂眸,被红盖头遮住的视线只能看见那人如火的衣摆上,金丝银线绣成的纹路。
沐槿之猛然睁大眼睛,然后微微颤抖着将自己的手交给身边的人。
许是天气太冷,又许是他刚刚醒来,骨节分明的手冷的好像一块冷玉。
沐槿之上了轿子,如履平地,没有一丝波动,直到到了闹市,细微的声音响起:“太子,快看,前面那个骑马的就是太子啊!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看!”
“是啊,好俊俏!”
他们没读过什么书,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不过,沐槿之还是从那些声音中捕捉到不太好的言论。
“听说皇上匆匆让他们成亲,便是为了给太子殿下冲喜……不然,谁家好人家的女儿,定亲没几日就成亲了!太子妃看着风光,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