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又等了好长时间, 派出去观察的人都说顾潇潇正在忙, 他也不敢多问,这不, 刚收到风声,就赶紧过来了。
“可不是嘛, 朕都等急了。”沈思渊握住她的手。
两人一块来到晚会现场。与其说是晚会,不如说是一个露天派对,顾潇潇安排的略微仓促, 若不是沈思渊在背后鼎力支持,怕也做不到这么完美。
场地是在城西一处临河的草地上举行, 富贵早早地把台子搭建起来,虽然是一个与民同乐的活动,但他还是细细盘查了在场的所有人,并在最外围布置了几圈重兵, 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沈思渊来时, 这里已经燃起篝火, 肉味飘香,百姓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有好酒之人已经微醺。他和顾潇潇登上一处高台,下面人群立刻肃静,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地参拜:“草民拜见皇上、顾美人,皇上顾美人喜乐安康!”
沈思渊高兴,说道:“起来说话吧,今日顾美人宴请,各位劳苦功高,不必拘礼,吃好喝好!”
顾潇潇小声说道:“就您这文不文白不白的话,实在不像一个皇帝说出来的话,有失水平。”
沈思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让顾潇潇靠着他身边,“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皇帝,再说了这个皇帝说话水平也就那样,不然我扮演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一个人怀疑呢?”
顾潇潇觉得他说的还是有点道理,遂不再继续,招呼着其他人看看有沈思渊能吃的,给他端上来点。自从落水之后,顾潇潇对于他的饮食一向尽心,凡是吃的都需她过目。
台下众人又参拜几回,才继续忙刚刚的事情,渐渐地,场子又热闹起来。
楚旭平见皇上到来,也不再周旋于几个美食摊子中间,端着美酒来找皇上。他头先高兴,与下面官员和百姓们喝了一点,本来就不怎么回转的脑子,现在更是不怎么灵光,被几个下属三说两不说的,端着酒杯就和他们一起来向皇上敬酒。
下属们是没怎么与皇上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图个新鲜的同时,有些害怕天威,一个两个的缩在楚旭平庞大的身躯后面,楚旭平最近确实与皇上朝夕相处,也觉得皇上不是传说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慈眉善目的,就算平日害怕,如今酒壮怂人胆,也敢和皇上讨几杯酒。
“皇上,下官不会说话,但下官知道皇上是这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臣等在此祝皇上洪福齐天,寿与天齐。”楚旭平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端着酒杯在地上哐哐磕了几个响头,满满的酒杯一滴没撒。
沈思渊看了一眼顾潇潇,得到她的默许之后,才端起酒杯,说道:“楚大人客气了,起来说话吧。”
听闻此言,楚旭平又磕了三个头,起来,一饮而尽,动作行云流水,真的是个很灵活的胖子。
他下去之后,乡绅与百姓代表们又如法炮制,敬了两轮酒。
沈思渊知道顾潇潇担心自己的身体,但眼下不喝也是没办法,只好每次都舔一舔,也算给了大家面子。他在宫里吃过几次这样的酒,不过远没有现在自在,那些大臣循规蹈矩,他为了不露馅,也得跟着装模作样。
宫里的歌舞一丝不苟,这里的歌舞随心所欲;宫里大臣们说的话,他都要在脑子里转几个圈看看是不是陷阱,实在不行就得撒泼发疯混过去;这里的人们说话,你不消用什么心眼,百姓们淳朴善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无需耍什么心眼。这一切,都是托顾潇潇的福,才让百姓们不怕他,甚至尝试着与他亲近。
“对了,上次你到底给他们说了什么,才让他们对我友好起来的?”沈思渊又想起自从她去监工大坝,百姓们好像都不怎么害怕他,上次他问,她只是说这是个秘密,如今他们快走了,这个秘密也该揭开了吧?
“没说什么,我就是说你有病。”顾潇潇指指脑子,“这儿。”
沈思渊咬着牙点点头,怪不得那段时间他们对他的友好里都隐隐透露着同情,感情她用的这理由啊。当然也很合理,除了顾潇潇谁能想到这理由,谁敢用这理由呢?他无奈地笑道:“你要不是顾潇潇,就凭你说这话,肯定得被史官抓起来批斗,把你写进书里遗臭万年。”
顾潇潇深以为然:“你以为你现在的形象在史官笔下能好到哪里去呀,要说臭,我们呀,谁也别嫌弃谁。再说了,不是我这么说,你上哪去见识这么壮观的篝火晚会啊!”
还真让她给说准了,就沈思渊出宫前的形象,史官们不用怎么描就已经黑的不行,要说遗臭万年,他沈思渊当仁不让。
顾潇潇站起来,高声喊道:“你们开不开心!”
那声音穿过歌声与吵闹声,传遍上空,众人齐声高喊:“开心!”
顾潇潇就站在那,满是骄傲的低头看着他,那表情就是在说,看吧,我多厉害!
是啊,顾潇潇就是这么厉害!沈思渊想。
台上人心满意足,台下人欢呼雀跃。
富贵难得有机会跟别人喝酒,虽然在座的各位他接触时间不长,但好歹跟着沈思渊过来时做过几天工,工人们淳朴,完全没把他当外人,他们好奇宫里的生活,都围着富贵,让他讲。富贵也是喝的开心了,他自幼长在宫中,有些人拿他当大人,敬着他;更多的人拿他当奴才,使唤他;没有人拿他当朋友,与他这么面对面喝着酒,谈天说地,也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的生活这般使人向往,像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一样,渴望着去了解。那些人伸长着脖子,一副求贤若渴的表情。
富贵便高兴地给他们讲宫中的生活,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遍地都是的奇珍异宝,醉生梦死的美味佳肴……当然还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宫闱秘史,不过这些他肯定是不能说的,万一传了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慢慢地人越来越多,残存的理智告诉富贵,应该收敛一些。奈何在场的人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不能说,总是听到尽兴处戛然而止,细细琢磨,听着讲完了,又像是没讲完。
“咱们富贵哥还有说书的本事,就是花钱我也愿意去听的。”
人群中有人这样说着,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多,恍惚间富贵真觉得自己是可以把这些事换个人换个背景再说一遍的说书人。
白玉笙带着两个人抬着酒缸来给大家添酒,富贵抓住这个逃脱的机会,拉着白玉笙说道:“妹妹是来寻我的吧。”
白玉笙一脸茫然,但看到富贵冲她使眼色,下面坐着的人表情期待,顷刻明白富贵的求救信号,说道:“是啊,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猫着呢,快跟我散酒去。”
众人一听散酒这种粗活还要富贵大哥和白姑娘亲自去,都自告奋勇地把这个差事拦了过来,人群慢慢散去,富贵也得自由。
“怎么回事呀?”白玉笙见人散去,问道。
“嗐,还不是他们想听宫里的故事,我把能说的讲完,他们还想听。”富贵总结。
宫里的事情啊……
白玉笙透过篝火与人群,往台子上望去,那些达官贵人早已下来,装模作样的与民同乐,只有皇上和美人还坐在那里。依照礼法他们的座位是渐次递落的,只是原本居于下方的顾潇潇不知何时已经做到了上方沈思渊的位置,那张桌子一人有余,两人稍微挤了一些,他们二人叠了半个身子,远远望去,恰恰是顾潇潇依偎在沈思渊怀里。沈思渊的双手在桌子上剥着什么东西,时不时见顾潇潇的嘴巴凑上去。
篝火燃尽了,火星子顺着风四散开来,不知什么人又添了一把柴,火又旺起来,高起来,直到白玉笙隔着火光看不见他们。
刚刚跳舞的姑娘们,看到白玉笙站在篝火旁,以为是她想跳舞,便把她拉了进来。
“白姑娘,一起来。”
白玉笙便笑起来,加入跳舞的队伍。她从来没有跳过舞,总也跟不上其他姑娘的步伐,有几次差点绊倒,但周围的人都不在意,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快乐。
只有富贵在一旁拍手叫好。
白玉笙再次路过的时候,把富贵也拉进来,这么好玩可不能她一个人玩。富贵冷不丁地被拉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到白玉笙那张笑颜如花的脸,立刻模仿着跳起舞来,模样甚是滑稽,但他毫不在意。
周围人一看,这样的都在展示,那些早已守在旁边,伺机而动的人立刻加入进来,舞蹈队伍瞬间壮大起来。
“你看。”顾潇潇刚刚吃了一口沈思渊剥的葡萄,看到下面人群乱哄哄的,定睛一看,那不是富贵和白玉笙嘛,一群人当中数他俩笑的最欢,“我还没见过他们俩这样开心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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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自己写心动了,我都多长时间没出去过了,啊这该死的yq,好想出去玩啊
第71章 找到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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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篝火晚会是顾潇潇长这么大以来, 第一次感觉这么有成就感。
比起上午的水渠投入使用,那种需要正经用到时才能得出来的延迟满足,眼下的快乐肯定更能生出自豪感。
顾潇潇越是这样, 沈思渊越觉得她是自由的,不应该囿于宫中。
晚会从晚霞布满山头到月亮躲进云层。众人乘兴而来, 尽兴而归。
本来不应该他们二位贵人在这收拾烂摊子的, 但顾潇潇的晚会办的实在是太成功, 管事的人都喝多了,楚旭平残存的一点理智, 正在那指挥着收拾残局,灭掉火把, 免得刚刚治好水患, 又来火灾。富贵和白玉笙喝得四肢不听使唤,沈思渊和顾潇潇只好一人照顾一个, 把他俩领回家。
富贵迷迷糊糊地感觉是皇上扶了他一把,但眼睛实在是睁不开, 他努力了好多次没成功,就此作罢,还安慰自己是酒喝多了眼睛花了, 皇上尊贵之躯,怎么会扶他呢。
再次醒来他躺在自己房间, 自己床上,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问了来伺候的小厮才知道,昨天那个扶他的胳膊真的是皇上的, 他宿醉醒来的头疼, 瞬间全好, 慌忙去他们的住处请罪。
路上恰巧遇到同样匆匆而来的白玉笙。
眼神交汇处,来的目的不言自喻。
两人从太阳刚吐出半个头,到日头高高挂起,才听到里面动静,立刻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跪的更加标准。
沈思渊打着哈欠开门,看到眼前的情景,那半拉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顾潇潇看到他动作停滞,以为这么早就有发现,准备凑上来看热闹,然后——“你们俩跪在这里干什么?酒还没醒呢?”
得,这是理解成他们俩在这里撒酒疯呢。
两人动作整齐划一,行礼磕头。
富贵说道:“奴才酒后失仪,连累皇上,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责罚。”
沈思渊看了顾潇潇一眼,原来是这事啊,害得他们白欢喜一场,“起来吧,昨天是你们顾美人安排的场子,喝多了是因为高兴,不用如此介怀。”
话虽如此,富贵还是不敢起来,他一个伺候人的差事没办好,反倒叫主子去伺候他,这要是在宫里,他根本活不到来向皇上请罪。他也真是飘了,怎么能在民间待久了,和那些人喝多了,就觉得自己也是个普通人了呢?这是罪过,若是还有下次,不用皇上拔他舌头,他自己都得把舌头咬断。
“是啊,你们现在这么跪着,是觉得我昨天安排的不好?”顾潇潇站在后面,反问道。
夫妻俩这么一唱一和,倒把富贵整不会了。抬起头诧异地盯着他们。
顾潇潇上前一步把白玉笙扶起来,白玉笙没有经历过宫里的事情,自然不如富贵想的多,看到顾潇潇伸手过来,只想着怎么能让主子下手去扶她,赶忙顺着她的手起来,就听到顾潇潇说道:“对嘛,还是玉笙懂事,你看你,白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我们玉笙一半懂事?”看着富贵一脸茫然的表情,顾潇潇再次提醒,“怎么,喝酒了架子变大了,还真要皇上或者我扶你起来啊?”
富贵哪还敢再让贵人们扶他,听到此话,立刻站起来,“奴才谢皇上、顾美人。”
“这才对嘛。”沈思渊欣慰道。
他们二人解决了这件事,又回到屋里,白玉笙起身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下人们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有人唤富贵前去试菜,确定安全好给他们端过来,安静的小院逐渐热闹起来。这早晨与从前别无二致,富贵心里却生出与从前不同的心思。
从前他是奴才,伺候与保护主子是他的职责所在;如今他依然是奴才,却觉得伺候与保护主子是他的责任使然。
大坝的修建稳步进行,顾潇潇已经很少去那里,赈灾之事基本完成,楚旭平上手也算快,也不用沈思渊一直从旁监督。富贵和白玉笙早早地就去忙别的事情,小院又安静下来。
远处树叶翻动,一个黑影悄然潜入院中。
顾潇潇珠帘放下来,黑影登堂入室,跪在端坐正堂的沈思渊面前。
“如何?”沈思渊一脸期待。
“回皇上,奴才们按照皇上的指使在此埋伏,果然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在档案室翻了半天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我们追着他的踪迹一直到城外树林,之后又出现另一拨人与我们厮打在一起,目标丢了。”
“丢了?!”沈思渊站起来,怎么会跟丢呢?“知道他在找什么吗?”
来人摇摇头:“奴才办事不利,还请皇上责罚。”
人都跑了,现在责罚有个屁用,沈思渊想着,还不如看看有什么别的线索,“另一拨是什么人,有眉目了吗?”
来人呈上一缕粘着血迹的布条:“奴才在与对方打斗时,他们留下了这个。”
气急败坏的沈思渊真想学着电视里的昏君一样,跺他一脚,然后说上一句:“废物!”但他想着本来就是试一试,也没想着有什么收获,如今他既辛苦一夜,也不算没有收获,断不能如此。
“你们忙了一晚上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那边继续派人盯着。”沈思渊有点沮丧,布下了这样大的场子,只为抓捕他,结果还被他给跑了。
“是。”那人又像来时一样不着痕迹,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啊?”顾潇潇听到外间没了动静,才出来,正看到沈思渊正盯着一块布条发呆。
那布条带着血迹,像是被刀剑一类的东西割了下来。顾潇潇凑近去看,那布条也没什么稀奇的,大街上常见的花纹,常见的料子,要说奇怪,便是织造手法上可能比寻常布料精细一些。她这段时间与百姓们朝夕相处,见过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质地粗糙不说,连织造手法也大多是家里妇人织布,自己裁衣,家里的绣娘手艺再好,每条线的间距细细看来是有不同的。这块布料完全没有那种大小长短不一的间距,倒是工整的很,如果不是花色太过寻常,颜色中规中矩,布料略有粗糙,倒是与宫中那些次品布料有些相像。
花了这么多心思撒下这张网,一只鱼儿没捞到,只捞到了一个啥也不是的东西,沈思渊忍不住对着这块布条叹了口气。
“别着急,咱们不是有玉笙嘛,她好歹是绣娘出身,说不定能识得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呢。”顾潇潇安慰他道。
布了这么久的局,到了收网的时候还怕网不到什么好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