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社日前两天,下了一场急雨,本来就快回暖的天又冷了起来,八宝去内务府领取暖的碳,被告知过了期限,他们没有权利领了。这都是诓人的话,顾潇潇去皇后宫里请安时,她的炉火烧得正旺,她坐一会儿都有汗出来。但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皇后,她算老几,人家没指着鼻子说你不配就算好的了。
八宝气不过,回来嚷嚷:“内务府那一帮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等咱们小主当了大贵人,有他们好过的!”
自从顾潇潇治好了淑妃娘娘的脸蛋,得了许多赏赐之后,八宝总有一种他家娘娘马上能原地飞升的错觉,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散发着自信。谁欺负了他,他都觉得等他家娘娘出息之后一定会替他讨回公道。
晓月把去年的冬衣取过来给顾潇潇披上,她手里捧着热茶,渐渐地,手脚才有了暖意。
“八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八宝想也没想,答:“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咯!”
“……”
合着该记住的一个没记住,不该记住的张口就来。
“做人呢,除了开心之外,最最重要的就是谦虚!懂吗!谦虚!”顾潇潇起的想锤他两拳。
“奴才当然知道了,娘娘说的话都刻在我心里,一刻都不敢忘呢。我也就是在咱们这发发牢骚,在外面我可有礼貌了,就是现在看着娘娘冷,我心里更冷。”
“行了,你从哪学的这些油腻的话?”顾潇潇一脸嫌弃,这些话配上他的脸蛋,得亏他不需要找女朋友,这哪个女生能忍得了这种撒娇啊。“反正闲着也没事,打会儿麻将吧?”
“行啊,咱们好久没打麻将了。”
晓月道:“你的屁股好利索了吗就打?”
“早就好了,”八宝为了证明可信度,还用手大力地在屁股上拍了几下,“啪啪”直响,“太医院的药,加上娘娘的关心,想不好都难!”
满月道:“对呀,直接来吧,输了可不许赖账啊!”
笑话,她顾潇潇现在好歹是个美人,不至于赖账。再说,她虽然是她们小区有名的臭棋篓子,但跟这些没经验的小喽啰玩玩还是简简单单啦。
刚开始输——顾潇潇劝自己:新手手气旺常有的事,再过几轮你且看他!
过一会儿还输——顾潇潇劝自己:没关系,就当给他们点甜头,俗话说的好,预先杀之,先给利之,徐徐图之嘛。
再过一会儿还输——顾潇潇坐不住了,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养老本都快赔进去了。
“小主不会是想跑吧?”
“谁说我要跑了?!”
出门在外,谁还不要点面子了?!
眼看着就要血本无归,外面又有传唤。
“这都快到晚膳十分了,能有什么事啊?”顾潇潇赶紧起来往外走。
下雨天,天黑的比平常还要早,八宝在前面提着灯笼。
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兰心姑姑。
顾潇潇笑脸相迎,赶紧请她进屋:“可有什么事,还劳烦姑姑跑一趟。”
“皇后有旨,今年的春社日,各宫嫔妃都要参加,奴婢特来此处通传。”
通传随便派个人就行,怎么还派了兰心姑姑?顾潇潇正在奇怪,看见她的眼神示意,马上明白:“你们先下去吧。”
“是。”
待他们都走好,顾潇潇问:“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特殊安排?”
“美人前几日给皇后娘娘的香水,与内务府送来的大不相同,皇后娘娘甚是喜欢。”
顾潇潇心领神会:“妾这几日就在做着呢,只因提取原料比较麻烦,故而缓了几日。”
兰心点点头,道:“别怪老奴多嘴,我看美人面善心诚,不像在宫里打磨许久的样子,皇后娘娘为人和善,不爱与人争竞什么,但底下人还是要有眼色一点,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自古以来都是人之纲常,美人莫要忘了分寸,这后宫里,皇后娘娘才是一宫之主,她若没有的东西,旁人有了,可是要坏规矩的。”
顾潇潇想了一下,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她送给淑妃的口红,皇后没有,这不是坏规矩了吗?但她所了解的皇后不会是如此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人,八成是淑妃拿着口红炫耀,皇后没计较,底下的人看不下去了。
“多谢姑姑提点,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兰心笑了笑,道:“小主可莫怪老奴多嘴了。”
“哪里哪里,我还要谢谢姑姑提点呢!”
把兰心送走之后,正好御膳房传菜,顾潇潇也没心情吃。
春社日本来就是有名有姓的妃子的活动,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要上了,这样她还怎么跟小太监一块出宫玩,顺便踩踩她做生意的点啊!
“唉——”满桌子好吃的,顾潇潇一点胃口没有。
八宝正布菜呢,听到顾潇潇叹气,忙问:“小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说这春社日,为什么要我们这些人去啊?”
晓月不解:“这种活动,多少宫里的娘娘都抢着去呢。”
“我是想着穿着那么繁重的朝服,那么多繁文缛节,还要在那忙一天,不得累死啊!”顾潇潇赶紧解释。
满月赶紧止住:“小主这话可说不得,祭祀是大事。”
八宝一副你有所不知的表情:“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去内务府时听说的,这个是皇上决定的,说祭祀这种事,皇家全员参与才是对土地神的尊重。”八宝凑进来小声说,“咱们皇帝病了许久,想一出是一出,谁忤逆他他砍谁脑袋!”
可他想一出是一出就把我的计划打断了呀!顾潇潇在心底怒吼,怪不得被写成昏君!
“但是我们听说现在大家都可以去,都激动得不得了呢!”
顾潇潇皱起眉头:“你们激动啥?”
“你想啊,为了显得尊重土地神,祭祀当天按照惯例所有娘娘不许带着随从,到时候各宫娘娘都去参加祭祀,我们不就自由一天吗?”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那个小太监能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能带她出宫玩。顾潇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咳咳。”顾潇潇咳了两声,说:“我生病了。”
众人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前一会儿还在跟他们打麻将,中气十足地喊着,刚刚还在跟他们有说有笑,怎么现在突然说自己病了?
满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要不,小主再试试稍微咳得再有气无力一些?”
“不像吗?”她觉得挺像的啊,“咳、咳……这样呢?”
众人点点头:“比刚才好多了。”
“八宝你去请司徒太医来,晓月你去给我打盆热水。”
万事俱备,只欠病假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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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出宫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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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用热毛巾把顾潇潇胳膊浸湿了一遍,又把热毛巾放在顾潇潇额头。
此时的顾潇潇,浑身滚烫,脸颊泛红,说话也开始有气无力。
八宝此时着急忙慌地带着太医一路招摇过市地从太医院走到景福宫。
来的太医不是机灵的司徒轩,而是张旭。
顾潇潇给八宝使眼色:“不是让你请司徒太医吗?怎么请来了张太医?”
八宝两手一摊,眼神表达:“今日张太医当值,我也没办法。”
顾潇潇两眼一黑,这个张太医正直且木讷,远没有司徒太医来得机灵,但现在张太医既然来了,剩下的就靠她的机智来力挽狂澜了。
“臣张旭,拜见顾美人。”
“张太医请起,”满月上前,解释,“这几日急雨不断,气温骤降,我家小主昨儿身子就不爽,今天更严重了,烦请太医给瞧瞧。”
顾潇潇配合地猛咳了几声。
因着顾潇潇那日在长春宫解了他们太医院的围,太医院的人有的不说,但私底下都对顾潇潇另眼相看一些,张旭跪在那里,十分诚惶诚恐地替她把脉。
但见她脸色微红,唇色苍白,双眼无神,确实像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张旭仔细把脉,脉象平稳,不浮不沉,不细不洪,节律均匀,根本不像有了什么病症。张旭紧张地直起身子,面露难色道:“小主,冒犯了。”
他查看顾潇潇的眼睛,双手触到眼皮,直觉手指都发烫起来,但眼珠光泽度好、颜色瓷白,也没有生病的迹象。
那一刻,张旭都开始怀疑起自己这十几年寒窗苦读的书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小主可是有哪里不适?”
顾潇潇压着嗓子,说:“就是发烧的所有症状都有。”
张旭一脸懵逼,试探性地问:“要不,再去请个太医来瞧瞧?”
这么说倒不是他推辞,只是他才刚入太医院,理论知识肯定没问题,但实战经验几乎为零,那日在长春宫也是跟着去实习。今日来景福宫,也是因为顾潇潇位分低,那些老太医们自持身份,不愿前来,他才能有机会独自问诊。但顾潇潇脉象确实不像有病,他又无法解释外在因素,怕耽误了病情,才这样说。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就随便开点感冒发烧的药……感染风寒的药,然后这几天不能见风需要静养就行了。”顾潇潇就说这人怎么点不透呢!要不是她现在柔弱不能自理,她都想下床亲自开药方,“你会开药方吗?”
张旭被他这一套整的一愣一愣的,听见她这么问,僵硬地点点头,道:“会,会。”
“八宝,跟着张太医一块去抓药,回来的时候注意着点。”
八宝多机灵呀,听到这话,立马起身上前搀着张太医,晓月顺手把东西塞进医药箱,就这样,八宝架着张旭急匆匆地往太医院走。
顾潇潇看见他们的身影除了屋子,立马把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可烫死她了。
“娘娘,你为什么不想去啊?听说皇上长的很英俊的。”晓月一脸天真。
傻孩子,他一个将死之人,再英俊有什么用,黄土一埋就是枯骨一具。比起这些如朝露般的恩宠,她还是想脚踏实地一点,再说,她早就有约了,外面比宫里热闹,她肯定选外面啊,还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多亏八宝的嘴,从太医院来回这一趟,许多人都知道景福宫的顾美人生了大病,床都不能下,眼看着春社日马上就到,但她偏偏卧床不起,真是个福薄之人。
顾潇潇倒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们几个看不下去,说什么是咱们小主不愿意去,怎么传着传着就无福消受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春社前一日,宫里张灯结彩,处处红幡,彩旗飘飘,各宫的主儿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兴了的赏了下人们许多银钱,顾潇潇虽然不去,但还是随着众人一起,赏了他们许多银钱,宫内上下都像过年似的高兴。
夜幕降临,宫里走动的人渐渐少了许多,顾潇潇早早歇下,但想着明日出宫的事情,实在睡不着,索性直接去约定的地点等,这样想着,她留下字条之后就悄悄起来去往约定的假山。
那人还没来,估计今日春社日,皇帝也要参加,他在跟前伺候估计浪费些时间,顾潇潇这样想着,害怕他不来的心情就稍微舒缓一点。
顾潇潇等啊等啊,等得手脚冰凉忍不住打颤他也没来。
顾潇潇等啊等啊,等得感觉自己要冻死了他也没来。
顾潇潇恨恨地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想继续等下去。
终于!有人来了。
他今日穿了件玄色衣袍,外面套了件披风,本来也是要提早来的,但他没想到需要躲避的人比他知道的还要多,害他白白晚了这些时候。
他看顾潇潇在夜色深重的寒风里不知等了多久,难过的不行。
他三两步上前,把准备好的汤婆子递给她,又把披风给她披上,汤婆子入手,顾潇潇才缓过劲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
“你怎么才来?”顾潇潇一张口就觉察出自己的鼻音,果然人是不能在生病这件事情上撒谎,不然很难不成真。
“他们在那里一直商量个没完没了,真是对不起,本来应该是我先到等着你呢,结果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顾潇潇看见前面一顶矮轿子,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一心只想那里一定很暖和。
“走,我扶着你。”
顾潇潇习惯性地把手搭在他胳膊上。
轿子外观小巧,但里面却五脏俱全,两人一坐,本来久狭小的空间更显拥挤,
轿子四平八稳地往前走,顾潇潇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咱们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宫啊?不怕被查吗?”暖和起来,顾潇潇就开始思考现实问题。
“不用怕,这个轿子是……李总管的,他们都认识,不会细盘查,出了宫咱们就换马车了。”
顾潇潇来这么久早就想出宫体验一下,但她在宫里溜着玩还行,出宫确实是没本事出去。
她下轿子换马车时,太阳已经露出大半个脑袋,整个天空被涂抹了橘红,照的宫里的红墙黄瓦更加光彩照人。若不是顾潇潇在里面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可能会同外人一样觉得这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但现在,顾潇潇只觉得它是牢笼,若不是怕连累的身边的这位小太监,她可能会就这么偷偷离开吧。
“来!”他把板凳搬下来,唤顾潇潇。
顾潇潇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没有刚刚轿子里挨着身子的局促感,顾潇潇才松一口气,虽然他也不是个男人,她也不算皇帝的妃子,但这样背着旁人和他出来,总觉得自己在出轨。
“现在沿着这条街呢,叫白虎街,一会儿咱们绕道背面的玄武街,那里有皇家专属寺庙,宫里的娘娘今日会在那里进行祭拜祈福,山脚下举办庙会,我们这样走,正好跟他们错开,免得被发现。”他看着顾潇潇时不时掀开帘子,充满好奇的眼神,忍不住给她解释。
“安排的很合理嘛!”顾潇潇无暇顾及其他,问:“咱们这最繁华的是哪条街?”
“朱雀大街走到头,是钟楼街,那里卖什么的都有,很热闹,怎么,你想去看看?”他起身就想招呼车夫换地点。
“没事,有时间了再看,咱们不是还要去庙会吗?”
“无妨,既然你想去看看,那边去看看,咱们去那里吃了早餐,再去庙会也不迟,正好那边祭祀典礼开始,也不用担心碰到什么熟人。”
他安排的很合理,顾潇潇很动心,点点头。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钟楼街走,人越来越多,街上店铺鳞次栉比,路上行人摩肩接踵。
顾潇潇心里痒痒,对他说:“要不我们下去走走吧?”
“好啊。”那人起身去搬凳子,在下面扶着顾潇潇下来。
两人并肩走在初春的街头,他长身玉立,她身姿高挑,也会引来许多人侧目。
顾潇潇头先还怯怯地担心会不会被有心之人告状,但他说都是深宫里一辈子没出来过的人,谁又认识谁之后,顾潇潇胆子陡然大起来,有这么一个帅哥傍身,她走路都想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