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一怔,衡月连忙就从她手中逃脱,飞快站到廖忠身后去。
廖忠对着愉妃强笑着行了一礼,连忙拉住衡月便急匆匆进了紫宸殿。
“皇上——”愉妃也想见皇上啊!
但前有楚今安的命令,她想进也进不去!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便头发凌乱,衣衫乱七八糟的被带到了楚今安面前。
此时楚今安面色比刚刚好看了许多,只一双唇带着猩红,双眼朦胧的看了过来。
在看到衡月后,楚今安神色一顿,开口哑声唤道:“月儿。”
“……皇上。”衡月有些惊疑不定,她看向廖忠,小声问道,“皇上怎么了?”
廖忠此时什么想法都没有。
算他卑鄙也好,但此时实在不宜宣刘院正来,那、那用衡月来给楚今安解解毒也可以吧?
总比看着楚今安情绪起伏太大导致毒发的好吧!
他咬着牙把衡月往楚今安方向推了推,又背过身去,低声道:“衡月,你……陪陪皇上。”
衡月还没明白要发生什么,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就感觉被人抱在了怀里。
楚今安低头深深看她眉眼,又闭了闭眼睛。
再开口时,他声音更哑:“衡月。”
“奴婢——”衡月话没说完,就被忽然打横抱起!
她吓的惊呼一声,在意识到楚今安要干什么时连忙挣扎:“皇上!皇上!奴婢刚从慎刑司出来,身上脏的很!”
眼看楚今安不管不顾,还是依旧往寝殿走去,衡月都快哭出来了:“慎刑司脏、脏的很,奴婢不能上龙床,皇上,皇上……”
看她实在介意,楚今安脚步一转,往旁边浴房走去。
他这里的池子随时可以放出温水,正好一起洗洗也好。
廖忠守在紫宸殿殿门口,听着浴房响起的一阵阵水声和女子的泣声,只能背过身去,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今日之事还未结束。
天已经黑了,愉妃却倔强的不肯走。
尤其是楚今安将衡月叫进去后,愉妃越发恼怒,不依不饶就要等到皇上出来,等到皇上给她一个说法!
李昭仪都来劝,愉妃却不管:“你我二人都看到了,都作证了,皇上偏还要包庇她!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宫女而已,便是本宫气头上来,打死也就打死了,有什么矜贵的!”
李昭仪小声劝道:“不是这般……先帝有明旨,宫中的宫女都不许随意打骂的……”
话没说完,愉妃已经利索的抬手,给了身边宫女一个响亮的耳光。
打完,她便不屑的看了李昭仪一眼,又翻了个白眼,回头继续看向大明宫内。
那一耳光明明只是打在宫女脸上,却让李昭仪同样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站在愉妃身后,沉默等待。
最后连太后都惊动,派了身边的宫女云萍来大明宫看个究竟。
见到太后的人,愉妃也来精神了:“好觉太后娘娘知晓,那宫女衡月实在狐媚子的紧,明明犯了重罪,却得了皇上包庇!”
却不想,那云萍听完只微微蹙眉,很是不悦道:“愉妃娘娘还请慎言,皇上向来公正无私,怎么可能会包庇一个犯了重罪的宫女。”
愉妃这次是实打实的愣了一下,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道她千等万等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面色如常的楚今安站在门内,略带不满的看向愉妃:“闹什么?”
“皇上!那衡月……”
“朕已经重罚过。”楚今安淡淡开口。
愉妃愣了一下,她身边的云萍却一行礼,细声细气道:“皇上英明,既然无事,那奴婢这便回去向太后娘娘回禀了。”
“让母后担心了,劳烦云萍姑娘。”楚今安温和点头。
云萍竟是脸上一红,又行一礼,声音越发小:“奴婢不敢。”
也是心烦意乱的愉妃没注意到,只忙着追问楚今安:“皇上是如何罚的衡月?为何不能有明旨下来?既皇上也相信她牵扯到许昭仪的事情中来,为何只是暗自罚了?”
“那你要朕如何?杀了她吗?”楚今安忽然抬眼,凌厉的凤眸直直看向愉妃。
愉妃惊了一下,说话竟有些结巴:“那、那皇上、是罚了她什么?”
“朕做事,还要一一说给你听?”楚今安略有些不耐烦,“好了,不要再闹了,回去吧。”
“皇上……”愉妃还想纠缠,楚今安深吸一口气,软了语气:“好了,明儿朕去你那里用膳,先回去吧。”
愉妃这才不情不愿的抿了抿唇,矮身行礼应了一声。
李昭仪一句话未说,像个宫人似的跟在愉妃身后,一起离开了。
好不容易憋住表情的廖忠这才舒一口气。
皇上也真敢说,罚了衡月姑娘了……
嗯,确实是罚了,罚的衡月姑娘三天下不了床……
廖忠又翻着眼睛看天,好歹将自己情绪压下去,就听楚今安沉声道:“将刘院正请来,小心着些,莫要被人知道。”
“是。”廖忠心底一紧,连忙就去了。
第59章 “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皇上这般带着情绪宣泄一番,到成了好事……”
扮做小太监的刘院判摸着楚今安的脉,小心翼翼的说道。
楚今安点了点头:“朕也是觉得舒坦许多。”
“是,大约是这般刚刚挑起毒素,便又排遣了出去,却是因祸得福了。”刘院正叹道。
廖忠也跟着松了口气,但很快下意识往龙床上看了一眼。
楚今安也看过去一眼,却没说什么。
刘院正也没想着衡月一个宫女还能睡在龙床上,话便不经大脑的直接说了出来:“嗯,皇上日后倒是可以常常用用这般法子,衡月姑娘那边只要按时药浴,也无生命危险。”
见楚今安沉默不语,刘院正怕是自己说的太过火了,犹豫着道:“皇上可是担心衡月姑娘的身子?”
在床上悠悠转醒的衡月,才恢复意识就听到这句话。
想到刚刚浴室中的温情,再加上皇上状似默认的态度,衡月心中一暖,脸上红霞才起,却听楚今安道:“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一瞬间,衡月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
但她实在已经清清楚楚听到了楚今安的话。
一个工具而已。
应该是说的……她吧……
这般薄情的话让刘院正都不知道怎么接了,片刻后只能道:“那臣再改善一下避孕之药的方子。”
楚今安点头:“好。”
他们说的自然是解毒之方,但落在衡月耳中,却是皇上已经嫌弃她嫌弃到要用强效避孕药物了。
是呢,她一个工具,如何配怀上龙嗣呢?
衡月不敢动弹,怕被外面三人察觉自己是清醒着的。但眼泪实在忍耐不住,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金黄色的衾被。
她哭的无声无息,却险些将自己哭的厥过去。
等楚今安发现她的时候,见她面色发白,唇瓣也无甚血色,只眼睛红肿的厉害,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要的太过,并未多想。
他捏住衡月的下颌,不管是她睡着还是醒着,直接灌了两枚药丸进去。
廖忠看的都有些心疼。
实在是这药丸乃刘院正专门为楚今安身上的毒素所调配的,用的全是难得一见的药材。
如今总共也只剩了这么一瓶,平时楚今安都不舍得吃……
他叹了口气,到底没说出制止的话。
只是这声叹息落在衡月耳中,似乎是在哀叹她的命运。
无所谓了。
一个……工具而已。
衡月顺从的咽下药丸,睁开眼睛柔声唤道:“皇上。”
“嗯。”楚今安的淡漠一如从前。
衡月又低下头去:“那奴婢先回去了。”
“嗯。”依旧只有冷冷的一个字。
衡月掩住眸中的失落,撑着坐起身来。
她拢了拢身上胡乱披好的寝衣,局促的从龙床上起来。
只是才站住,她又要往地上滑。
楚今安下意识伸手过来扶她,衡月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往旁边一躲,避开了楚今安的手。
她撑着床站起身来,低头不去看他,只行礼道:“奴婢告退。”
楚今安慢慢收回手,又握了握拳。
他微有些不悦,却也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衡月不肯看他,他也不再看她,别过眼去,只听着那一步一拖拉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廖忠有些看不懂,忍不住上前一步:“皇上……”
楚今安掀起眼皮看他。
“那药丸那般珍贵,奴才觉得,该让衡月姑娘知晓知晓。”廖忠嘟囔着。
就那么一粒药丸,其价值都抵得上京中一套四进的宅子了。
楚今安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没必要。”
“皇上是关心衡月姑娘的,总该让她——”
“朕说了,她只是个工具而已。还是安王好心寻着,送到朕手上的工具。”楚今安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朕只是不想让她太早死掉。”
廖忠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应了一声。
只是很快,他又拍了拍自己脑袋:“糟糕,忘记与衡月姑娘说了!那药用完,可是会腹痛的!”
“痛便痛,又能如何?”楚今安不甚在意,“按刘院正所言,她中毒又不深,能有多痛?”
廖忠一想也是。
再想起从前,楚今安为了解毒,次次都要忍受刮骨般的痛意,便也觉得应该也没什么了。
可这些,衡月并不知晓。
她强撑着回到住处后,双腿已经抖的实在站不住了。
楚今安今日要的太狠,动作又狂烈的紧,衡月的央求甚至都说不出口,能吐出的只有一个一个被顶出来的单字。
……但与她做过那般亲密之事的男子,却只将她当成一个工具。
衡月关好房门,瞬间卸了力气。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闭上眼睛,脑中闪过的是他将她拥在怀中时的温柔和霸道,耳边响起的却是那句“不过是个工具”。
为何他要心狠至此?
衡月这次终于敢哭出声音,只一双眼睛早就因流泪生疼,这会儿越哭越疼,她逐渐蜷缩起身子,慢慢抱住自己。
冷热交替中,衡月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未尝试过的痛意。
从她小腹中升起的、难以忽视的疼痛的感觉。
像是一只手在她腹中拧着搅着,要将她的血肉都翻搅一遍才好。
衡月疼的喊出声来,伸手与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这一刻,她唯一能想起的只有母亲。
“阿娘……”衡月轻轻喊了一声,潸然泪下,却又无尽释然。
没关系的。
她想。
至少她还活着。
就算她是工具,是被弃之若履的东西,但她还活着。
她还能见到她母亲,还能有与母亲团聚的一天。
心中的难过被逐渐压下,腹中的绞痛也慢慢平复。
衡月肿着眼睛躺在地上,无神的看着天空。
她能猜得到,这大约就是那新的避孕之药的效果。
这种疼痛大约会伴随她很久很久,一次次提醒她,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也好吧,也挺好。
免得她胡思乱想,免得她……去妄想那些不该是她的东西。
含着眼泪,衡月又笑了起来。
青寻找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蜷缩在地上睡着了的衡月。
她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姐姐怎么睡在地上了?这多冷啊?”
但才碰到衡月,青寻就大吃一惊:“不好!姐姐发高热了!”
片刻后,才离开的刘院正又被请了回来。
他把着衡月的脉象,嘴里一直嘶嘶的吸着冷气,又忍不住去看冷脸坐在一旁的楚今安:“皇上……”
楚今安没有说话,刘院正只好又去看廖忠,小声问:“皇上给衡月姑娘吃了几粒阳气丹?”
廖忠小心偷觑着楚今安的神色,悄悄对着刘院正比划了一个二。
刘院正深吸一口气,回身对楚今安无奈道:“皇上……那阳气丹药力太猛,衡月姑娘的身子实在承受不住啊!”
第50章 这一晚过的实在漫长
楚今安目光沉沉,还是没有说话。
刘院正说出那句自觉已是大不敬,连忙住了嘴,只又灌药又扎针的折腾许久,才让衡月降下了体温。
看衡月在昏迷中依旧双手紧紧按在小腹上,眉头也皱的很紧,楚今安也不由抿了下唇。
他不想再待下去,只盯住刘院正和青寻好好照顾衡月,便疾步离开了。
廖忠连忙跟上,只是看着楚今安冷峻的脸,他只能劝道:“皇上也是好意……”
楚今安冷脸大步往前走,并未回答。
廖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再回头看一眼那还在黑夜中点着莹莹烛火的小屋,再叹一口气。
这一晚过的实在漫长。
至少衡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睡的身体都有些不对劲了,头还有些昏沉。
她扶着额头坐起来,看一眼外面的还有些朦胧的天色,自以为是凌晨。
青寻听到动静,走过来时很是惊喜:“姐姐总算醒了!”
“总算醒了?”衡月重复了一下她的话,有些不解,“我怎么了?”
“姐姐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刚还在想,要不要把姐姐叫起来吃些东西。”青寻道。
看衡月怔愣,青寻继续,“不是我不关心姐姐啊,是刘院正说的,姐姐大约要多睡一会儿,醒来便好了。”
“刘院正……”衡月还有些不敢置信,“你去请了刘院正,来看,我?”
“不是我请的,我进来时见姐姐发了高热,便去找了廖公公……”
听着青寻的讲述,衡月眼睛越来越大。
她有些不敢相信。
只因为她发了高热,皇上便来她住处看她了?
还专门又去请了刘院正回来给她诊脉?
衡月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做梦,尤其青寻说,皇上看到她昏迷中还很难受时候满眼心疼,衡月确定了。
要么就是自己在做梦,要么就是青寻在胡说八道。
悄悄掐一把手心,是有些痛的。
那就是不是梦。
是青寻在哄她呢。
衡月配合的露出一个笑来,轻轻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