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犹在计划中,如何推行,又如何定规则,楚今安还要再斟酌。
但今日的颜静月也实在给楚今安提了个醒,总归也是好事。
于是,衡月被叫来和楚今安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便瞧见一个心情很是不错的皇上。
……不知为何,桌上的饭菜吃起来,都有些涩然的味道。
衡月食不知味地咽了几口便不再想吃了,楚今安察觉到,还给她盛了一碗汤。
“多谢皇上。”衡月这般说着,但实在也喝不下。
硬撑着喝了两口,又觉得有些恶心,面上就忍不住带出了几分。
楚今安看出她有些不对劲,便抬手按住碗口:“喝不下便算了。”
“是。”衡月听话的放下碗,却又听楚今安吩咐廖忠:“叫刘院正过来。”
“皇上,奴婢无事!”衡月连忙说道。
这,刘院正再给她诊出一个心绪不宁,情绪起伏过大来,她实在没脸见人。
楚今安皱眉看她,衡月只好道:“今日陪着知柏和康宁走了不少路,大约有些累得很了,一时吃不下……”
见楚今安眉头依旧没展开,衡月小小声道:“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定就好了。”
“便如你所言。”楚今安这般说道。
衡月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今日见到颜静月的事情肯定瞒不过楚今安。
有了这般前提,她再矫情地难过到吃不下饭……
衡月没那脸被楚今安知道,她希望能瞒住对方,最好是,所有的心情都不被他察觉才好。
楚今安也仿佛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如常用完晚膳,然后便早早歇息了。
第202章 他想留下旁人的儿子……
可是说要好好休息的衡月,却胡思乱想到大半夜也未睡着。
她怕影响楚今安,强撑着没有动来动去。
又想起曾经他说的呼吸声,便刻意让自己放松,使得呼吸与平时听起来并无什么不同。
这么静等许久,确定楚今安并无异常后,衡月才敢稍稍放松。
她实在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曾经的种种,以及在窗外偷听到的关于楚今安和颜静月的种种。
衡月还记得,她刚侍寝完被愉妃打了一巴掌后,楚今安那有些奇怪的表情。
原是因为,八年前的颜静月为了维护楚今安,被当时的苏太后打了一巴掌。
他那一声声质问,“为何不躲”,“为何不跑”,竟不是在问她。
是在心疼当年的颜静月吗?
那如今……如今与他同塌而眠的,他又真的分得清是谁吗?
衡月陷入无尽内耗中,她也知自己实在不该计较这些,只要不去想,没心没肺地享受当下的生活便好。
但如何能不去想呢?
她……
便是不想承认,她也爱着楚今安啊。
自己爱着的人,却只是将自己当成爱人的影子,替身……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伤心,似乎多一分难过,便是在嘲笑她的贪心。
衡月将头埋进锦被中,连哭泣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还怕被眼泪打湿的锦被会被收拾床铺的宫女发现,便将所有泪水都捂在自己寝衣袖口中。
不应该这样的呀。
她不应该计较这许多的。
她如今陪在楚今安身边,还将要有名分,也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她不该再有任何不满足的。
可……
人心大概就是这样。
她被楚今安找回来,娇养了这几个月,日夜相伴,朝夕相陪,大约就养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实在是她的不对了。
……
衡月乱七八糟想了一夜,也不知自己睡没睡着。
只早起之后,胸口闷得厉害,又有些头昏。
衡月自知是一夜没睡好,又哭过的原因,怕楚今安发现,便找了借口去侧殿陪孩子们一起用早饭。
之后她又悄悄借了青寻的胭脂,将自己涂出好气色,才敢回来御前伺候。
而楚今安似乎真的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衡月心中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悲怆。
真是矫情。
她暗暗嘲了自己一句,才刚整理好心情,却听外面来报,说镇北王妃求见。
衡月下意识去看楚今安,却见他微怔了一下,然后便露出一个笑来。
那种笑,甚至还带着满意和期待……
衡月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也是第一次这般有勇气,赶在楚今安开口前道:“皇上,奴婢去瞧瞧大皇子和大公主。”
“好。”楚今安点头。
显然,他也并不想让衡月与颜静月碰面太多。
衡月低头出去的时候,正好与进来的颜静月擦肩而过。
她往旁边避让了一下,却没想到,颜静月竟也让了一步。
两人同时退开,瞧着倒是有些奇怪。
衡月连忙站住,低头等颜静月先过去。
颜静月却是笑道:“衡月姑娘有礼了。”
她也知此时两人身份不同,便也不多等,率先迈进了门。
听着她走进去与楚今安行礼的声音,衡月才继续离开。
那二人,定有很多话要说。
衡月已经不去想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茫然地走到侧殿,便是对上康宁可爱的笑脸,也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在一旁的小梅察觉到衡月的不对劲,拉住她担心地问道:“姐姐?”
“小梅。”衡月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怕吓到两个孩子,连忙捂着脸往内殿而去。
小梅担心的跟了上来,衡月此时却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好在小梅习惯了无声的生活,她沉默地陪在衡月身边,陪她哭了片刻,又陪她将脸擦干净,再上好妆面,才一起走出去。
正殿中,楚今安刚将自己昨晚想好的要求说完。
话音才落,颜静月便白了脸色。
她唇瓣翕合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楚今安还解释道:“不止是镇北王府,朕准备让藩王中有适龄世子的,都到宫中来读书。”
“皇上,所虑,很是周到。”颜静月如今也只能这般说了。
她勉强笑了笑,眼神却带了些茫然,“那,臣妇回去,为鹏儿准备一下。”
“倒也不必这般着急,总得等太后生辰之后再说。”楚今安笑道。
昨日他的笑落在颜静月眼中,或许还别有深意,今天的笑却实实在在如同魔鬼一般。
颜静月简直要痛恨自己今日为何要过来,竟是第一个获知这种消息的……
楚今安并未准备费心隐瞒,很快,藩王世子将进宫读书的消息便被旁人知晓。
旁人如何想的衡月不知,但她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唯一念想便是——难道,镇北王世子,相貌随了母亲?
虽然这般想很是不对,但衡月就是控制不住。
尤其是,知柏还正在她的面前。
她难免有些惶惶,甚至开始忍不住为知柏担心——有颜静月那个“正品”的儿子在跟前,她的知柏……会不会不讨皇上喜欢了?
衡月心中有些慌,虽然一直在劝自己,楚今安应该不是那般的人。
但……
她到底没忍住,去问青寻:“皇上……是想留下镇北王世子吗?”
青寻哪里知道更多?
她只听得了一星半点,却知道的恰好就是:“是啊,姐姐,我听说,皇上就是知道了镇北王世子今年正好六岁,才有了这般想法。”
衡月怔愣片刻,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来:“这般啊,这般……倒是很好。”
“对了,姐姐之前不是嘱托我留意卫将军来?我听说,他也快要到了。”青寻笑道。
衡月这才想起此事,她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这会儿满心都是皇上的这个决定。
皇上难道真的会因为颜静月,而更喜欢旁人的儿子吗?
那她的知柏,可怎么办……
这会儿衡月倒是想起,似乎她之前便有所察觉,在知柏和康宁之间,皇上似乎更偏爱康宁……
第203章 不得皇上喜欢的皇长子
似乎楚今安很少正眼去看知柏,也很少去抱知柏。
若他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门,她抱着的,一般都是知柏。
那是皇上的皇长子,他为何……仿佛……不甚喜欢的样子……
心中有了怀疑,衡月便着意观察了几分。
这一日,楚今安来的时候,知柏正好没走稳当,摔了一下。
她着急地起身,才要冲过去,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看了眼楚今安。
却见他蹙眉看了知柏一眼,然后马上错开视线去,似乎很不愿意瞧见知柏……
他、似乎、很是嫌弃知柏的样子……
衡月垂着眸,几步走上前将知柏扶起。
她手中揽着小小孩童,有些舍不得松开。
是她的错……若她不将孩子生得这般孱弱,或许皇上还能更喜欢知柏一些……
“父皇!哥哥!”康宁兴奋地比画,“招儿!哥哥!”
“你喜欢和彭王世子一起玩?好,以后宫中陪你和知柏一起玩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楚今安笑道。
衡月长睫一抖,心中滋味难辨,只能努力撑起笑意跟着应和了一句。
她自己也没察觉,她最近情绪实在差得很,总也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偏又阴差阳错的不许刘院正来请脉,也因为楚今安的忙碌,周围的宫人一时都未发现她癸水有所拖延。
等到安王和明亲王陆续到达之后,众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楚今安连云萍都暂时没时间教训,只将她赶去了苏太后身边,让她帮衬着准备生辰宴。
春猎、太后生辰宴、藩王入京都赶在了一起,衡月感觉所有的人都忙碌得不行,连青寻也被廖忠叫去帮忙了。
她依旧是要照顾两个孩子,有小梅和专门的宫人帮衬着,也并不如何辛苦。
只是最近彭王妃总带着彭王世子来求见大皇子,想和知柏一起玩。
衡月隐约明白彭王妃这也是为了彭王世子的以后求一份保障,毕竟要留在宫中读书了,若能与皇长子打好关系,那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想到知柏自己的处境,衡月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也是这日,衡月第一次见到了镇北王世子。
那个孩子瞧着比六岁孩子高壮一些,大约是因为生长在北疆,并不如何白皙,眉眼与颜静月也并不如何相似。
衡月瞧了一眼便连忙别开了视线。
所以,哪怕那个孩子不像颜静月,皇上也是愿意多照拂几分……
“母妃!”康宁清脆地叫了她一声,衡月看过去,却见康宁快步跑走的身影。
“康宁!”衡月一惊,追上去的同时又叮嘱宫人,“照顾好大皇子!”
康宁却是被一只兔子吸引了注意力。
她现在腿脚已经利索很多,跑起来竟还挺快,衡月和一个伺候她的宫女兰儿险些都要追不上她。
好不容易,衡月伸手就能拉住她,康宁却猛地往前一扑,吓得衡月心都跳出来了:“康宁!”
一个人影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下子接住了现在就要趴在地上的康宁。
衡月抬头去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她走上前去将康宁抱在怀里,又对那男子行礼:“多谢您。”
“这位想来,应是大公主?”那男子满是兴味地打量着康宁。
他这般说,而且猜出了康宁的身份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衡月便知晓对方身份不凡了。
她和兰儿对视一眼,又朝着那男子行礼:“大公主出来许久,奴婢先带她回去了。”
“这位是大公主,那想来,你便是衡月了。”
那男子却没有丝毫要避嫌的意思,反而满含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衡月。
衡月觉得不对劲,已经准备不管不顾就拉着兰儿先走了,却听那男子自我介绍道:“那论起来,你应该称呼我一声皇兄。”
皇兄?
皇上排行第二,排行第一的却是……
“奴婢参见安王殿下。”衡月只得又行一礼,心中却已是警铃大作。
在这宫中,就没有不知道皇上与安王不睦的。
“本王知道你,也算是有缘,本王听说,你生了皇长子。”
安王看着衡月,眸光微闪。
衡月抿了下唇,低头就要直接离开,却听安王幽幽开口:“倒是让本王想起自己的母亲。”
“在生下我时,我母亲,也不过是一个宫嫔。”
衡月惊讶的礼数都顾不得,抬头看向安王。
这倒是她不曾听说的过去。
“我母亲出身低微,并不讨父皇喜欢,便是生下我,也不过才封为才人而已。”
安王自嘲的笑笑,“大约也是我没本事,便是后来在沙场上拼死博得一些军功,也不过令母亲升到了美人而已。”
衡月这几日原本就在担心着皇上对知柏的态度,如今听了安王的过去,不由便想知道更多:“然后呢?”
“然后……母亲过身,我求了父皇许久,母亲才得以以嫔的规制下葬。”
安王笑笑,“如今想来,实在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争气,得不到父皇的喜欢。”
得不到父皇的喜欢……
衡月眸光轻轻颤抖,连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安王。
只是心中所思所想,又如何能瞒得过旁人?
安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仿似叹息一般地问衡月:“大皇子和大公主如今已经一岁多了,你……你还是宫婢之身?”
衡月摇摇头,并不准备回答他这般有些越界的问题。
她俯身又行一礼,才要离开,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安王殿下原是在这里,可让臣好找。”
是谢琅。
衡月心中一动,抬头看去,果见谢琅对着她轻轻点头。
谢琅走近,又对着安王拱手道:“殿下请随臣来吧,皇上还在等着您。”
“呵,好。”安王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又问道,“本王那好三弟可到了?”
“回安王殿下,明亲王已经到了。”谢琅规矩地答道。
安王点点头,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衡月。
他唇边勾起一抹带了嘲讽的笑意:“本王与你也算有缘,便送你一句忠告。”
“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在他对你还有怜惜的时候,能要什么,便多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