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禁不住弯唇,对镜傻笑片刻。
……
等洗完澡摸上床,简墨窸窸窣窣,再次将手摸进下摆,探入后背。
她小心翼翼,想摸又不敢摸,最终选择翻身坐起,俯身,在他腰际落下一个吻。
温柔呼吸弥漫,褚逸清身体猛地紧绷。
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另一种折磨。
褚逸清无奈圈住她手腕,指腹点点她面颊,黑暗中,他的目光若有似无与她撞上,“宝贝,”低沉缱绻的嗓音,“再乱来,我可能没办法让你睡觉了。”
谁知简墨听完反倒来了兴致,她故作姿态,看看褚逸清又看看他伤口位置,犹疑道,“真的可以吗?”
她是真的在思考可能性,褚逸清呼吸一滞,伸手拊住她后颈,将人钳来他面前,不由分说吻上去。
伸手捂住唇,喑哑嗓音响在耳畔,他这时才回答她方才那问题,“可以。”随后轻笑声,补充,“轻.一点.叫。”
简墨很快便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并感到深切后悔,因为担心闹出太大动静,时间被无限拉长,她好似长久溺水无法呼吸,整个人被悬至半空,上不去下不来,心脏紧缩,折磨得她又好想哭。
“……还要多久?”湿漉哭腔,瓮声瓮气。
额角湿发被拂开,褚逸清俯身,在她眼下印一个吻。
卫生间水声响起,褚逸清自身后逼近,反剪双手额前覆上一抹温热,简墨终于在欲盖弥彰中哭出声。
那个瞬间,她瑟缩着将他抱紧,无意识呢喃,“我爱你,褚逸清。”
褚逸清眸光渐深,俯身吻去她眼角泪水,灯光晃一下,他嗓音虔诚似信徒,“我也爱你。”
-
第二天一早,简墨是被病房外的闲聊吵醒的。
“墨墨还没醒吗?”
“看着像没有。”
“猪啊睡这么久。”
“……有你这么说闺蜜的?”
“你管好多……”
简墨撑起手肘,身体某些部位的酸痛熟悉又亲切,她“嘶”了声,抬眸,忽瞥见窗边一抹身影。
男人穿着简单的病号服,却难掩帅气,头发没怎么打理,随意向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见她醒了,褚逸清看过来,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的,“早啊宝贝。”
简墨直接被他这神清气爽的模样气到。
她不明白,大家一起做的运动,而且这人还受伤了,怎么第二天这么神清气爽,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默默磨牙,怏怏回,“早……”
想到方才听到的议论,简墨问,“外面是绵绵吗?”
褚逸清颔首“嗯”了声。
简墨闻言腾一下坐起,掀被起身,“你干嘛不让他们进来啊?”
褚逸清扫她眼,将笔记本合上,起身开门间隙扔下一句理所当然的解释,“我说你没醒。”
简墨:“……”
当时,他们联系上简墨跟褚逸清之后,发现这两人一个晕一个有伤,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简单处理伤口后索性驱车找了家临近城市的医院住下。
而林眠和宋珂亦在附近定了酒店,一大早便跑过来,谁知当事人在例行查房后睡到日上三竿,现在才起。
林眠很诧异,歪头查看简墨神色,担忧道,“墨墨,你没事吧?”话说完,她又自我否定,“气色这么好,应该没事啊。”
简墨以手扶额,心虚点头,“我没事……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
褚逸清低笑声,嗓音低沉,附和道,“对,”他那眸光与简墨对上,出口的话更是一语双关,“就是太累了。”
林眠听不出其中玄机,只看眼褚逸清,点头赞同,“墨墨为了找你,一天一夜没吃没睡,她对你可真是没话说,我看着都要吃醋。”
林眠可不提倡默默付出不求回报,那“一天一夜”咬得格外重。
褚逸清听罢,将目光转向简墨,两人对视半晌,他俯身捞起简墨随意搁在床边的手,送至唇边吻了吻。
“辛苦老婆。”他看向她,含笑道。
目睹全程的林眠“嘶”了声,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神情,她两手搓搓自己手臂,恶寒道,“差不多行了,能不能尊重一下在场的单身狗!”
宋珂附议,“就是,有媳妇了不起啊,跟那开屏孔雀似的。”
简直没眼看。
简墨本就底气不足,再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这样打趣,脸上迅速烧起来,她抬头用手背摸了摸脸颊,试图用这个降温。
然而褚逸清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他觑眼宋珂,淡声跟他打嘴仗,“确实了不起。”随后补刀,“你有么?”
宋珂深吸一口气,咬牙,那目光下意识朝林眠看过去,林眠迅速转开视线,闷头不语。
宋珂气结,褚逸清还真是会拿捏命脉,他确实还没有!
想了半天感觉怎么回都更显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他索性拽了拽领口,走去一旁沙发坐下。
大家分坐各处,无所谓顾忌,天南海北闲聊。
一会,宋珂忽然看眼褚逸清,问,“你这个爹,以后估计没法作妖了?”
褚逸清“嗯”一声,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好似只是陈述事实,“后半
生得坐轮椅。”
宋珂摇头感慨,“还真是报应不爽。”
褚逸清笑了笑,没接话。
这两人走后,简墨倚在褚逸清怀里,指尖抵在他身前戳了戳,抬头问,“刚刚宋珂说的什么意思啊?”
褚逸清本就没打算瞒着她,如今见人问起,便借此机会将情况言明。
原来褚清河后来不知怎的从山崖跌落,等救援人员寻到时,他手中抢来的证据早已不知所踪,而他也因为伤势过重陷入昏迷。
虽说后来抢回一条命,但那腿因长久被重物压迫,神经坏死,必须截肢,后半辈子大概再无站起来的可能性。
褚逸清没去看过他,倒是宋珂出于礼貌去了趟,据他形容,褚清河好似一夜白头,老了将近十岁。
似乎……他那视若命根般的初恋与“儿子”都未曾过来。
整个一晚年凄惨的孤寡老人样。
这段话信息量过大,简墨听完消化好一会,才犹豫开口,“所以……你还有一个弟弟?”
褚逸清看向她,果断摇头,“不是。”
简墨有点糊涂,“那为什么……”
她那迷糊神情过分可爱,褚逸清忍不住俯身在那唇上吻一下,问,“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爸妈的事?”
简墨懵懂点头,作倾听状。
当初叶知秋简单跟她提过一些,但毕竟是旁人家事,局外人怎么说,全凭一张嘴。
比起那样,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口中讲出的版本。
褚逸清指腹蹭蹭她脸颊,笑,“确定要听?”他低眸凝视着她,似某种警示,“知道太多的人是什么下场你知道么?”
明明是威胁性的台词,却是笑着说出的。
简墨眨眼,两手撑在他膝上,借力跨坐,她抱住他脖颈,歪头锁住那眼眸,然后闭眼吻上去,一下,又一下。
稍稍挪开点距离,简墨呼吸着他的呼吸,回望进那幽海般的眼眸深处,小声反问,“什么下场?”
她忍不住笑,“一辈子跟你绑定的那种吗?”
第47章
褚遂良年轻时走南闯北, 彼时年轻气盛,难免得罪过一些人。
后某次危及性命, 是陈自政主动将这事揽下,从中调停,最终避免一桩祸事。
两人有过命交情,当时褚遂良得知他妻子新产幼女,扬言,日后若飞黄腾达,他几个儿子随她女儿挑。
陈自政只当这是句玩笑话, 没放心上。
谁知若干年后,褚遂良亲自找上门, 意欲兑现当年承诺,陈自政这才惊觉,这人竟是认真的。
他就这一个女儿,疼爱得很,思想也不迂腐,并无封建大家长作风, 当即表示如今时代变了,年轻人婚嫁自由, 从前笑谈不必当真。
但褚清河思维却就此活络起来。
他自知资质平平,对比几个弟弟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是长子, 但正如陈自政所言, 现在讲究能者居上,不守从前那些规矩。
所以, 他想得到那个位置只能另辟蹊径。
褚清河决定赌一把。
他开始频繁偶遇陈淑芬,与她大谈理想人生, 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呵护。
男人风流倜傥能说会道,陈淑芬春心萌动是迟早的事。
少女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男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到何种地步。
她很快堕入爱河,怀着对未来的期盼进入婚姻,而褚清河也因为这段关系的加持成功进入公司。
婚后一段时间,两人相敬如宾,陈淑芬很快怀孕。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这样平淡而幸福时,一个女人找上门来。
与想象中不同,这次会面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互相指责。
她们缓过最初的惊诧,非常平静地开始回溯时间线,结果非常讽刺又没有任何意外地发现,直到婚后,褚清河依旧在两个女人之间辗转。
陈淑芬坚信的真爱彻底破碎,她开始明白那些见到她后迅速熄灭的屏幕代表什么,那些晚归的夜晚她心目中的完美丈夫究竟在做什么,还有那些醉酒后的呢喃,无意识的梦呓,原来真的,这一切通通都不属于她,是她被迫偷来的。
陈淑芬当时太过年轻,年轻到完全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她所能想到的便是张牙舞爪大吵大闹,将自己变成一个全然陌生面目可憎的女人。她曾经最讨厌最不屑的那样。
在某次争吵中,褚清河失手将她推倒在地,她羊水破了,提前产下褚逸清。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后,陈父陈母终于在产后崩溃的女儿口中得知一切,他们坚决要离婚,但陈淑芬不同意。
长久的争吵使她钻入死胡同,她无法割舍已经付出这么多的一段感情,更不甘心在褚清河得到一切后她作为工具人退出,更无法接受她所幻想的爱情只是一场如梦似幻不真切的泡影。
陈淑芬憋着一口气,她决定复仇。
褚逸清出生不足一月,陈淑芬单独带自己父母与褚遂良进行了一次私下谈话。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大家只知道自从那次之后,褚遂良无言再见陈老爷子,两位旧日好友近乎不再联系,而褚逸清断奶后便交由褚遂良抚养教导,其地位与寄予的厚望不言而喻。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褚清河在公司愈发被边缘化,最终在褚逸清刚上大学那年,其位置被自己亲儿子取代,他被踢出公司。
长达二十年的蛰伏就此落下帷幕,陈淑芬心愿达成,冷眼旁观。
而郁郁不得志的褚清河早已跟当年那女人再续前缘,得知对方因他而心碎神伤,离开北城,路上遭遇车祸,险些丧命。
褚清河残留的良心忽然被激发,不仅愿意照顾她下半辈子,连那女人跟别人生的儿子他都肯认下。
挺讽刺的,他自己明明有儿子。
褚逸清从小就知道自己父母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他们几乎一刻也不停地向对方投掷子弹,阴阳怪气、歇斯底里、面目全非是常态,仅有的温情都是做戏时的表象。
他们对他的爱也同样怪异。
褚清河不爱他,而陈淑芬不能爱他。
只要一看到他,陈淑芬便会想到自己那段灰暗的恨不得将其掩埋的岁月,可他又切切实实是她的孩子,他多么无辜。
于是,长久的漠视,偶尔有条件的疼爱,便成为褚逸清童年的全部。
褚遂良严格,陈淑芬矛盾,褚清河混蛋。
他在这样的低气压下成长,变得沉默、冷峻、丧失部分为人的情感。
直到那个夜晚,他鬼使神差未曾推拒宋珂的邀请。
他如约前往,在烟雾缭绕中碰见一张明媚笑颜。
此刻依偎在他身侧。
简墨攥着他的指尖不由因用力而发白,她暗自深呼吸,调整心绪。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更不曾想过,褚逸清就是那个孩子。
人与人之间境遇不同,其实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但简墨却无端感到心口一阵钝痛,她深深吸气,眼眶莫名酸涩,嘴唇几度开合,翕动,最终却也只是抬手,去触了触他的眉心。
手腕反被握住,褚逸清看着她,捞至唇边亲了亲。
那温热呼吸弄得她有些痒,但简墨没动,她主动又往他怀里凑了凑,两手抱住他的腰。
呢喃:“怎么办,好想抱抱你。”
想拥抱那个小少年,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必黯然,不必自责。
或许这世上有人不爱你,但是没关系,总有人会爱你。
——我会爱你。
-
回北城之后,简墨开始了工作室与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最近有意推掉一些订单,所以时间还算充裕。
下午刚午睡完,接完某人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托腮,百无聊赖坐在高脚凳上。
门铃骤然在安静室内响起,简墨还以为是褚逸清,忙探头去看。
眯眼辨认片刻,竟然是多日未曾出现的楚泽。
简墨上下扫他一眼,依旧是那般单纯无害的笑容,只是较之从前瞧着总是多两分虚伪。
她抬眼问,“有事?”
楚泽讪笑,“墨墨……”